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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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他听到达奴莎的呻吟,知道她没有睡着;现在眼看她睡熟了,自然就指望
这一睡会产生良好效果。他两次悄悄走进小屋,借着木缝里透进来的亮光,看见她
双眼紧闭,嘴唇微微张开,面孔通红,跟小孩子的睡相一模一样。看见这景象,他
心酸得流泪了,对她说:“愿天主赐你健康,我最心爱的小花儿!”接着又向她说:
“你不会再遭到磨难,用不着再淌眼泪了。愿最仁慈的主耶稣让你的幸福像江河一
样无穷无尽!”
他怀着一颗纯朴而正直的心,仰望着天主,问自己道:“我该用什么东西来感
谢您呢?我以什么来报答您的恩典呢?我是否要把我的一部分财富、谷物、畜群、
蜡油或者天主能接受的这一类东西,供奉给教堂呢?”他甚至要起誓,要一件一件
地举出献祭品的名称来,但他想等达奴莎醒来,看看她究竟如何,是否恢复了知觉,
然后再决定是否要感恩。
虽然玛茨科很清楚,一进入雅奴希公爵的领地就平安无事了,可是他也认为,
还是别去打扰达奴莎的休息为妙,因此他吩咐把马匹和仆人都准备停当,待命出发。
可是过了中午,达奴莎还没醒,叔侄两人都感到不安了。兹皮希科不断从木缝
里和门缝里张望,突然第三次走进小屋,坐在昨天女仆给达奴莎换衣服的那块木头
上。
他坐在那儿注视着她,她却双眼紧闭。过了不久,还不到念一篇“主祷文”和
“福哉马利亚”的工夫,她的嘴就微微抽搐了一下,虽然闭着眼睛,却好像还是看
到了他似的,低声说道:
“兹皮希科。……”
他立即在她面前跪下去,握着她那双憔悴的手,心醉神迷地吻着。接着又断断
续续向她说:
“感谢天主!达奴斯卡!你认得我了。”
他的声音使她完全清醒了。接着她就在床上坐了起来,张着眼睛,又说了一遍:
“兹皮希科!”
然后她眨巴着眼睛,惊奇地四下望望。
“你现在不是俘虏了,”兹皮希科说,“我把你从他们手里救了出来,正要送
你到斯比荷夫去。”
但是她把双手从兹皮希科手中缩了口去,说道:
“所以会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没有得到亲爱的爸爸的祝福。公爵夫人在
哪里?”
“醒醒吧,亲爱的小蓓蕾!公爵夫人在老远的地方哩,我们已经把你从日耳曼
人手中救出来了。”
她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而是在回忆什么似的。她说:
“他们还拿走了我的小琵琶,把它在墙上砸碎了。嗨!”
“哦,天主!”兹皮希科喊道。
他这才看出她神情恍惚,两眼无神,双颊通红。他立即想到她一定病得很重,
她两次提到他的名字只不过是发高烧时的幻觉罢了。
这样一想,他失望得心里都发抖,额上沁出了一阵冷汗。
“达奴斯卡!”他说。“你看见我,懂我的话么?”
但是她低声地答道:
“喝!水!”
“仁慈的主!”
他连忙冲了出去,在门口撞上了来探听她病情的玛茨科。兹皮希科只是匆匆忙
忙向他说了个“水”字,就赶紧向邻近树丛中的溪流跑去。
过了一会,他提了满满一壶水回来,递给了达奴莎,她贪婪地饮了下去。玛茨
科在兹皮希科之前进了小屋,看到病人这般情况,不由得不发愁。
“她在发烧么?”他说。
“是的!”兹皮希科哼了一声。
“她听得懂你说的话么?”
“听不懂。”
老骑士蹩紧眉头,双手搔着后脑壳。
“怎么办?”
“我不知道。”
“只有一个办法,”玛茨科说。
但是达奴莎一喝完水就打断了他的话,瞪着眼对他说道:
“我也没有冒犯过你,开开恩吧!”
“我们一直在怜悯你呀,孩子。我们只希望你幸福,”老骑士激动地答道。
于是他转向兹皮希科:
“听着,把她留在这里是不行的。应当让她吹吹风,晒晒太阳,可能对她有好
处。别发呆了,孩子,快把她送到原来抬她来的担架里去——或者放在马鞍上跟我
们一起出发吧!你懂么?”
他随即离开小屋,作好出发前的最后安排,但是他向前面一看,就突然站住了
——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
一大群持枪荷矛的步兵包围了这两间小屋、炉灶和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日耳曼人来啦!”玛茨科想。
他吓得要命,但马上就抓住剑柄,咬紧牙关,像是一头陷入绝境的野兽似的,
准备拚死自卫。
这时候巨人似的安诺德和另一个骑士从小屋里向他们走来,一走到玛茨科跟前
就说:
“命运之轮转得好快。昨天我是你的俘虏,今天你们却成了我的俘虏了。”
他像对待一个下人似的,傲慢地望着老骑士。安诺德既不是一个很坏的人,也
不是一个很残酷的人,但是他具有十字军骑士的共同缺点:尽管很有教养,甚至颇
近人情,可是当他们自以为胜过别人的时候,就非常看不起被他们打败的人,就要
得意忘形。
“你们都是俘虏了,”他又傲慢地说了一遍。
老骑士阴郁地向四下望望,心里虽然觉得事态严重,却还是旁若无人。
如果他身穿甲胄,骑在战马上,还有兹皮希科在他身旁;——如果他们两人都
带着剑和斧,或者手里只拿着一根波兰贵族都能挥舞自如的那种可怕的“木棍”,
他自会设法冲破这一堵枪和矛砌成的围墙。难怪外国骑士在维尔诺附近那次战斗中,
把这样一句话当做把柄,向波兰人叫嚷说:“你们太藐视死亡了。”
但是玛茨科这时却是赤手空拳,站在那里面对着安诺德,身上连锁子甲也没有
穿一件。他四下一望,看见他的手下人都已经扔下了武器;他又想到兹皮希科也是
赤手空拳同达奴莎一起待在小屋里的。作为一个经验丰富而非常熟悉战争的人,他
知道抵抗是完全无济于事了。
只得慢慢地从剑鞘里拔出短剑,扔在安诺德身旁那个骑士的脚旁,那位骑士像
安诺德一样傲慢,但还是彬彬有礼地用一口漂亮的波兰话说道:
“您叫什么名字,阁下?我不会绑你,只要您宣个誓就可以,因为我知道您是
一个束腰带的骑士,而且对我的兄长很好。”
“我宣誓!”玛茨科回答。
通报过姓名之后,玛茨科询问他是否可以到小屋里去警告他的侄子不要有什么
“疯狂”举动。他们准他去了。他走了进去,待了一会儿就双手捧着“米萃里考地
阿”出来了。
“我的侄子连一柄剑都没有,他请求您,在你们留在这里的时候,允许他同他
妻子在一起。”
“让他在一起吧,”安诺德的兄弟说。“我会派人给他送吃的和喝的来;我们
不会马上走,因为人马伦极了,也需要吃些东西,休息一下。阁下,我们也请您同
我们一起吃。”
这两个日耳曼人就转身走向玛茨科过夜的那个火堆那里去。但是不知是出于骄
傲,还是出于疏忽,他们走在前面,却让玛茨科跟在后面。老骑士是一个老战士,
知道该怎么办,并且极其注重礼仪规章,就问道:
“请问,阁下,我是您的客人呢,还是您的俘虏?”
安诺德的兄弟顿时有些羞惭,住了步,说道:
“请,阁下。”
老骑士走在前面,不想去损害这个人的自尊心,因为他对这个人存着很大的指
望。他说:
“显然,阁下,您不仅谈吐有礼貌,举止也是优雅的。”
这时候只懂得几句波兰话的安诺德问道:
“华尔夫甘,你们在说什么?”
“我在照规矩办事,”华尔夫甘回答,他显然被玛茨科的话捧得高兴了。
他们在火堆旁坐下,开始吃喝。玛茨科给这日耳曼人的教训不是白费的。在进
餐的时候,华尔夫甘都先让了玛茨科。
老骑士从以后的谈话中知道他们自己是如何落入陷阱的。原来安诺德的弟弟华
尔夫甘也率领着契鲁赫步兵到高茨韦堆去打起义的时母德人。可是那些从边远地方
来的日耳曼人不能及时赶来援助安诺德。安诺德也没有想到要等他们,满以为由立
陶宛边境的镇市和城堡出发来的其他步兵可以在路上同他会师。这就是他的兄弟延
迟几天进军的原因,后来他们来到烧沥青人的房子附近,碰上了那个逃亡的骑士团
女仆,她把他的兄长的不幸遭遇告诉了他。安诺德听着人家用日耳曼话向他叙述经
过,满意地笑了;最后,他断言他原来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是能干的玛茨科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能想出些办法来对付,这时候他想,
同这两个日耳曼人交交朋友也会对自己有利,因此过了一会儿就说道:
“做俘虏总是很难受的。可是感谢天主,我幸而不是落在别人手里,而是落在
你们手里,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真正的骑士,也很重视骑士的荣誉。”
华尔夫甘闭上眼睛,傲然地点点头,显然是带着一种满意的感觉。
老骑士继续说下去:
“想不到您说我们的话说得这么好!显然,天主赐给了您很高的才能。”
“我懂得你们的话,因为契鲁赫人讲波兰话,我兄长和我在那一带服务了七年。”
“您早晚会继他而担任‘康姆透’的。一定是这样……因为您的兄长不那么会
说我们的话。”
“安诺德懂得一点,但是不会说。我的兄长比我有力气,虽然我也并不虚弱;
但是他比较愚钝些。”
“嗨!我觉得他完全不愚钝!”玛茨科说。
“华尔夫甘,他说什么?’安诺德又问道。
“他赞扬你,”华尔夫甘答道。
“真的,我赞扬他,”玛茨科补充道,“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这是最重
要的。我坦率地告诉您,我本来打算今天凭宣誓就完全让他自由,随便他到什么地
方去,即使给他一年的时间也可以。这种待遇在束腰带的骑士中间是很寻常的。”
他注视着华尔夫甘的脸,对方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你们不是帮助异教徒的狗崽子来反对我们,我也会凭宣誓释放你们。”
“这话不对,”玛茨科回答。
于是又出现了昨天玛茨科和安诺德的那种激烈的争论。可是虽然正义在老骑士
一边,但这一场争论却很不容易进行,因为华尔夫甘的性格比他兄长更严峻。不过
辩论的结果却带来了一件好事,让华尔夫甘得知了骑士团在息特诺所干的一切坏事、
他们的狡诈行为和背信弃义——同时也得知了达奴莎的不幸和苦刑。对于玛茨科所
指责的那种种罪过,华尔夫甘避而不答。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仇报得有理,波兰骑士
的行动也是正当的,最后说道:
“我凭着圣里鲍鲁斯的光辉骸骨起誓,我也决不怜悯邓维尔特。他们说他耍黑
魔术'注',但天主的威力和正义比黑魔术更强大。至于齐格菲里特,我不能断定他
是否也为撒旦服务。但我不去追赶他,因为第一,我没有骑兵;第二,你说他折磨
了那个姑娘,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让他从此不要从地狱里回来!”
说到这里。他伸伸懒腰,继续说:
“天主!保佑我死后升天!”
“但是那个不幸的殉难者怎么办呢?”玛茨科问道。“您不打算允许我们送她
回家么?难道她得死在您的地牢中么?我恳求您记住天主的愤怒!
“我对那女人并没有什么反感,”华尔夫甘粗暴地回答。“你们两人之中可以
有一个人送她回到她父亲那里去,只要他以后来投案就行了,但另一个必须留在这
里。”
“嗨!可是,如果我凭骑士的荣誉和凭圣杰西的矛起誓,又怎么样呢?”
华尔夫甘迟疑了一下,因为这是个大誓;但在这当儿,安诺德第三次问了:
“他说什么?”
等他弄明白了这事情,他暴跳如雷地坚决反对。他反对自有他反对的理由。第
一,他被斯寇伏罗打败,后来又在战斗中被这两个波兰骑士打败。他也知道由于前
次交战,先头部队覆灭,他的兄弟不可能带着步兵前进到高茨韦堆去了,他自己也
不得不回到玛尔堡去。何况他还不得不向大团长和大元帅为这场败仗作一番述职报
告,因此他哪怕只能够带一个重要的俘虏去,也稍微有些面子。交出一个活骑士比
仅仅说明俘获到了这样两个骑士更有价值……
玛茨科一听到安诺德大声反对和咒骂,眼看没有别的办法,决定接受先前所提
出的条件。他转向华尔夫甘说道:
“那末我再请您帮个忙——允许我去通知我的侄儿一声;我相信他会懂得同他
妻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