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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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找到老‘康姆透’,因为他已经动身到东方要塞去抵抗威托特,去参加战争了;
只找到‘康姆透’的一个下手,这长官就命令他打开所有的监狱和地牢。他们找了
又找,什么也没有找到。他们甚至拘押了几个人进行讯问。其中有一个人告诉兹皮
希科说,从神甫那里能得到很多消息,因为神甫懂得那个哑巴刽子手的手势。但这
老‘康姆透’已经把那个刽子手随身带走了,神甫又到哥尼斯堡去参加一个宗教集
会去了……神甫们常常聚会,向教皇控诉十字军骑士团,因为贫穷的神甫们也都受
到他们的压迫……”
“我奇怪的是,他们怎么竟然没有找到尤仑德,”玛茨科说。
“显然是那个老‘康姆透’先把他放走了。这比斫掉他的头更加恶毒。他们想
使他在去世以前承受他作为一个骑士所难以忍受的、无以复加的痛苦。——又瞎又
哑,而且没有右手。——天啊!……让他既找不到家,也摸不着路,连一片面包也
讨不到……他们以为他会饿死在篱笆下面,或者淹死在沟里……他们留给他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只有回忆,回忆他受过的种种苦难。这就等于刑上加刑……他也许会
坐在教堂附近什么地方,或者坐在路旁,兹皮希科经过的时候却认不出他来。也许
他甚至听了兹皮希科的声音,只是无法招呼他……嗨!……我真禁不住要哭了!……
总算天主创造出了一个奇迹,使您遇着了他,所以我以为天主E会作出更多的奇迹,
虽然这个祈祷是出之于我这有罪的双唇。”
“兹皮希科还说了些什么?他打算到哪里去?”玛茨科问。
“他说:‘我知道达奴莎原来在息特诺,但他们也许后来把她带走了或者把她
饿死了。这是德·劳夫老头干的,我向天主发誓,我不把他弄到手决不罢休。’”
“兹皮希科这么说了么?那末他一定是到东方去了,但现在那里有战争。”
“他知道有战争,所以他才到威托特公爵那里去了。他也说过,他E着威托特公
爵准能比跟着国王更快地打击十字军骑士。”
“啊,他这就去投奔威托特公爵了!”玛茨科喊道。
他转向雅金卡说:
“我不是这样告诉过你么?千真万确,我早说过:‘我们也都得去投‘威托特’。……”
“兹皮希科希望,”卡列勃神甫说,“威托特公爵会打进普鲁士,拿下一些城
堡。”
“只要给他时间,他是一定会去的,”玛茨科回答。“赞美天主,我们至少知
道可以上什么地方去找兹皮希科了。”
“我们必须立刻赶去,”雅金卡说。
“住口!”玛茨科说。“做侍从的是不应该硬给人家出主意的。”
他瞪着她,仿佛提醒她说,她是个侍从;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就不做声了。
玛茨科想了一会儿,说道:
“现在我们准找得着兹皮希科了,因为他不是无目的地游荡;他一:在威托特
公爵那边。但最好弄弄清楚,他除了发誓要弄到十字军骑士的脑袋之外,是否还要
在这世界上寻找别的什么呢。”
“那怎么说得定呢?”卡列勃神甫说道。
“如果我们知道息特诺的神甫已经开完宗教会议回来了,我倒想去看看他。”
玛茨科说。“我有里赫顿斯坦致息特诺官方的信,可以毫不担心他到息特诺去。”
“那并不是什么宗教会议,而是一次宗教聚会,”卡列勃神甫口答,“神甫应
该早就回来了。”
“很好。一切事都由我来承担。我只要带上哈拉伐和两个仆人,几匹好马,就
走。”
“然后我们去找兹皮希科么?”雅金卡问。
“然后去找兹皮希科,”玛茨科回答。“但你必须在这里等我回来。我想,我
在那里顶多也不过耽搁三四天。我已经习惯于蚊子和劳顿了。因此我要请您,卡列
勃神甫,给我一封致息特诺神甫的信。如果我拿出您的信来,他将毫不犹豫地相信
我,因为教土跟教士总是非常信任的。”
人们都说那个神甫很好,”卡列勃神甫说,“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话,
那就是他了。”
卡列勃神甫当晚备了一封信。早晨日出以前,老玛茨科就离开斯比荷夫了。
第十二章
尤仑德睡了一大觉之后,在卡列勃神甫面前醒过来了;在睡梦中他忘掉了自己
的遭遇,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他摸摸自己的床和床旁边的墙。卡列勃神甫抱着
他痛哭起来,一面怜爱地吻着他,喊道:
“是我!你在斯比荷夫了!尤仑德兄弟!……天主考验了你……可你现在来到
自己人中间了……好人把你送到了这里。兄弟,亲爱的兄弟,尤仑德。”
于是他一再抱住他,吻他的前额和空洼的眼窝;但是,尤合德起初有些糊里糊
涂。最后他把左手在头上、前额上挥来挥去,好像想从他心里驱散睡魔和昏迷。
“你听见我的话,懂得我的话么?”卡列勃神甫问。
尤仑德点点头。于是他伸手去拿墙上那个银质的耶稣受难像,这是他从一个强
大的日耳曼骑士的脖子上夺取过来的,他把它紧紧地压在嘴上和心口,然后把它给
了卡列勃神甫。
“我懂你的意思,兄弟!”神甫说。“天主与你同在。他能够把你失掉的一切
都交还给你,正如你被俘虏以后,他把你救出来一样。”
尤仑德用手指着天上,表示一切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偿还。于是他那双空洼的
眼窝渍满了泪水,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呈现在他受尽苦楚的脸上。卡列勃神甫认他
那副痛苦的脸容上认定达奴斯卡已经死了,因此他跪在床边,说道:
“哦,主啊!赐她永恒的安息吧,赐她永久的至福。阿门。”
但是尤仑德听了这话却坐直了身子,摇着头,挥着手,仿佛用力阻止卡列勃神
甫别这么说似的,神甫却不懂他的意思。这时候老托里玛进来了,跟在他后面的是
城堡的守军,斯比荷夫的一些老农、守林人、渔夫等等,因为尤仑德回来的消息已
经很快地传遍了斯比荷夫。他们拥抱他的脚,吻他的手,一看到这个衰老而缺手的
残废人,大家都伤心地痛哭起来,因为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根本不是
从前那个无知的骑士、十字军骑士的心腹大患了。但其中有些人,特别是那些惯常
陪他去出征的人,愤慨万分;他们脸色青白,面容坚定。过了一会儿,他们挤在一
起,悄悄低语,你拖我拉,让来让去。最后有一个叫苏哈兹的,他是一名守军兼乡
村铁匠,走到尤仑德跟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脚,说:
“他们把您一送到这里来,仁慈的爵爷,我们就打算立刻到息特诺去,可是那
个送您来的骑士不让我们去。现在您允许我们吧,我们不能听任他们逍遥自在。现
在就去惩罚他们,像从前那样惩罚他们。不能让他们侮辱了我们而平安无事。我们
一向都在您指挥下同他们战斗。现在我们要在托里玛指挥之下进军,或者没有他也
行。我们一定要攻下息特诺,叫那些狗崽子流血。我们向天主发誓!”
“我们向天主发誓!”好几条嗓子一再地说。
“到息特诺去!”
“我们一定要讨还血债!”
立刻,一股熊熊的怒火在这些愤慨的玛朱尔人心中燃烧起来,他们蹙紧眉头,
眼晴闪出怒火。到处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但是刹时间什么声响都消失了,所有
的目光都转向尤仑德。尤仑德双颊发红,显出他惯常的好战神态来。他站起身,又
去摸摸墙上的耶稣受难像。人们以为他在寻找宝剑。他找到了受难像,把它取了下
来。他的脸发白了,他转向人群,抬起他那双空洼的眼窝对着天空,并且把耶稣受
难像在面前挥来挥去。
屋子里寂然无声。天逐渐黑下来;栖息在屋檐下和院子里菩提树上的鸟儿的叽
叽喳喳声,从窗口传了进来。落日的最后的红光射进房间里来,照在那个高高举起
的十字架上和尤仑德的白发上。
铁匠苏哈兹望着尤仑德,向同伙们看了一眼,又望着尤仑德。最后他向他们告
别,踮着脚尖走出房间。其余的人也都跟了出去。到了院子里,他们停下脚步,又
低声谈起话来:
“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去。那怎么办呢?”
“他不允许。”
“让天主去报仇吧。显然连他的灵魂也已经起了变化。”
确实是这样。
留下来的只有卡列勃神甫和老托里玛。雅金卡同安奴尔卡听到了院子里武装人
群的声音,就走过来打听是什么事。
雅金卡比安奴尔卡更大胆,更有自信,她走到了尤仑德跟前。
“天主帮助您,尤仑德骑士,”她说。“我们就是把您从普鲁士送回来的人。”
他一听到她那年轻的声音,脸上顿时一亮。这声音显然使他恢复了正常的心情,
想起了从息特诺到这里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低下头来,好几次把手放在胸口,表
示谢意。于是雅金卡向他讲了他们最初如何遇到他,那个捷克人哈拉伐——兹皮希
科的侍从,如何认出他来,最后他们又如何把他送到了斯比荷夫。她也把她自己的
情况告诉了他,说她和她的同伴为波格丹涅茨的玛茨科骑士拿剑、头盔和盾。玛茨
科是兹皮希科的叔父,他离开波格丹涅茨去找寻兹皮希科,现在动身到息特诺去了,
三四天之内就回到斯比荷夫来。
一提到息特诺,尤仑德虽没有摔倒下来,也没有像他第一次在路上那样激动,
可他脸上却顿时流露出非常忧虑的神情。但是雅金卡要他放心,说玛茨科骑士既聪
明又勇敢,决不会上别人的当。何况他还有里赫顿斯坦出的信,可以到处旅行,万
无一失。
这些话大大地使尤仑德安下了心。显然他还想获悉许多其他的事情。但因为他
无法探听,心里很痛苦。这聪明的姑娘立刻看出了这点,说道:
“我们同您可以常常谈谈各方面的事情。那末所有的事都会明白了。”
尤仑德笑了一下,伸出手来,在她头上搁了一会儿,好像是为她祝福。他实在
非常感谢她,而且事实上,他被这年轻的鸟鸣似的声音打动了。
他几乎整天作祷告,不作祷告或者没有睡着的时候总要她待在身边;要是她不
在那里,他就很想听她说话,并且想尽办法引起卡列勃神甫和托里玛的注意,示意
要那个讨人喜欢的侍从到他身旁来。
她常常来,因为她那柔和的心恳挚地怜悯这老人。此外,在等待玛茨科的时间
里她也可以借此消遣,她觉得玛茨科在息特诺耽搁得太久了。
他原定三天之内就回来,现在第四天第五天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已经是第六天
的晚上了,他还没有回来。惊惶不安的姑娘正打算请托里玛派一队人去寻找,突然
间橡树哨上的守卫人员吹起了号声,说明有骑马的人走近来了。不久就听见马匹踏
过吊桥上的声音,哈拉伐由一名仆从陪着到了院子里。雅金卡早已走出了房间,在
他们到达之前,就在院子里望着,这时候哈拉伐还没有下马,她就向他奔了上去。
“玛茨科在哪里?”她问道,同时心里别别地跳,感到害怕。
“他到威托特公爵那里去了,他嘱咐您留在此地。”
第十三章
当雅金卡认识到玛茨科口信的意义,要她留在斯比荷夫的时候,她几乎吓呆了。
悲伤和愤怒使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她张大着两只眼睛,瞪着捷克人,表示他给
她带来的消息是多么不受欢迎。因此他说:
“我也想把我们在息特诺所听到的事告诉您。有许多重要的消息。”
“是从兹皮希科那里来的消息么?”
“不,是从息特诺来的消息。您知道……”
“让仆人们去卸马鞍吧,你跟我来。”
他听从了她的命令,他们便到她房间里去了。
“玛茨科为什么把我们留在这儿?我们为什么必须留在斯比荷夫,你为什么回
到此地来?”她向捷克人一口气问道。
“我回来,”哈拉伐回答,“是因为玛茨科骑士要我回来。我本来要去打仗,
但命令是命令。玛茨科骑士这样告诉我:‘回去,照顾兹戈萃里崔的小姐,等我的
消息。你也许可以护送她到兹戈萃里崔去,因为她单身到那里去不方便。’”
“为了天主的爱,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莫非他们找到了尤仑德的女儿么?莫非
玛茨科到那里去找兹皮希科么?你看见了她么?你同她说过话么?你为什么不带她
一起来?她现在在哪里?”
听了这样一连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