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史通俗演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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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孟绍虞称元老应运笃生;卢承钦颂二疏,请刻党籍碑示海内,岂不可恨。还有那查不真、载不尽的。这些官员都只为保身保家,怕学那杨涟、左光斗辈破家杀身,实实也是没奈何。只可惜宫保大臣,位高年老,何不抽身回去,甘受此不洁的名,使千秋之后,尚为人唾骂。
八月,天启皇帝忽然大病,大出来坐朝。不知何故,忽傅内旨,又把五个大翰林官贺逢圣、杨汝成、闪仲俨、马之骥、刘垂宝,都削夺回去了。皇帝病了十多日,忽傅内旨:加宁国公魏良卿太保,封魏明望安平伯,加少师,魏良栋东安侯、太子太保。十八日皇帝病到九分不妥了,有内旨谕吏、兵二部、奉圣夫人客氏子侯国兴拟封伯爵,即行具奏。此时魏忠贤竟动了居摄的痴念,要学汉时王莽、董卓、曹操的故事,已差心腹涂太监,清查户、工二部钱粮,公然坐了二部大堂,逼勒司官行属官礼。这些司官都注籍不出。涂太监大怒,然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凡是兵马钱粮去处,魏忠贤布满私人,又想逼去了兵部尚书霍维华,换崔呈秀来做。这霍维华原是魏忠贤一路的人,既做到尚书地位,只逆珰有僭窃的念头,他便不服起来,反步步防怹不与他做一路了。霍维华见他每每搜寻兵部事故,料必不容久留,也就上本乞休。
魏忠贤和李永贞、刘若愚商议,要仿前代做居摄的事。十九日,文武百官在干清宫门问安,便差人请过几位阁老,来探他们口你气,道:“圣上不豫,时时发昏,那里理得朝政。寻常计效升迁,还不大紧;如东兵常来骚扰地方,贵州客家又不平靖,延绥等处兵马又不时发动,这紧要军情,如何可延缓?除非是皇后垂帘听政。咱和各位老先儿先商议定了,然后奏闻皇后,学那汉、唐居摄故事。待皇上病体好了,依旧自行裁夺,方不误了朝家大事。”众人也都骇然。阁老施凤来侃然发议道:“若论居摄,前代远不可考,且也学他不得。景泰时原有旧例,当启请一位亲王。我等待罪内阁,断然不敢参与。若老公公以臣子为之,怕不能服天下之心。倘有事变生出来,把老公公从前为国的心肠,都泯没了。”魏忠贤听了这话,满面通红,恍然不乐道:“施老先儿,咱待你浙人不薄,怎言件事便不相容?”竟手也不拱,走入内里去了。这些阁老见魏珰立意不端,各具揭问安,就请召信府亲王入禁视疾,以防不测。那魏忠贤在里面道:“侯巴巴虽有权柄,外边事料理得甚来?”只得又与李永贞、刘若愚、李朝钦这几个奸滑心腹内官打团团儿商量,意待用强,竟自傅了旨道:“着魏忠贤暂理万几。”又思量道:“万一监朝这些百官都不来,批下本去这些百官都不依,如何是了?若竟搁起,只是已做了大虫,张牙露爪,说我不吃人,那个肯信?”真正委决不下,弄得个魏忠贤想起皇帝好做,便面好心热一回;想起这些外人不容,便叫跳焦燥一回;又听得侯巴巴傅来,皇帝又发昏了一遭。又慌张无措一回。好似触藩的羝羊,热锅上蝼蚁,进退两难。有诗为证:
明明殿陛扫除役,何事狂图思跃冶。
只因荼毒尽忠良,遂尔觊觎在天下。
此时心热又情慌,弗克称孤而道寡。
摇摇光景使人强,谁人执笔能描写。
廿二日辰牌时分,司礼监承谕傅:升黄立极、王之臣加少师;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木、薛凤翔加少傅;崔呈秀升兵部尚书,不上半月也加少傅;孙杰、杨梦衮、李春烨加少保;周应秋、郭允厚、黄炾缵加太子太师;李养德、吴淳夫、苏茂相、董可威、房壮丽君寸子太傅;曹思诚、范济世、刘遵宪、袁可立、白所知加太子太保:霍维华虽已离兵部尚书任,也加太子太保;吕纯如、田吉、张晓、张我续升添注尚书;许宗礼、吕图南、张九德、张文郁、单明诩、岳骏声、李春茂、王之寀升都御史。其余郎少卿的升迁不在此内。这些官员平时清修自好的,这一升,反都浑在浊水里面了。已牌时分,又傅旨意:奉圣夫人客氏加恩三等,荫弟侄一人锦衣卫指挥世袭。魏忠贤自己恩典已极,反不希罕了;况且也要假装体面,说我是至公无私的,不知这都是空中空、幻中幻,算不得正经的。
到了酉牌,天启皇帝已宾天了。此哀动六宫。外面阁部已便知得工部,便计议梓宫及皇陵诸事,礼部便检举哀即位仪注,户部也思量备办协济银两,才天明,已都聚在隆道阁前。里面魏忠贤半明半晓,己差人找寻崔家。这些官员里有的道:“又不是崔家的事,如何独寻崔家?”傅令的内官道:“皇帝遗旨叫唤崔进的。”施阁老道:“天子既已升天,谁承遣诏?进去不得,住去不得。”又有的道:“想是出袖中禅诏,还要行居摄的邪谋么。”有的道:“一定思量做史弥远立宋理宗,召沂靖王府王子妄想授立故事么。”有的道:“是了是了。在里边要预定赦书条款,还要加恩魏、客二氏,把三案群贤废锢的不与开释,追比的不与豁免哩。”纷纷议论,真个钳不住众官的口。那崔呈秀脚儿趄趄的,也待往里边走,听见百官嘈嘈杂杂,又缩住了。只见阁老黄立极、施凤来大声道:“今日圣上宾天,天下无君。以分以德,惟有迎立信天为天子,没甚私誁,有话当面誁。谁敢和崔家独做立张?违了祖宗度,罪当如何!”惊得来叫的内官往里便跑。崔呈秀羞惭满面,连脚也抬不动了。魏忠贤虽有心腹,全用不着。未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新天子除奸独断 大篡逆失势双褫
纷纷世事总成灰,但看垂杨日又西,拚将酒醉如泥。 说到前前朝新主换,令人回道悄魂迷,非关扯淡漫评题。
右调《浣溪纱》
点破虚空山影留,闲评往事总沉浮。
赤霞朝合诸天晓,白月宵分半地秋。
骨瘦不妨风水撼,心宽自耐鹤猿愁。
且将诛殛奸雄案,羸得人间醒醉眸。
且说内阁施凤来、黄立极,英国公张惟贤,九卿科道等官,俱各具笺往信王府劝进。一面斟酌遗诏,傅布天下,一面礼部呈进自藩邸承正统、以弟承兄的仪注,令钦天监拣吉日登皇帝大位,不在话下。
魏忠贤见事势劣了,和李永贞、刘若愚商议道:“信王即了位,咱便要退步了。怎么好,怎么好?”李永贞道:“爷且莫忙,还有事做出来哩。如崔秀现管兵部,吴淳夫现管工部,田吉现管刑部,李夔龙现协理都察院,九卿周应秋等,都是听爷指泼的;其余各镇守又都仍旧。新爷从龙的一人是徐应元,爷可下气与他结交好了,料不敢与爷作对。奉承起新爷来,料不玫于失势。”魏忠贤道:“结交徐官儿,这是第一件事了。崔呈秀等不必说起;只是其余这些书呆多是不附我的,这事也费斟酌。”正三人团聚议事,适值客巴巴也来问消息。魏忠贤对他道:“已定信王做皇帝了。”客巴巴听见这话,焦燥起来道:“原说魏老爷居摄,咱娘儿们才有倚靠。如今换了皇帝,须不用咱们了。连这宫里,料也不是我安身去处。难道直待新皇帝赶咱出去,然后抽身,那自家积攒的也带去不成。不如趁这忙乱,把宫里宝贝先运了些出去,才好终身受用。”众人商议已定,便差小内官叫他侯国与进宫搬运。侯国兴与心腹商议,有人教导他说:“天启爷驾崩,都知道娘儿们没靠山了。进去搬运,被人拿住了,却怎么好?不如勾引了魏良卿一同做事,若弄出来,有他伯伯支撑。”就去见了魏良卿,说了备细。自古道:贪得者无厌。魏良卿便欣然同去。一遭,两遭,逐渐搬运,把里边宝贝足足盗了大半出去。那管宫管库的还有些怕那魏忠贤,谁敢拦阻。正是:
朝中逆贼奸如鬼, 路上行人口似碑。
且说内阁黄、施二阁老,先期把即位与哭监仪注送入里面。又着管理禁军及那围子里的官,督领所管兵丁,自皇城里直摆到皇城外,以备不虞。又各具了即位恭贺表章。次日,文武大小官员一齐俱到。阁老同礼部尚书先信王府中,躬引法驾至柩前受了遗诏,遵兄终弟及的旧制,缵承正统天下。官民并行以日易月之制,不禁民间音乐嫁娶。藩府抚按等官只差人进香,不许擅离职守。诗完遗诏,簇拥了信王拜地祖宗,方即了皇帝位。但见:
管弦嘹亮,乐声与漏声俱来;篆缕氤氲,炉烟与晓烟并起。双垂紫袖,几多红粉绕金舆;高卷珠帘,一片祥光凝宝座。龙衮新一时气象,虎伏罄百职欢欣。共祝有道之长,齐瞻圣人之表。高呼已毕,鹤舞何穷。
各官拜贺已毕,皇帝入丧行哭监礼,百官俱随班入哭。一面差官诏各王府告丧,各省直颁赦。年号定了崇祯,以次年正月为崇祯元年。真个文官济济,武将赳赳,人人想望太平,正谓君子道长,小人道消。魏浿偌大威权,客氏异常宠幸,到一些也用不着了。他又疾心妄想,果然听了李永贞的计较,要去结交那徐应元。当时眼里那里有他?又把奇巧金珠宝玩、新样段匹绫罗送他;偶然会面,做出小心态度奉承他,常对他道:“咱老迈了,做不得事了,不久也要将司礼监印与那厂印都让与爷。爷是上位从龙的旧臣,若卜位问起咱时,道咱这几年来赤心报国,做了好些事,费了好些力,如今老了没账了;若有人说咱不是处,须是爷遮盖一遮盖。终是咱们好弟兄相处一场。”徐应元是太监性子,被魏忠贤奉承好了,便道:“阿呀呀!我的魏老爷!咱不过是上位爷旧臣,上位爷念咱平日的小心,看咱一眼儿,还是个没名目的人,全仗爷抬举,全仗爷指教,怎敢欺心!”两个得投机,便已拴做一路了。纵此往往来来,反把徐应元两个侄儿一个荫了锦衣卫指挥,一个荫了锦衣卫千户,掠美巿恩,要他感激。
过了几日,自己上了个老病不堪的本,辞那厂印。他还崇祯必不准辞,就准辞异竟与咱应元掌,他又好说是我让与你的,岂不又感激他,还好于中取事。困然崇祯不准辞,只批“着徐应元协理厂事。”崇祯岂不知他的恶,只道就他辞本,便可分了他的权,那知两个端则是一个呢。从此魏忠贤只又安如盘石,依旧鸱张起来。崔呈秀既做了兵部尚书,知道魏忠贤又有徐应元做靠山,扬扬得意,又来进言道:“前日咱被这些官员不容我进宫,涂搭行了不成。嘲笑孩儿的就是不附殿爷的,咱也都访得在心,还该区处他,后来才不敢出头说话。只是门户两字,人都厌听了,新天子也未必怪他。幸喜明春大计近了,这些科道部属有外任转来的,他前任还要考察。这权柄全在吏部考功司、都察院掌院、河南道御吏,只要停妥这几个人,驱除那不附殿爷的,就不难了。”魏忠贤听了这话,笑道:“二哥见识果然是出人一头地。”崔呈秀从此依旧放肆起来,兵部事体极多钻求他的不计其数,镇日与人誁价钱,总兵多少,参将多少,大天平镇日兑银子,好不热闹。一日正与宠妾萧灵犀在房里打双陆,喝那么么么,六六六。有诗为证:
烽火迢迢照帝京,单于夜寇白狼城。
枢臣握算真奇绝,日在闺中课女兵。
正打得高兴,外边傅报萧舅爷来见。呈秀便叫请进来。那萧惟中踱将进去,见了崔呈秀与姐姐的礼,下面坐了。呈秀便停了双陆,问道:“外面有甚事么?”惟中道:“外面有一副总兵要求升广东总兵,肯出银一万两。若老爷允了,总承我趁千金中物。”呈秀道:“广东好缺,少也得两万才与他升去。”惟中道:“咱原要他二万两,他说一时没处借,情愿到了任再送五千。”呈秀道:“谁和他讨赊帐。”惟中道:“他是总兵。爷是兵部大堂,谁有这胆小敢少你老人家的。”呈秀道:“既如此,便赊一万,现一万,再送你到那边做个钦依守备,就与咱讨账。你是替他求升做事的人,又仗他总兵照顾你,岂不两得其便。”惟中道:“做了他属官,反不替老爷讨帐。况且少不入广,赊上一身广货怎么好?若老爷有心抬举咱,把咱去密云做个中军守备,感恩不浅了。”呈秀道:“密云现有官在。好缺尽多,何必定要密云?”灵犀笑道:“想是兄弟为受了徐指挥、刘指挥的气,思量做了抚院中军,好去报仇。”惟中道:“向来在那边落簿,如今去润一润,摇摆一摇摆,也算做衣锦荣归。若徐指挥、刘指挥,这看姐姐分上,怎敢报仇。”呈秀哈哈的笑将起来,羞得个萧灵满面通红。崔呈秀怕灵有些趣,便道:“这事不打紧,待我分付武选司,把现任密云中军升他别个地方去,出缺与你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