崇祯七年-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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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是那般难走的情况下。
董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们,没人说话,多半都在安静的休息恢复体力,显然他们也是累得不轻。
对于家丁们的表现,董策还是很满意的。能够把这段路程坚持下来没人掉队,没人受不了,说明家丁们的坚韧和纪律‘性’已经到了一个层次了。
夜‘色’下,有咕登咕登的声音传来,还有咀嚼声。
这是家丁们在吃东西。
这一次董策知道需要在野外过夜了,但是他手头上实在是没有太多的东西,像是帐篷这等,那是一顶都没有。于是每个家丁只带了一条毯子,两椰瓢水,四张大油饼和两个‘鸡’蛋。
董策也有些饿了,正想着,王通便是递过来一个椰瓢,一个油纸包,笑道:“大人,饿了吧?吃点东西?”
董策点点头,拿起椰瓢来喝了口水,椰瓢挂在马背上给冻了这么久,里面的水早就凉透了,喝了一口凉的咂牙,董策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众人走的时候刚出锅烙的香喷喷油滋滋的饼子这会儿早就邦邦硬了,这还是大伙儿把饼子放在怀里的原因,若不然怕是都咬
不动了。
该吃苦的时候董策也不含糊,一手拿着饼子一手拿着一个剥好的咸‘鸡’蛋吃的满嘴流油,一点儿也不嫌弃。
吃完了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手在‘裤’‘腿’上蹭了蹭。
饭食下肚,又休息了这一会儿,感觉便舒坦多了,僵硬的身子也有了活力。
董策其实是个很爱干净到了有点儿洁癖的人,放在平时,稍微脸上有些油汗都要立刻擦掉,他的处所,始终都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但是这会儿,他脸上还涂着厚厚的旱獭油,手上也是油乎乎的,却是毫不在乎。
在这个时候,也实在是没法子搞特殊的。
“让家丁们都睡下吧,把毯子裹得紧实一点儿,互相靠的近一些,最好跟马靠在一起,坚持这一夜。”
董策吩咐道。
这一次实在没有,也没办法带更多的物资,董策要的就是轻装简行来去如风。这会儿晚上也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一条毯子当然不够,但是互相靠着再靠着战马睡去,就会好很多。
长久下去自然对身体很不好,但是睡一夜的话,都是火气旺盛的壮‘棒’小伙子,却是没什么事儿的。
其实若是能生火就好很多,生一堆火,做一顿热饭,喝些热水,身子骨儿就暖和了。然后把火堆挪到一边去,在方才生火的地方睡觉,一晚上都会很温暖舒服。
不过对现在的董策来说,生火有些危险在夜里,隔着老远就能清晰的看到火光,想要不暴‘露’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董策围着这里巡视了一圈儿,安排了值夜的人手,看着大伙儿都睡下,甚至有的家丁都睡熟发出鼾声之后,他才回了自己的地儿,裹着毯子躺下。身旁就是那匹高大的枣红马,它侧身趴着,大脑袋在董策脖子上亲昵的蹭了蹭,尾巴一下一下甩着,敲在董策‘腿’上。董策身子挪了挪,仅仅靠着这老伙计,只觉得心里无比的安宁,很快便沉沉睡去。ps:马很多时候不是站着睡,而是侧着睡或趴着睡的。
…………
夜‘色’退去,第一抹晨曦从遥远的东方升起,天‘色’还是青黑的,只不过少许鱼肚白而已。
也就是后世的五点多一点儿。
冬日的清晨,有些清冷。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范财宝眼皮子动了动,然后艰难的睁开,‘露’出了一双茫然无焦距的眼睛。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方看了好一会儿,又眨了眨,这才有了些神采。
范财宝‘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虽然已经坐了起来,但他还是有些犯‘迷’糊,抱着怀里的毡子有些发呆。
这里是一处不大的空间,约莫有六尺方圆,应该是在一个小帐篷里面。帐篷也不高,若是站起来就要撞脑袋了,还得哈着腰才行。里面非常昏暗,跟黑夜也差不多。但是就这么小的空间里头,却是塞了足足六个人,人挨人人挤人的睡着,倒是不用怕冷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隔绝了‘潮’气,上面人们盖得也是这玩意儿,保暖效果还不错。重要的是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头,光是放屁就能产生多少热量?
帐篷里头臭烘烘的,也不知道是臭屁的味儿,身上久未洗澡的异味儿,还是臭脚丫子的味儿,亦或是几种兼而有之。
虽说帐篷里头味道着实不好,但范财宝还是舍不得离开那暖烘烘的被窝儿。他又眼皮子打架,又想要躺下去了。
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挺’直了身子,从毡子上拿过棉袄穿上,然后又从脚边儿‘摸’过棉鞋来把脚塞进去。
昨天走了一天的路,出了不知道多少汗,棉鞋早就湿透了。范财宝昨晚上睡觉前把鞋子翻开了晾着,但是现下脚一伸进去,还是黏糊糊冰凉凉的难受。范财宝低低的骂了一句,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穿上了。
他可没带换的鞋事实上范财宝在家里也就这一双鞋而已他现在正祈祷着这双鞋千万别坏掉,也别脱线‘露’出口子来。
如果‘露’出脚趾头来,在这寒冷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当初他三叔就是随着车队出塞回来的时候鞋坏了,‘露’出了俩脚趾头,结果没几天,就给冻得出了烂疮,等到到了家之后,这两根脚趾头也保不住了,就此成了残疾。这个帐篷里面就范财宝一个人醒了来,他也没叫别人,蹑手蹑脚的就撩开厚厚的毯子走了出去。‘毛’毡刚一撩开,一阵刺骨的冷风便是冲了进来,范财宝打了个哆嗦,暗暗的骂了一句:“娘的,都过了年了,咋还越来越冷了?”
第416章 四一五 营地()
冷风也冻得帐篷里兀自酣睡的人打了个哆嗦,把身上的‘毛’毡裹得紧了点儿,嘴里嘟囔了一声。范财宝哼了一声,不但没把‘毛’毡放回去,反而站在帐篷‘门’口扯着‘毛’毡又把口子开的大了点儿。
过了片刻,他才把‘毛’毡帘子放下,揣着袖子往外走。
外面还很暗,但多少已经有了些亮光,大致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出一些东西了。
这里是一处平坦的空地,大约有十来丈方圆,空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像是范财宝出来的帐篷那样的,大约还是二三十顶,而在这些帐篷的中央位置,有一圈儿大一些的帐篷。而在这圈儿帐篷的宫闱之中,则赫然是一顶大帐。
这帐篷比范财宝他们住的少说也要大上个三五倍去,足有两丈方圆,一丈五六尺高,材质明显也要更好一些。
看着那顶大帐,范财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里面有恐惧,有痛恨,有愤怒。但这一缕眼神不过是转瞬即逝,接着,他的脸上就重新恢复了麻木。
这里,正是范家扎营的所在。
中间是一片方圆三四十米的空地,除了帐篷之外,在靠着东边的地方还搭了一个简易的马厩,里面传来一阵阵马的嘶鸣。而在空地的四周,却是围了一圈儿大车。这时候才能看出来,原来这些大车车前车后竟然都是各有一个钩子,这会儿正自勾连在一起。这些车体型很不小,也足有六七尺高,足足数百辆大车前后相连,构成了里外两道防线,就跟两道坚固的车墙也似,把营地给护的结结实实。
而且在这车墙上面,还有护卫持着刀在来回走动。
单看这营地,范家可就比董策那边要阔绰的多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范家远处塞外,说不定要走几个月,车也多,人也多,带的物资也多,自然就要准备的更妥善些。
这会儿虽然还很早,但是范家的营地已经是活了过来。
在那些略大一圈儿的帐篷里,穿着黑衣黑‘裤’的商队护卫已经是纷纷打着哈欠迈着八爷步晃了出来,许是憋了一晚上的‘尿’,不少人直接就对着空地拉下‘裤’子撒了一泡热‘尿’。顿时,
营地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儿。
撒完了‘尿’,这些护卫便是纷纷走向那些小一些的帐篷这里面住的都是赶车的车夫和随队的伙计。
看见一个护卫走向自己方才出来的那个帐篷,范财宝脸上‘露’出一丝窃笑。
果然,那护卫一进去,里面便是响起一阵喝骂声惊叫声和砰砰砰的闷响。
显然,有人挨揍了。
很快,那护卫便是把帐篷里面的人都给撵了出来,范财宝赶紧扭头就走,生怕他们看见自己。
范财宝是商队随行的伙计,说是伙计,其实就是打杂的。他们复杂搬运货物,傍晚下营地的时候负责搭建帐篷,伺候役马,砍伐柴薪,取水生火,烧锅做饭。而到了早晨,他们又得收拾东西,伺候役马,把大车装好,帐篷收好……
他们是商队中地位最低的一群人。车夫只管赶车,商队护卫只管耀武扬威,而他们则是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得干。
范财宝拌了一大盆豆料,端着去了马厩,他是负责伺候这些役马的,倒是不用做饭什么的。那些做饭的最倒霉了,还得出去好远寻找水源,凿冰块运回来。若是水源离得远或者是凿冰不太顺利,回来做饭晚了,耽误了那些护卫爷们吃饭,说不得就是一顿打。
范财宝很是仔细的给马喂豆料草料。
他肤‘色’黝黑,脸上已经有了一些风霜岁月的痕迹,下巴上也多了一些胡渣子,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年纪其实并不大。
实际上,范财宝今年才不过十七而已。
范财宝出身范家的佃户。
是佃户,而不是奴才,更不是家生子。
实际上,虽然家生子的名声不大好听,说不得儿孙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见人,但若是能摊上一个豪‘门’大户的主家,那日子过得还真是不错。
而佃户就不一样了,甭管是谁家的佃户,你是皇庄里的佃户还是乡间小地主家的佃户,其实日子都是差不多的。
尤其范家还是一个对待佃户不怎么良善的主家。
从范财宝的爷爷辈儿,他们家就是范家的佃户了,租了十五亩地,一亩水浇地都没有。
范财宝的爷爷辈儿日子过得还凑活,虽说范家的租子非常重,但那年头收成也还不错,除了缴纳租子之外,还能剩下些东西,有点儿余钱。靠着攒了这许多年,给范财宝他爹娶了媳‘妇’儿,有了范财宝。
但是越往后,日子就越难过。
连年的大旱无雨,地里的收成越来越少,有的时候甚至是颗粒无收,但是范家的租子却是少不得的。虽说范家不是官府,却是比官府还要凶狠,在范家的大宅子里,‘私’设了牢狱,只要是有‘交’不上租子的,立刻就是给逮到牢狱里头一顿好打。
不少人进去了就没能再出来。
俗话说人命关天,但人命在范家眼中还真不算什么。
张家口堡以及周围那些军堡,都没有管民的县令等官员,只有武将,而周围的大片土地都是范家的,范家在那里的势力几乎比官府也丝毫不弱了。那些军将都让范家给喂得饱饱的,便是有人去喊冤,那也是没人管的。而且谁敢去喊冤,等着就成,没有个三五日,定要倒霉。
久而久之,再也没人去喊冤了,都是忍着。
不少人家已经是活不下去的,上吊的有,跳井得有,有的家里男人给范家打死之后,‘女’人和孩子便给卖到别的地界儿为奴。各种凄惨,不一而足。
范财宝家还强一些,他爹是地里的好把式,虽说每年都是收成不好,但在他的‘精’心伺候下,还是有些产出的。而他二叔,却是范家一家粮店的伙计,手脚勤快,嘴巴也甜,很得掌柜的喜欢。他在粮店里做活计,家里的租子就能免了,而且每个月都发银子,日子过得很是宽绰。他和范财宝老爹兄弟情深,因此每每拿出些钱来接济他,范财宝家价紧紧巴巴的,但总算强挨着活下来了。
在范家这些佃户里头,但凡是能在范家的店面里做事的,就算是有了一条很好的出路了。
但是后来有了那桩子事儿,他二叔两根脚趾头都没保住,走路都难,更别说做事了。按照范家的规矩,他是能找一个后人接替他的差事的,但是他二叔只有一个‘女’儿,因此顺理成章的,这差事就落到了范财宝的头上。
不过想要接替去店里做事,还得范家一个专‘门’管这事儿的管事同意才成。范财宝的二叔和老爹去管事那里说了好几次,一开始还让进,后来见了两人直接给打出来。两
家一合计,凑了十两银子的礼金去求见,结果钱收下了,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