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局外人的对谈录-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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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自我强化的本能。毛对政治局委员们就是如此。他一定要拉着他们一起出逃。他自然顺嘴就把心底深处的那种惊惧感变成了有鼻子有眼的故事讲给那些人听。于是大家一起跑。
C: 9月3日张国焘本来还可以回到毛儿盖走右路军原路到班佑的,但张国焘决定不再北上了。而不走,说明他真正是另有打算了。在此之前,他有模糊性。张本人一直是主张北进的,即使是毛强调了过草地的困难以后,他还是主张北进的。但当9月3日,他决定不再北进时,他的模糊性就没有了。他电报上讲的那些话,也就当不得真了。他已经不是北上或南下的利弊比较了,他内心打算另搞一套的想法已露出头来。可以这样讲, 9月3日决定,使毛的心态大变,而毛在9月9日出逃,又使张的心态明朗起来。张就走向另一条道了。
Y: 9月3日的事还可以再讲讲。我想有种愤怒在张那里不断积累。我多次地试图体验张的这个感觉。我观察到生活中有这样的例子,即团体中,有那样一种人,他似乎总可以无理搅三分,他似乎没有负担,今天骂你,明儿道歉,你刚刚原谅他,他又骂你。而另一个心气很高,自视为俊才的人,尽管做了对团体有贡献的事,却得不到由衷的赞扬和认同,总是被前一种人误解或忽视。不得不自己来讲明自己的贡献。张国焘从见面起,就有这么种场景。他总是想在政治层面上肯定四方面军的贡献,可临时中央这帮人,一会抓住“西北联邦”上纲上线,一会抓住张的部队打骂现象,小题大作。一会肯定四方面军发展红军的路线是正确的,一会又讲四方面军军队政治素质差,一会又讲感谢四方面军对一方面军的支持,一会讲四方面军放弃川陕根据地是错误逃跑主义的。反正,在张国焘感觉里头,中央这帮人简直不知好歹。张内心深处有想法,说到底,谁内心深处没有想法呢。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中,张闻天不是想离开吗?其他人就没有想法?问题是,张国焘心底的那个想法,原本就是有根有据的,而别人的想法,则仅仅是一种“愿景”吧,一点都不靠谱。就招安而言,即是如此。张国焘并不想招安。有八万健儿在手,他的现实感受,是还可以继续努力下去的。但长时间的艰苦战斗环境,使他怀疑苏维埃运动,这时他下意识的几个行动,朝着苏维埃运动的替代方向去努力。他想保持整建制,也想在名分和面子上站住脚。他对苏俄的力量有体会,可能还想以某种方式,继续保持苏俄今后的支持,等等。他也试图有个方案,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所以他有些忍气吞声。 就像今天看到的宋楚渝在台湾政坛的状况。谁都把你当回事,谁又都想用你一把。宋之忍气吞声被陈水扁欺弄,就在于宋内心的想法太大,太周全了。张国焘就有这么种心境。
C:另外,刺激张国焘神经的还有毛儿盖会议讲的西出甘青新是右倾机会主义。
Y:这点原本是作存疑打算的。从资料上看,张从未曾讲过主力去甘青新,讲的是组织一部远征军去甘青新。如果全部失败,则剩余部队去新疆也提过。但至少在毛儿盖会议之前,文字上没有表明张国焘提过主力去新疆。不知中央几次提到张国焘这个“右倾机会主义”的缘由何在!也可能是在参谋部里头张国焘手下将领口头讲过主力去新疆的话,说到底,毛还讲过全力靠近外蒙,不行退入外蒙境内的话呢?那算不算右倾机会主义?当然算,张国焘也不客气,称之为失败主义,逃跑主义。
但右倾机会主义的指责,在张国焘这个“老机会主义者”耳朵里头,特别刺激吧。所以当他下决心服从中央指令,北上时,他到了墨洼,却由于上天的原因过不了河。此时,他的愤懑就暴发了,他一反其会师以来委曲求全周密考虑的作风,突然轻率地决定不北上。不但不北上,他干脆让徐,陈也南下,再打松藩,绕过政治局下达军令。摆开了与政治局对决的架势。所以,我更相信9月3日张的决定,是个心理过程。只能体会到,无法去印证的事情。
C: 这个就不是史料不足的问题,而是,不可能有史料来确定的。当时张的这些内心变化,他是不会讲给朱德、刘伯承听的。他身边没有自己的高级干部。他只有自己承受内心的煎熬。前面讲的,他失去耐心了。
Y: 他失去耐心,但也没有马上上升到招安的程度。他愤怒之下,放出胜负手,原也是指望中央屈服的。他软硬兼施。一方面直接以总司令部名义电令徐、陈、彭、林。一方面又对中央恳切陈词。但没有效果。原本他有相当的把握,只要陈、徐听他的,中央就会屈服。他完全没有想到毛会出逃。他倒是给毛的这一手给吓住了。从9月11日部队中高层干部知道中央出逃以后,部队很是混乱,张国焘似乎也无心控制部队。他一时也没有了方向。情况实在太乱。9月15日,他召开了“中共川康省委和工农红军中党员紧急活动分子大会。”这会上没有什么主题,乱哄哄一片,说明张对毛的出逃没有心理准备,他的一相情愿被击破;他很慌乱。他虽然有另搞一套的想法,但并没有与中央分裂的心理准备。
C: 这里头有个问题,张国焘如何向全军解释呢?要知道,现在出现的情况,同你一直以来对红军的布尔什维克教育完全冲突的。张国焘这个川康省委会议的主调是反对毛、周、洛、博的逃跑路线。注意,张没有讲是中央跑掉了。只讲这四个人,对革命丧失信心,带一、三军团跑了。他没有办法在这次会议上讲清楚这件事,但公开地宣扬一、三军团逃跑了,却也给四方面军造成一种绝境,只能依靠张主席了。应当讲,这时张的威望又达到一个高峰。而且,其中也有了别样的变化,如果讲在此以前,红军将士心中还有个党中央可以指望的话,现在只能指望张主席了。张的选择空间是不是更大了呢?
Y:这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他也没办法了,反正中央给逃跑了。他只能将部队的信心建立在他自己身上了。他的选择空间其实是小了。他只有南下了,至于南下干什么,那是后话了。这里,我们再回头,看看徐向前、陈昌浩在这期间的作用。徐、陈二位从8月13日张离开以后,同政治局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先是同意了毛的观点,出甘南以后应当向东发展,导致了毛召开毛儿盖会议,改变了夏洮战役目标,使张国焘变得被动。这之后,徐、陈就一直比较配合中央的行动。特别是8月29日包座之战,徐、陈指挥四方面军打得很成功。击溃了胡宗南49师,是半年以来,红军最大胜利,缴获颇丰。这期间,徐、陈二位是配合毛的。直到9月8日前,徐、陈都是认为北上好于南下,力主左右路军尽快会合。这中间有个细节比较引人注目。大体在9月6日或7日间,毛找徐、陈;提出不再等张国焘了,右路军先走,反正左路军就只好跟进,陈坚决不同意。C: 这说明,毛已有出走的先兆了。9月5日,徐、陈已令一军团在俄界休整一周时间。一周时间,是左路军重新北上到达巴西的最短时间,徐、陈一方面认为张国焘应北上,但另一方面,又坚持原地待命。此时,红军部队兵分四处,左路军在阿坝,一军团在俄界,右路军主力在巴西,31军在卓克基作警戒后卫。毛劝陈昌浩先走,是走到俄界呢?还是过腊子口直抵岷县呢?不清楚。应是前者。如果是后者,那就摆明了随张国焘的便,爱去哪里去哪里。这样便无法争取徐、陈,所以可以判断,毛是小心翼翼地劝徐、陈,先北上一步,到俄界。
Y:从9月4日起,张国焘那儿似乎已是打定主意不再北上了。他已命31军就地筹粮。同时,一方面军并没有休整,而是奉毛之命已向腊子口方向搜索前进。这个对陈昌浩是有影响的。陈的性格非常火爆。在同中央相处中,已有若干次发作。李维汉就讲陈这个人冲动时,话很难听。这个时候,陈内心可能有负疚感。如果他不改主意,夏洮战役是否会照旧执行呢?他在毛这里,对计划的更改过程一清二楚。正是8月20日毛儿盖会议上他支持了毛的观点,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他对此是有负疚感的。他在毛儿盖会议开完后,8月24日给张国焘电报上讲,还是说左路军经郎木寺先到班佑,再决定是去夏河,还是去岷州。说明他内心对支持毛有点拿不起放不下。所以,陈先是硬着头皮不听毛的劝说,一步也不离开巴西,等张国焘。从3日直到8日,等了一周。这个期间,他发现一方面军似乎有行动未获前敌指挥部指令便在进行。他肯定大为不满。在他的负疚感支配下,毛及政治局委员们的频繁活动和劝说,让他逐渐疑惧,到了8日,接到张国焘明确要徐、陈南下电令之后,陈的思想就转回去了,他开始讲南下的好处。徐在这过程,看来也差不多。虽然徐本人回忆录中讲的很勉强,讲他也没办法。但我认为,徐当时在现场,不会那样被动,他应当是支持陈的。况且,中政局那儿传播的调徐离开四方军,由陈赓来替换,他恐怕没有理由会高兴吧。徐帅这个人,性格比较懦;但也很不单纯。西路军失败后,他同陈二人一起逃亡,中途就找借口离开陈;很有点山西人的精明。文革初期,他也还是很想投机一把的,任了军队文革组长。所以,他回忆这几天的事情,不那么可靠,可以判断他是支持陈的。对徐来讲,北上,南下,都无所谓。但部队应合在一起,是他的标准。当初8月20日毛儿盖会议上,首先支持毛的想法是陈,徐其实未作表态。徐是干指挥的。夏洮战役是他同朱、刘一起搞的。现在改变了,他也不吭声。可能是他认为张国焘会执行新决议吧。到了9月3日以后,徐肯定是认为分兵危险,应尽快会合。既然张主席决定不再北上,那就赶快南下吧。徐未必那样看重毛及政治局的意见的,就打仗而言,以会师之后的情形而论,林彪打松藩失利,我徐向前打包座大胜,你这个中央红军徒有其名嘛。还口口声声四方军素质差。所以,我认为徐向前应当在陈昌浩之前,就已同意南下了。
C: 陈昌浩这儿还要补充一点。一军团北去罗达,未经他的批准,但三军团同前敌司令部在一起。所以彭就去请示陈三军团是否跟进去罗达。罗达是去腊子口方向中间的小镇。陈就不同意,这几乎可以讲是彭逼陈北上。陈当然不买这个帐。陈同一方面军将领相处得很不好。双方言词冲突很多。另一方面,毛又告诉陈,政治局也在考虑南下,只要南下有利。这种讲法的真实感受,恐怕只有当事人面对面,眼对眼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利就南下,张主席不是就在给你们讲南下之利嘛。你们到底是什么意见呢?拿此等空话敷衍我陈昌浩,底下你一军团、三军团都已行动了。你们要干什么!
Y:其实,到8号这天,陈昌浩本来已可以作出判断,中央红军有可能单独北上了。但陈愤怒归愤怒,却没有这样想过。说明陈昌浩还是个毛头小伙,经验不足。迹象还是很明显的。一、三军团都在行动。毛又讲了几次,右路军先行北上,逼张国焘跟进。陈昌浩如果是个老手,应当有判断了。他有这个实力,让中央打消这个念想。但却没有。他单纯啊。他居然在8日早上9点,还告诉张,中政局在考虑南下。他认为张北上为上策,右路军南下是下策。他的意思是,张再同中政局沟通一下。反正他陈昌浩,是可以南下了。在此之前,陈未曾表示过可以南下,张国焘从9月3日到8日,摸不清陈的意思,所以他讲北上的困难,却并没有给陈直接命令让其南下。张没有把握,等到8日早上陈的电报到了,张就认为陈转回来了,于是电令其南下,情况就起了大变化。陈在8号的转变就是这样来的。在此之前,三军团请示是否跟进一军团同去罗达,对陈有大刺激。彭的那张嘴很讨厌的。不仅是给他自己带来麻烦,也给别人带来麻烦。彭去请示三军团行动时,同陈昌浩肯定是没有好话讲。当然,从张的角度看,很可惜,陈当时未作出中央红军可能单独北上的判断。
C:这样看,我们可以把中央红军的单独北上,分成两个阶段看。单独北上,在9月9日前,已有这想法了。先是整个右路军先北上,逼张国焘跟进,陈昌浩坚决拒绝以后,一、三军团就已有北移的迹象,去罗达,这肯定有毛的意思。然后,陈不同意三军团去罗达。毛虚言可以考虑南下。8日,陈昌浩已决定南下时,中央红军的单纯北上已呈必然之势。但陈、徐都未曾去想这个可能性。在毛这里,单独北上也几乎就是明棋。他也未曾掩饰这点。问题是,毛肯定也没有打算以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