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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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很小,很破,墙角一口灶火,把墙壁都熏得发黑了,墙上,屋顶上,随处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破洞。除了一张破桌子和几个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手工做成的板凳之外,没有什么家具,床上堆了一堆肮脏的被褥,整个屋子里面散发着一股怪味儿。
看样子王羽已经吃饱了,正靠在床上歇着,赵氏正带着两个女儿吃饭。
见了董策进来,一家人全都是一惊。
王羽身子往后一缩,身子微微哆嗦着,赵氏满脸遮不住的恐惧,她站起来,把两个女儿拢到身后,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大人您来了,您看看,也不说一声儿,我们也没啥准备……”
说着便要张罗着倒水。
两个脸上脏脏的小孩儿从她们母亲背后胆怯的探出头来看着董策。
“他来做什么,他来做什么……”王羽身子哆嗦着,心里被恐惧盈满,一个念头不断的在脑海中回荡着。
忽然,他的目光撇到了自己妻子丰腴的胸臀曲线,还有那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算得上俏美的脸庞,破衣烂衫也掩不住的玲珑身段,心里顿时是一哆嗦:“他不会是想……”
董策自不知道他这些龌龊心思,他摆摆手:“你且坐着,不消得忙活了。”
然后冲着王羽淡淡道:“伤势如何了?”
王羽自以为通晓了他的心思,本来是一腔恨意,打算跟这个狗官拼了,但是接触到他的目光,那些恨意和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像是遇到了阳光的雪狮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低下头,嘴里囔囔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氏镇定,赶紧道:“回大人的话,他好的差不多了,三两日间就能参加训练了。”
却是以为董策是来催这个的。
“这个倒不着急。”董策摆摆手:“听说你家断粮了?”
“是,都拿去换了药草了。”赵氏话一出口便觉得好像这是在暗指责任在董策身上一样,她赶紧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董策温和一笑:“不用解释,我明白,这事儿是我做下的,又怎会推卸给别人?”
他把手中的袋子放下:“这里面有两斗糙米,你们一家俭省着吃食。”
把袋子放在桌子上,他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传来声响,赵氏已经领着两个女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泣道:“谢谢大人大恩大德!”
王羽忽然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却没想到董策身子一顿,缓缓道:“你是我手下的兵,你们一家,是我手下的军户,我董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死去而无动于衷。”
王羽怔怔的看着董策离去的背影,竟是痴了。
赵氏急切的把袋子打开,手里攥着一把糙米,喜极而泣,泪珠子一个劲儿的掉下来。
董策走出房门,长长的吁了口气。
他的眼神忽然凝固了,在西边远处,一道浓重粗黑的烟柱滚滚而起。墩台上站岗放哨的王通也探下头来大叫道:“头儿,狼烟起来了!”
他嘶声大喊着,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和恐惧掺杂在一起而变得有些扭曲,满脸通红。
董策三步并作两步踩着软梯上了墩台,仔细查看,狼烟起来的方向在西边儿,大约七八里之外,也不知道是哪座墩台。而更远处,还有狼烟竖起,只是看的不那么真切了,想来这狼烟是从西边儿不断传来的,倒未必是敌人已经打过来了。
他口中喃喃道:“来了,终于来了!”
石进几个人也爬上来,低声道:“不知道是察哈尔哪部的鞑子?”
“是建奴!一定是建奴!”董策看着他们,声音沉重而有力:“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么?”
董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跟他们说了会有这次军事行动,想起当日董策的剖析,他们心里都是佩服,重重点头。
敌人可能到来的消息并未给安乡墩带来多大的震动,他们这些边墩军户,哪年不见上几次入寇,心里都不踏实。反正敌人来了就躲在坚固的墩中,他们也无可奈何。这边墩又难打又没油水儿,一般也没人愿意攻打。至于破坏耕地这个月份幼苗还未往外钻呢!
下午时分,安乡墩外忽然一骑快马驶来,大叫道:“董二郎安在?”
董策当时正在墩上查看远处的情况,赶紧应道:“我便是。”
那骑士摘了毡帽,董策才看出,原来这人乃是许猛。
他向董策拱拱手:“二郎,我家老爷着我过来报信儿,建奴大举进袭,六月二十在独石口破边,朔州已经被攻下来了,大人晓令下面各边墩得知,好生防备,外出小心,建奴可能会分兵在咱们这边儿劫掠!”
“建奴来了?”董策心里一震,叫道:“许兄弟,进来喝口茶,歇息歇息吧!”
“不了,还要去别的边墩走一趟。”许猛摆摆手,策马而去。
董策回身,看着墩内已经聚集起来的众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建奴,来了!”
建奴,来了!
第34章 暴行()
发生大明朝崇祯七年,后金天聪八年的这次侵略,是后金第二次对大明朝腹地的入侵。
后金兵分四路,于六月二十至七月初八之间破口而入。
坏消息不断的传来,不过似似乎建奴从这边破口之后,呆了没多久,就直奔着宣府万全那边儿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不少墩丁都是喜出望外,董策冷眼瞧着,有几个墩丁家中的女眷经常偷偷摸摸的磕头许愿,祈祷这些建奴心满意足了,赶紧走。
说句实在话,这也是正常。
从万历年一直打到崇祯年,大明朝和后金打了二十多年,实在是给打怕了,怕的心惊胆战,一提起建奴来,便是视若猛虎。毕竟大明朝和建奴打了这么多年,让建奴一路从长白山给达到了山海关。除了昔年皮岛总兵毛文龙偷袭打了几次胜仗之外,在正面战场上,就再没打过胜仗!大仗小仗打了几百次,从来就没赢过,上万人让人家几十马甲给撵的狼奔豕突的情况也不鲜见。
大明上下,从来没有人认为能打得过建奴,所期待的,也不过是能够稍稍抵抗而已。
建奴满百不可敌,几乎已经成为大明上下包括军方认定的一个铁律。
现在墩丁们都开始庆幸大同镇北部贫穷了,建奴都不愿意来。
大同北部这些边镇,似乎成了一块无人侵袭的净土。
七月二十三日这天,董策正自坐在墩台上吹风,他现在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站在高处,周围一览无余,极目远望,天地高远,这晋北的苍茫大地,分外寥廓。他便懒洋洋的靠在女墙上,任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可惜无酒,不能把酒临风。
下面李贵正在指挥着墩丁们的家眷打扫卫生,这也是董策的要求,自从得知建奴入寇之后,董策便考虑到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在墩内坚守不出,那么就有必要好生的清扫一下卫生了。这个时代社会底层的脏乱差是后世的人难以想象的,董策便是熟读史书,当亲眼看到那一幕幕的时候,也是感觉到触目惊心。
到处都是垃圾,污水,马桶里面的屎尿随地乱倒,解手之后直接用土坷垃擦,几乎从不洗手,几乎不洗澡,蓬头垢面,根本不刷牙在这个时代,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几乎是贵族的象征。
大明朝的文明和富盛,西方人眼中比欧洲干净整洁一百倍的那个繁华帝国,属于富人和官宦。而距离这些社会底层的百姓们,是那般的遥远。
这样的生活习惯直接导致了病症尤其是疟疾多发,而且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得病几乎就意味着死。
所以董策向来对手下们有这方面的要求,那几家军户他管不了,石进几人吃饭之前是一定要洗手的。
垃圾清扫已经有三天了,现在墩内的垃圾和污水已经都被清了出去,用清水洗刷过之后,露出下面的青砖地面。整个安乡墩现在一眼看去,整洁大方,青石青砖建筑错落,气味也改善了许多。
董策起身,伸了个懒腰,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喊。
距离那日石进前来报信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前几天张寒又差人来了一趟,送了这个月的饷银和米。和上个月一摸一样,没有变化,董策依旧是把米发下去,把银子留下。
训练也一直没落下,只不过把训练的地点改成了墩内,免得建奴突然到来来不及撤到墩中,有这一个月的的训练,这些墩丁的枪法箭法都有了长足的增长。射箭基本上都能够做到不脱靶了,不过要在五箭以内。再多的话,双臂就没了气力,自然更没了准头。让董策有些惊诧的是,那王羽也伤愈开始训练,而他的箭法,竟然是和周仲不相上下,不能说是百发百中,但是每一箭落点都在靶心周围很笑的区域内。
这也让董策感叹,果然每个人都不可小觑,总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这些墩丁们出枪更加的迅捷狠辣,威力更大,配合也更好,董策指挥起来,如臂使指。
一个月了,建奴还是不见踪影,董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候,忽的听到一声号炮轰隆隆的响,借着便是一阵急促密集的梆子声传来,董策身子一震,霍然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安乡墩西边里许之外不远处有一个边墩,唤作大枷墩,声音赫然是从那儿传来的,当董策看过去的时候,一束狼烟已经是冲天而起。
“建奴来了!”
董策朝着墩中大喊道:“建奴来了,快快统计人数,看看谁还没回来!”
说完,便是回过身去,从墩台上面的小屋里取出号炮梆子,先是放了一声炮,然后赶紧点了狼烟,又敲了一阵梆子,声音传出去老远。
安乡墩这边也是梆子声急促,狼烟笔直而起,向着其它的边墩传递消息。很快,安乡墩南边和东边的边墩,也都起了烽烟,按照这个速度,怕是用不着半个时辰,便可以把消息传到十里铺。
在这个时代,烽火台传递消息是最为迅速快捷,比奔马还要快上许多。
而且这号炮声、梆子声、狼烟也并不仅仅是传递消息用的,更是警示在外的军民,一旦听到声音,立刻回来。在各边墩周围耕作的百姓都是死命的驱赶着牲畜往最近的边墩赶,有的实在等不及的,也只好含泪把这些命根子一样的牲畜给舍下了。还好他们几乎每年都会碰上这样的情况,自也就习惯了。
石进几个人也顺着软梯上来了,周仲是蓟镇的夜不收出身,和鞑子不知道见了多少仗,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炮响一声,烽烟一束,若是察哈尔的鞑子,则人数在百人一下,若是建奴,则人数在五十人一下。”
一边的周仲冷笑一声,补充道:“边军素爱夸大敌人数目,我看,来的建奴不超过十个。”
董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时候下面的李贵也喊道:“大人,大门已经关上了,吊桥也收了起来,堡中人都在……”
他话音未落,便是听到一边苏大成惊慌的喊道:“我那浑家还没回来呢……”
董策脸色立刻是变得难看起来。
苏大成也慌了手脚,他身板儿干瘦干瘦的,性格更是懦弱不堪,一抱脑袋,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时候眼神最好的周仲指着远处叫道:“建奴来了!”
众人赶紧看去,果然便瞧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而起,越来越大,一阵阵哭喊惊叫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戏谑的哈哈大笑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哟哟的怪叫。烟尘之中,不少大明百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大约有三四十个,惊慌的四散奔逃着,而在他们后面,几个后金骑兵正在驱赶着。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满脸的绝望,惊慌失措的哭喊着,他们明知道已经不大可能逃出生天,却还是在本能的向前跑着,希望能够寻觅到一丝生机。
那些后金鞑子也不着急下手,只是呼啸着策马来回奔驰,把这些百姓驱赶到安乡墩这边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跑的慢了一些,一个后金鞑子狞笑一声,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各位粗长的重箭破空而去,那老者重重的扑倒在地,重箭扎进了他的后脑勺,从左眼中透了出来,箭后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
被这一幕刺激,那些百姓更加慌乱了,爆发出一阵哭喊声,有两个人没看脚下,被绊倒在地,当即就被那几个后金骑兵给纵马踩死,骨头都断了,身上塌了好几个大洞。
李贵几个人也手忙脚乱的爬了上来,幸好安乡墩是大型边墩,墩台上空间也大,若不然还容不下这许多人。
苏大成惊叫一声,指着下面一个踉跄逃跑的女子哭喊道:“那是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