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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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会说话,讨得了欢心才行。还有就是得看对眼。
就拿跟在姬时春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来说吧,是他收养的一个孤女。去年晋北大旱,大灾,大疫,流民四起,不少流民逃进了阳和县。有一日济世堂刚开门做生意,姬时春老先生方才出门,便瞧见一对夫妻饿死在门外,而在他们的尸体旁,一个小女孩儿正啃着手指头哀哀地哭。
这小丫头是医馆里头出了名的小迷糊,要说聪明那真是无从谈起,不过就是看对了眼儿。
对于那些出头无门,可能一辈子就只能混迹于市井之间的普通百姓子弟来说,能当上他们二位中一个徒弟,那真真就是一步登天了。
其实,开医馆的,大部分都不是名气很大的大夫。
中医很依赖经验,而经验无疑又需要岁月的沉淀,是以基本上是越老的大夫医术就越高明。而由于中医里面的许多小窍门,是代代相传的,是以一个人医术的高低,还要看他的师承流派。名气大,医术精湛的大夫教导出来的徒弟未必个个都出色,但是肯定比一个庸医教出来的土地出彩的多。而这些名医,名气最大的,都被招进太医院或者是在地方上各个王府,郡王府,郡主府等地方当医官。
而次一级的,则是专门给权贵看病的。权贵们惜命,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请大夫去府上,他们又出手阔绰,给的诊金极多。是以这些有名气的大夫,根本就不愁钱用。而他们若是开医馆,费心劳力不说,还容易惹出事端,便是操劳上一个月,也未必有去达官贵人家里走一遭得来的银子多。是以根本就是鸡肋。
开医馆的大夫大都是有本事但名气不大的人,名气不大,自然没人请他上门,于是只好开医馆,为百姓诊治。其实在明朝末年的大县大埠中开一个医馆,挣得并不少。盖因明朝末年,商品经济繁荣富庶的程度达到了中国封建社会的一个极致巅峰,民间沉淀积累了巨量的财富,市民们,尤其是商人们是很有钱的。
济世堂姬时春的先祖便是这么一位医术高超却怀才不遇的大夫,因此开了这济世堂,终归是打出了名声。他们这一堂在阳和县传承数百年,桃李满天下,更是百年来公认的阳和县第一名医世家。
又寒暄几句,董策便是告辞,带人赶往了自己的店铺所在位置。
本来他就是奔着店面来的,却没想到进了阳和城之后几经耽搁,现下天色都快擦黑了才有时间赶过去。不过还好,离得并不是很远,走三个街口就能到了。
至于董忠庸董忠康兄弟,董策便把他们留在医馆之中,他们将在这里养好伤势才回安乡墩。
他们一个人二十两银子的费用,可不仅仅是诊金,还有药费,伺候的人工,以及这段时间的生活费用。便类似于后世的住院一样了。
“大人放心,老朽这医馆开了许多年,靠的的便是一个信字,这二位在老朽这医馆中,定叫人好生照顾他们。一日三餐大鱼大肉都有,炊饼油饼管饱。每日擦身必不可少,吃喝拉撒都有人照料,屋里通风乃是当然,隔上五日,老朽还会亲自为他们换药。”
姬时春的话董策是信得过的,不是信他的信誉,而是信自家的权势。他纵然是个名大夫,也终归只是个大夫,自己是不他惹得起的。晾他也没胆子欺瞒。
而他的医术,也是没的说的。
这个年代,一旦得了什么病,许多大夫第一条要嘱咐的就是不能见风,也不管什么病,总归是不能见风就是了。于是门窗都关的死死的,有的那讲究的人家还用棉被把窗户都给包起来,别说风,连光都见不得了。
这就直接导致了屋子里面整日整月的不透风,不透气。试想一下病人在里面咳嗽吐痰,吃喝拉撒,再加上药物的气味儿,又不透风,时日长了,那屋子里面的空气怎一个污浊了得?有的富贵人家还弄上熏香之类的,结果是使得成分更为复杂。
这等污浊恶劣的空气,其实对于病人的康复是非常之不利的。很多病人固然是不能见风其实是指的不能出汗的时候被风吹到,不能受凉。而让他们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实则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
单凭这姬大夫打开窗子通风透气这一条,董策便看出他是有些本事,有自己想法的人。
侯家伟家被抄没,被刘若宰拿来分给董策的房产一共是两处,一处在孤店,董策还没来得及去。阳和城这处,则是位于棋盘大街,坐落“阳和城棋盘街狮子胡同口向北十三丈五尺。西至棋盘大街,北至四海酒楼,东到王佑通家西院墙,南到兆印书坊滴水檐北头儿为界”。
董策当初看的时候,便是感觉有点儿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瞧见过,等带着众人到了地头儿,才哑然失笑,这四海酒楼,不就是自己吃过两次饭的地界儿么?不久之前才在这里见了刘三儿。
当真是灯下黑了。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据他所知,当初侯家伟在这里,做的乃是粮店的生意,这也是这个时代最稳妥不容易出差错的生意,也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或许对于侯家伟来说,要去掉之一这两个字,因为对他来说,每年都有兵备道拨下去的大量本色军粮,这些军粮,他直接就运到这粮店中来卖掉,根本无需花一分钱的本钱。
至于下面的军户饿死,那又干他何事?
而他既然已经被定为逆贼,全家被抄,只以身免,那么这处店面,自然也在被抄没的范围之内。这会儿应该是被贴着封条,一片破败,落满了灰尘,结满了蛛网,等待着自己这一行人去打扫收拾。
可是这会儿,董策眼前这座临街两层,上下八大间的门面楼房,却是开着门,开着窗户,顾客盈门,人来人往。因着天色擦黑,里面还掌了灯烛。隔着敞开的大门能看的分明,里面正对着门是一溜儿长柜台,柜台后面坐着掌柜,靠墙摞着许多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
门口有小二迎客,里面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门上一块崭新的牌匾写着四个大字“谢记粮店”。
这里,分明还开着张,有人经营的。
董策又仔细的四处看了看,北边儿隔着一条巷子就是四海酒楼,南边儿是一家书坊,上面大大的牌匾上写着‘兆印书房’四个大字。店面上下两层,大八间的格局,从被往南数第三间上开着门,其它三间上都是开着大大的窗户。店面前头是三级台阶,店前是五尺宽的廊道。临街的墙壁,窗下这一块儿是石头垒砌的,上面则是大青砖砌成,很是板整结实。
再看四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北边儿不远处就是城中心的钟鼓楼,最是繁华的地段儿。
没错儿,就是此处。
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哪个狗才敢抢老子的店面?活腻歪了不成!?”他今日从进了阳和城便是不顺,自己的属下在衙门里头让人打了个半死,又是营救又是治疗,一直这等到现在。而到了自家店面,却发现这店面竟然已经被人给咱占了!还堂而皇之,嚣张至极的直接挂上了招牌!
第271章 二七零 粮店()
便是恨不得直接现在便冲进去,将那东主上下杀个精光!
只是他终归非是一般人物,深深的吸了口气,略略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而后眯起眼睛,吸了口气,憋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是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心思也领头通彻起来。
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这里被查抄过那是一定的了,若不然门口还应该挂着‘孙记粮店’的招牌,也就是说,这劳什子的谢记粮店,是在此处被查抄之后才挂牌子开始营生的。
这幕后的人物定然知道此处原先是是谁的,多半也知道那房契被刘若宰给拿走了,虽然不一定知道房契会在自己手里。而他明知道房契在刘若宰那里还敢如此行事,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他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蛋,第二个可能则是他分明就是根本不把刘若宰放在眼里。
而显然,能经营出这等局面来的人不可能是蠢货。那就只能是第二种猜度了,或者更确切一些,他觉得自己背后的靠山,是可以无视刘若宰的意志的。
可见,此间主人,定是有靠山的,而且是很大的靠山。
很可能,是一个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董策直觉的自己胸中憋闷欲死。
只觉得今日进了阳和城中,真真是处处受制,处处不舒坦,浑身有力气使不出来。
他很清楚这是为何,很简单权力不够大,地位不够高而已!
这一刻,董策本就热衷权势之心,别的更加的炙热渴望了!
……
想通了这一点,他整个人反而是放松了不少,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瞧瞧,这是弄得什么玄虚?”
他回头吩咐道:“你们现在这儿呆着,王通,你随我进去。”
董策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表情放松下来,莫要太过冷峻了。回头对王通笑道:“你也收一收,别整日板着个脸,刀卸下来,若不然咱们这样子,一眼就能让人瞧出乃是行伍中人。”
“是。”王通依言行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让自己的神色缓和下来。他本是个嬉皮笑脸,有些无赖的性子,但是自从开始管着家丁,当了都头之后,便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生怕给下面的人群瞧不起,因此也是变得冷峻严肃起来。人的本性可能不太容易改变,但是他外露出来的,至少是可以变的。
董策二人慢悠悠的晃过去,仪态悠闲,看样子就像是贵公子和身边的跟班儿。
一到了店面前头,那迎客的小二便是眼前一亮,赶紧迎了上来,拉长了音儿道:“贵客登门喽……”
就跟那一些人家门口挂着的鹦鹉也似。
董策看也不看他,径直就往里头走,王通打量了他一眼,也是面无表情。那迎客的小二却不在意,豪门公子,富商大贾他也见过一些,知道这才是他们的做派。若是那贵公子忽然停下来向他笑一笑,那他才真是奇哉怪也。
进了门,便能看出来这店里面极为的宽敞,四大间的店面,每一间都有三丈深,一丈五尺宽。其中开门的这一间,最北边儿这一间,开门的南边那一间,这三间都给打通了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进了门,迎面六尺之外便是柜台,那柜台都是用上好的木料打造的看上去便是高大厚实,露出来的板材便足有四五寸厚。上面刷着黑漆,柜台很高,董策这身高在大明朝已经算是很高大挺拔的了,但是跟柜台比,还是矮了一头多。
抬眼看去,只能瞧见这里一溜儿长长的柜台,连柜台后面的人都瞧不见,这可如何买?
他旁边也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仰着脑袋冲着柜台上头道:“店家,买一斗米。”
说着又递了个粗瓷罐子上去:“再来二斤麻油。”
“等着!”柜台后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过效率倒是很快,柜台后面传出来一阵米被倒入斗中的沙沙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大响,柜台便是一震,似是有个重物砸在了上头。又是嘣的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粗瓷罐子也给放在了柜台上。
“二斤麻油,精米一斗。五钱一分银子来……”柜台后面拉长了声音道。
那汉子赶紧掏出一小块儿碎银并一些铜钱儿递上去,陪着笑道:“在家都数好了的,银子是五钱的,六个崇祯跑马,正好当得一分银子。”
上面便是扑哧一声笑:“你倒乖觉。”
而后便是一阵摩擦的响声,想来是那店伙计把粗瓷罐子和米袋往外推了推。那汉子忙不迭的道了谢,先是双手把那罐子小心翼翼的抱下来,右手环住,夹在胳膊和右边腰之间。待稳当了,便把那米袋也拿下来,左手提着,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董策却是不知,普天下的粮店基本上跟当铺差不多,都是这般样子。
王通四处扫了一眼,却是见连个上来迎接说话的店伙的都没有,立刻便是眉头一拧,脸色一沉,冷冷喝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你们这店里当真是好大的规矩。贵客登门,都不知道出来接一接么?”
那神态,那表情,那语气,真真是和那豪门中的管事做派一般无二。
他话音未落,最南边儿那扇门里头便是出来了一个人,却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穿着一身青缎棉袄,脸上堆满了笑,出了门便是拱手:“哎哟,失礼失礼,不知二位贵客到来,有所怠慢,还望赎罪。这些伙计,真真是欠打杀的!”
说着便是朝着上头骂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