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_003-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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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铁担收侯景不能攻克皇城,便推托说要去迎接母亲,同手下几下人一起奔向历阳。他先给田英、郭骆发了封信说:“侯王已经被官兵杀死,朝廷派我回来镇守历阳。”郭骆等人看到信后大惊失色,丢弃了历阳城逃奔寿阳。庄铁进入历阳城后,不敢据守,便侍奉他的母亲一起逃往寻阳。
十一月,戊午朔,刑白马,祀尤于太极殿前。
十一月,戊午朔(初一),梁武帝让人杀死一匹白马,在太极殿前祭礼战神尤。
临贺王正德即帝位于仪贤堂,下诏称:“普通以来,奸邪乱政,上久不豫,社稷将危。河南王景,释位来朝,猥用朕躬,绍兹宝位,可大赦,改元正平。”立其世子见理为皇太子,以景为 妻以女,并出家之宝货悉助军费。
临贺王萧正德在仪贤堂即皇帝位,下诏:“从普通年间以来,奸佞小人扰乱了朝政,皇上长期患病,国家危难将至。河南王侯景,离开自己的封邑来到朝廷,扶持我继承了皇位,今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正平’。”萧正德立自己的长子萧见理为皇太子,任命侯景为丞相,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侯景,并将家中财宝全部拿出来,资助军需。
于是景营于阙前,分其兵二千人攻东府;南浦侯推拒之,三日,不克。景自往攻之,矢石雨下,宣城王防许伯众潜引景众登城。辛酉,克之;杀南浦侯推及城中战士三千人,载其尸于杜姥宅,遥语城中人曰:“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于是,侯景在皇城前安营扎寨,分兵二千攻打东府;南浦侯萧推带兵抵抗侯景,侯景的部队进攻了三天,没有攻克东府。侯景便亲自带兵攻打东府,箭和石块象雨点一般地落下,宣城王防许伯众暗中引导侯景的军队登上了城墙。辛酉(初四),攻克了东府。侯景杀死了南浦侯萧推以及守城战士三千人,把他们的尸体用车拉到杜姥宅堆积起来,从远处向城里的人喊道:“如果不早点投降,便是这样下场!”
景声言上已晏驾,虽城中亦以为然。壬戌,太子请上巡城,上幸大司马门,城上闻跸声,皆鼓噪流涕,众心粗安。
侯景声称梁武帝已经去世,就连城里的人也以为侯景的话是真的。壬戌(初五),太子请梁武帝巡视全城,梁武帝巡幸到大司马门时,城上的守军听到皇帝来到,都喧噪起来,流下了眼泪。军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江子一之败还也,上责之。子一拜谢曰:“臣以身许国,常恐不得其死;今所部皆弃臣去,臣以一夫安能击贼!若贼遂能至此,臣誓当碎首以赎前罪,不死阙前,当死阙后。”乙亥,子一启太子,与弟尚书左丞子四、东宫主帅子五帅所领百馀人开承明门出战。子一直抵贼营,贼伏兵不动。子一呼曰:“贼辈何不速出!”久之,贼骑出,夹攻之。子一径前,引槊刺贼;从者莫敢继,贼解其肩而死。子四、子五相谓曰:“与兄俱出,何面独旋!”皆免胄赴贼。子四中,洞胸而死;子五伤,还至堑,一恸而绝。
江子一战败回到了朝廷,梁武帝责怪他。江子一向梁武帝叩拜谢罪说:“我以身许国,常担心不能为国尽忠而死,现在,我的下属都背弃我离去,我一个人怎么能迎战侯景!如果侯景竟能攻打到这儿来的话,我发誓会粉身碎骨以赎前罪,我不死在皇宫前面,也会死在皇宫后面。”乙亥(十八日),江了一向太子启奏,要求与他的弟弟尚书左丞江子四、东宫主帅江子五一起率领一百多人打开承明门出战贼兵。江子一带领人马一直抵达到侯景的军营,贼兵按兵不动。江子一高呼:“你们这些叛贼为什么不快些出来应战!”过了很久,侯景的骑兵出来了,从两面夹击江子一。江子一径直向前冲,挥槊杀敌;随同江子一一起来的人不敢随他继续向前冲,敌人砍下了江子一的肩膀把他杀死了。江子四、江子五相互说道:“我们和哥哥一起出来,有什么脸面独自回去呢?”于是,他们俩都脱下甲胄冲向敌人。江子四被敌人的长矛穿透了胸膛而死。江子五被刺伤了颈项,回到战壕时,大哭一场也死去了。
景初至建康,谓朝夕可拔,号令严整,士卒不敢侵暴。乃屡攻不克,人心离沮。景恐援兵四 集,一旦溃去;又食石头常平诸仓既尽,军中乏食;乃纵崐士卒掠夺民米及金帛子女。是后米一升至七八万钱,人相食,饿死者什五六。
侯景刚到建康时,以为很快就能攻克建康,所以当初他的军队号令严格,仪容整齐,士兵们不敢侵扰、陵暴百姓。等到多次攻打建康城都没有攻克时,人心开始离散、沮丧。侯景担心救援建康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迟早会有溃退的一天。另外,由于石头城备用粮仓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军队缺乏食物。于是,侯景便纵容他的士兵去掠夺百姓的米粮以及金银、丝织品和百姓的儿女。从这以后,大米的价格一升涨到七八万钱,以致造成人吃人的情况,被饿死的人达到十分之五六。
乙丑,景于城东、西起土山,驱迫士民,不限贵贱,乱加殴捶,疲羸者因杀以填山,号哭动地。民不敢窜匿,并出从之,旬日间,众至数万。城中亦筑土山以应之。太子、宣城王已下,皆亲负土,执畚锸,于山上起芙蓉层楼,高四丈,饰以锦,募死士二千人,厚衣袍铠,谓之“僧腾客”,分配二山,昼夜交战不息。会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羊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内筑城,贼不能进。
乙丑(初八),侯景在城东、城西堆起两座土山,他驱赶、逼迫百姓去劳动,不论以前身份高贵或低贱,都乱加棒打、拳击。那些疲惫不堪、瘦弱生病的人就被杀掉、填入土山中。百姓的哭喊嚎叫声惊天动地。百姓们不敢逃走或隐藏起来,全出来顺从了侯景。十天的时间,人数达到几万。建康城中也建造起土山对付侯景建造的土山。太子、宣城王以下的人都亲自背土,手握簸箕与铁锹挖土和装土,在土山上筑起了几层芙蓉高楼。楼有四丈高,用彩帛和毳布装饰起来。朝廷又招募了二千 名敢于拼死战斗的士兵,给他们穿上厚厚的战袍和铠甲,称之为“僧腾客”。朝廷把这些战士分配在东土山和西土山上,他们日夜不停地与侯景的军队交战。这时,赶上大雨滂沱,城内的土山崩溃了,贼兵趁此机会,从高处往城内垂吊士兵。朝廷的士兵与贼兵浴血奋战,但也没有能拦住敌人。羊侃命令部队多多投掷火把,形成一道火墙以切断贼兵的来路,接着在城内筑起城墙,侯景的军队无法攻进来。
景募人奴降者,悉免为良;得朱异奴,以为仪同三司,异家赀产悉与之。奴乘良马,衣锦袍,于城下仰诟异曰:“汝五十年仁宦,方得中领军;我始事侯王,已为仪同矣!”于是三日之中,群奴出就景者以千数,景皆厚抚以配军,人人感恩,为之致死。
侯景招募那些身为奴仆而投降了他的人,免除了他们的奴仆身份,让他们成为平民。侯景得以朱异的奴仆后任命他为仪同三司,并把朱异家的资产都赏赐给了他。这个奴仆骑着好马,穿着锦袍,在载墙下仰头骂朱异:“你做了五十年的官,才只作到中领军,我刚投降侯王,就已经担任仪同了。”这样一来,三天之内,数以千计的奴仆都出城投奔了侯景。侯景都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并把他们分配在自己的军队中。这些奴仆人人感激侯景的大恩,愿意为他拼死效力。
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闻景围台城,丙寅,戒严,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史岳阳王、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等,发兵入援。大心,大器之弟;,伟之子也。
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听说侯景包围了台城,丙寅(初九),实行了戒严。他写了檄文派人送给他所管辖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等人,让他们派遣军队进京救援。萧大心是萧大器的弟弟,萧是萧伟的儿子。
朱异遗景书,为陈祸福。景报书,并告城中士民,以为:“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仆所以趋赴阙庭,指诛权佞,非倾社稷。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观王侯、诸将,志在全 身,谁能竭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长江天险,二曹所叹,吾一苇航之,日明气净。自非天人允协,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
朱异让人送给侯景一封书信,向侯景陈述了当前的祸福利害。侯景给朱异回了信,并且告诉城中的官兵,信中说:“梁朝最近几年来,奸臣当权,搜刮平民,以满足他们自己的嗜好和欲望。如果你们认为不是这样,请你们来看看这些:今天国家的园林,王公贵族的住宅、僧侣尼姑的寺塔,还有那些在位的崐官员,他们妻妾成群、随从和仆人达几千人,他们既不耕作、又不织布,穿的 却是锦绣衣服,吃的是珍贵食物。如果他们不掠夺百姓,从哪儿会得到这些东西呢 我之所以来到都城,是旨在杀掉掌权的奸佞之人,并不是想推翻国家。现在城中的人指望四方的援兵,我看这些王侯、诸将,他们的心意只在于保全自己,谁会竭尽全力、战斗到死,与我争夺胜负呢!长江天险,连曹操、曹丕都感叹无能为力,我像用一根芦苇一样轻易渡过,扫除尘雾,重见光明。如果不是上天保佑、百姓协助,怎会如此!希望各位三思而行,自求吉祥。”
景又奉启于东魏主,称:“臣进取寿春,暂欲停憩。而萧衍识此运终,自辞宝位;臣军未入其国,已投同泰舍身。去月二十九日,届此建康。江海未苏,干戈暂止,永言故乡,人马同恋。寻当整辔,以奉圣颜。臣之母、弟,久谓屠灭,近奉明敕,始承犹在。斯乃陛下宽仁,大将军恩念,臣之弱劣,知何仰报!今辄赍启迎臣母、弟、妻、儿,伏愿圣慈,特赐裁放!”
侯景又向东魏孝静帝启奏说:“我进攻并已夺取了寿春,想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 。但萧衍知道他的气数已尽,自己辞掉了皇帝的宝座;我的军队没有进入梁都,他就已舍身同泰寺了。上月二十九日,我军来到建康。天下未平,战事暂停。谈起故乡,人、马都很依恋。不久,我就要整顿队伍,回到北方朝拜皇上。我的母亲和弟弟,很早就听人说被杀害了,最近收到皇上的诏书,才知道母亲和弟弟还在人间。这是因为陛下待人宽厚、仁慈,高大将军念日旧恩,我能力弱劣,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今天特地送去奏折想接我的母亲、弟弟、妻子、儿女,希望圣上大发慈悲,释放他们。”
己巳,湘东王绎遣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将兵发江陵。
乙巳(十三日),湘东王萧绎派遣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人率领军队从江陵出发。
陈昕为景所擒,景与之极饮,使昕收集部曲,欲用之。昕不可,景使其仪 同三司范桃棒囚之。昕因说桃棒,使帅所部袭杀王伟、宋子仙,诣城降。桃棒从之,潜遣昕夜缒入城。上大喜、敕镌银券赐桃棒曰:“事定之日,封汝河南王,即有景众,并给金帛女乐。”太子恐其诈,犹豫不决,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太子召公卿会议,朱异、傅岐曰:“桃棒降必非谬。桃棒既降,贼景必惊,乘此击之,可大破也。”太子曰:“吾坚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既至,贼岂足平!此万全策也。今开门纳桃棒,桃棒之情,何易可知!万一为变,悔无所及;社稷事重,须更详之。”异曰:“殿下若以社稷之急,宜纳桃棒,如其犹豫,非异所知。”太子终不能决。桃棒又使昕启曰:“止将所领五百人,若至城门,皆自脱甲,乞朝廷开门赐容。事济之后,保擒侯景。“太子见其恳切,愈疑之。朱异抚膺曰:“失此,社稷事去矣!”俄而桃棒为部下所告,景拉杀之。陈昕不知,如期而出,景邀得之,逼使射书城中曰:“桃棒且轻轻数十人先入。”景欲衷甲随之,昕不肯,期以必死,乃杀之。
陈昕被侯景抓获。侯景与陈昕一起畅饮,侯景想任用陈昕,让他聚集起部曲,陈昕没有答应。侯景便派他的仪同三司范桃棒把陈昕关押起来。陈昕便趁机劝说范桃棒,让他率自己的部下袭击王伟、宋子仙并杀掉他们,然后到建康城去投降。范桃棒听从了陈昕的劝说,夜间暗中将陈昕用绳子缒到建康城内。梁武帝知道了这一情况后非常高兴,下令赐给范桃棒银券,上面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