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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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凭天主的意旨,他快要举行婚礼而不是举行葬仪,”好心肠的维雄涅克
神甫回答。
公爵说:
“等一等!我要给你一种药去医治他的创伤,我相信它会减轻他的痛苦,甚至
完全治愈他。”
“那几个十字军骑士送来油膏了么?”达奴莎立刻问,同时把她一双小手从眼
睛上拿下来。
“那些十字军骑士要送来的那种药膏,你最好是用来涂在狗身上,而不要敷到
你心爱的骑士身上去。我要给你的是另一种药。”
于是他转向宫廷侍从们说道:
“快去拿踢马刺和腰带来。”
过了一会儿,当他们把这些东西给他拿来的时候,他向达奴莎说:
“把这两样东西拿给兹皮希科去——并且告诉他,从现在起,他是一个束腰带
的骑士了。如果他死了,那末他将作为miles Cimctus'注'而出现在天主面前;如果
他活下来,那末晋封骑士的典礼将在崔亨诺夫或者华沙举行。”
听了这话,达奴莎一下子跪在“君王”膝下;接着就一手拿了骑士的标帜,另
一只手拿着一罐粥,奔向兹皮希科躺着的那个房间去了。公爵夫人想看看他们高兴
的场面,也跟着她去了。
兹皮希科病得很重,但看见了达奴莎,就把他苍白的脸转向她问道:
“那个捷克人回来了么?”
“不关捷克人的事!”这姑娘回答。“我给你带来了比那更好的消息。君王把
你封作骑士了,还叫我给你送这些东西来。”
说完话,她就把腰带和踢马刺放在他身旁。兹皮希科的苍白的脸,由于高兴和
惊异而发红了,他看看达奴莎,又看看踢马刺,然后阖上双眼,一遍又一遍地说:
“他怎么能授我骑士爵位呢?”
这时公爵夫人进来了,他微微抬起身子向她道谢,因为他猜想,他能蒙受这样
大的一种恩惠和福气,都亏了夫人从中帮忙。但是夫人吩咐他安静,并且帮助达奴
莎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这时候公爵、维雄涅克神甫、姆罗科泰和其余几个宫廷侍
从都进来了。
雅奴希公爵挥挥手,要兹皮希科不要动,自己在床边坐下来,说道:
“我跟你说,完成了英勇功绩的人得到奖赏,这是不必感到诧异的;因为,如
果美德得不到应有的奖励,人间的罪恶就会横行无忌,而受不到惩罚了。你不吝惜
你的生命,冒着危险保卫我们,使我们免于可怖的灾厄;因此我们允许你佩戴骑士
的腰带;从此你可以享受光荣和声名了。”
“仁慈的君王,”兹皮希科回答。“即使要豁出十条性命,我也不吝惜——”
但是他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公爵夫人把手按在他的嘴上,因为维雄涅克
神甫不允许他说话。公爵继续说下去:
“我想,你是懂得骑士的天职的,你会光荣地戴上这些标帜。你一定要为我们
的救世主服务,并同地狱的‘斯达罗斯达’战斗。你一定要忠心于你的君主,不参
加不义的战争,要扶助无辜者去反对压迫者;愿天主和基督帮助你!”
“阿门!”维雄涅克神甫说。
公爵站起身来,在兹皮希科身上画了个十字,又说道:
“等你痊愈以后,立即到崔亨诺夫来,我要在那里召见尤仑德。”
第二十五章
三天之后,一个女人带着赫青斯基油膏到来了。同她一起来的是息特诺的弓箭
手队长。他送来一封由那几个法师签字和邓维尔特盖印加封的信。在那封信中,这
几个十字军骑士呼天唤地,赌神罚咒地说他们在玛佐夫舍受尽了侮辱,并且以天主
的报复为威胁,要求惩罚那谋害他们的“亲爱的同道和客人”的罪犯。邓维尔特在
信中附上了他个人的控诉,谦卑地但也是威胁地要求赔偿他那只残废的手和处死那
个捷克人。公爵当着这队长把信撕得粉碎,扔在脚下说:
“大团长派了这些十字军骑士团的恶棍来博取我的同情,结果反而刺激得我发
怒了。告诉他们说,是他们自己杀死了他们的客人,还想谋害这个捷克人。我要把
这件事写信告诉大团长,我要请他另派使者来,如果他要我在骑士团和克拉科夫国
王之间的战争中保守中立的话。”
“仁慈的君主,”队长回答,“我一定要把这样一个答复带给那些强大而虔诚
的法师么?”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末告诉他们,我认为他们都是些狗东西,而不是什么
诚实的骑士。”
这就是谒见的结局。那个队长走了,因为公爵就在当天动身到崔亨诺夫去了。
只有那个“修女”拿着油膏留了下来,但是多疑的维雄涅克神甫不愿意去用它,特
别是这病人前一晚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没有热度,虽然仍旧很衰弱。公爵动身以
后,这“修女”立刻派了一个仆人,说是去取一种新药——去取“蛇怪的蛋”——
她断言这种药有起死回生的神效;至于她自己呢,她就徘徊在这邸宅里;她很谦卑,
穿着一件世俗的衣服,但是很像骑士团法师所穿的那种衣服,腰带上系了一串念珠
和一只香客用的小葫芦。她有一只手不能动。她因为波兰话说得很好,就从仆人那
里打听兹皮希科和达奴莎的情况,她给达奴莎送了一朵杰列科'注'的蔷薇花做礼物;
第二天,在兹皮希科睡着的时候,达奴莎正坐在餐厅里,她走到她跟前说:
“愿天主祝福您,小姐。昨天晚上,我祈祷之后,梦见两个骑士在大雪纷飞中
走着;他们中间有一个先来了,把您裹在一件白色的斗篷里,另一个说道:‘我只
看见雪,她不在这里,’于是他回去了。”
达奴莎正想瞌睡,听了这话,立刻惊奇地睁开湛蓝的眼睛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说,那个最爱您的人将会得到您。”
“那就是兹皮希科!”这姑娘说。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看见他的脸;我只看见白斗篷,然后我就醒了;主耶
稣每晚使我双足受痛苦,我的手也不能动弹。”
“这就奇怪了,那油膏对你一点也没有用!”
“它对我无用,小姐,因为这痛苦是对我一桩罪孽的惩罚;如果您要知道这罪
孽是什么,我就告诉您。”
达奴莎点一点她的小脑袋,表示她愿意知道;于是这个“修女”就说下去了:
“在骑士团里也有女奴仆,她们虽然不起誓,而且可以结婚,但必须按法师们
的命令为骑士团履行某些义务。受到这种恩惠和荣誉的女人,就得到一个法师骑士
的虔诚的亲吻,这就表示从那个时候起,她要以全部言论和行动为骑士团效劳了。
啊!小姐!——我当时正要受到那种大恩大惠,但是由于顽固不化的罪恶,不但不
怀着感恩之情去接受它,反而犯了一桩大罪,并且为此受到惩罚。”
“您干了什么?”
“邓维尔特法师来见我,给了我骑士团的亲吻;但是我以为他是完全出于放纵
而来吻我的,就举起了我的邪恶的手,向他打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就捶着胸,一遍又一遍地说:
“天主,对我这个罪人发发慈悲吧!”
“后来怎样了呢?”达奴莎问。
“我的手立刻不能动弹了,从此我就成了残废。当时我年幼无知——我不知道
呀!但是我受了惩罚。如果一个女人担心一个骑士团法师要干什么邪恶的事那也必
须交给天主去裁判,而她自己却千万不能抗拒,因为无论谁反抗了骑士团或者骑士
团的一个法师,一定会引起天主的愤$!”
达奴莎害怕而不安地听着这些话;这“修女”继续叹着气,诉苦道:
“我还不老,”她说:“我只有三十岁,但是除掉这只手之外,天主还剥夺了
我的青春和美貌。”
“如果不是为了这只手,”达奴莎说,“您也就不需要抱怨了。”
接着是沉默。突然这“修女”仿佛记起了什么事似的说道:
“我梦见一个骑士在雪地上用一件白斗篷包住了您。也许他是一个十字军骑士!
他们是穿白斗篷的。”
“我既不要十字军骑士,也不要他们的斗篷,”这姑娘回答。
但以后的谈话被维雄涅克神甫打断了,他走进房来,向达奴莎点点头说:
“赞美天主,快到兹皮希科这儿来吧!他已经醒了,想吃些东西。他好得多了。”
事实确是如此。兹皮希科的病好得多了,维雄涅克神甫几乎已可肯定他会完全
康复,只是这时候一件意外的事件把他的希望都打破了。尤仑德那里派来了几个信
使,给公爵送来一封报道凶讯的信。在斯比荷夫,尤仑德的小城有一半给火烧毁了,
他自己在救火时给一根横梁击中了。不错,写这封信的卡列勃神甫说,尤仑德会恢
复健康的,但是火星把他唯一的那只眼睛烧伤得很厉害,已经不大看得见了,他大
概要成为盲人了。
因此尤仑德要他的女儿赶快到斯比荷夫去,因为他要在完全失明之前再看见她
一次。他还说,她得同他住在一起,因为即使是在街上要饭的瞎子,也要有人牵着
他,给他带路;他为什么连这点安慰也得丧失,举目无亲地死去呢?信中还对公爵
夫人表示了谦恭的道谢,感谢她像母亲似的照顾这姑娘;最后,尤仑德答应,虽然
他眼睛瞎了,他也要再到华沙来一次,为了俯伏在夫人的足下,求她继续施恩于达
奴莎。
维雄涅克神甫读完了这封信,公爵夫人好久说不出话来。她本来指望趁尤仑德
最近来看望他女儿的机会,运用公爵和她自己的影响,要他同意这一对年轻人的婚
姻。但是这封信不但破坏了她的计划,同时还从她身边夺走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
钟爱的达奴莎。她担心尤仑德会把这姑娘嫁给他的某个邻人,以便跟他的亲人在一
起度过晚年。要兹皮希科到斯比荷夫去,这种想法是白费心机,——他没有办法到
斯比荷夫去,而且谁知道他到了那里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呢。夫人知道尤仑德早已拒
绝把达奴莎嫁给他;他曾向公爵夫人本人说过,由于某种秘密的原因,他永远不会
同意他们结婚。因此,在莫大的悲伤之中,她命令把为首的信使带来见她,因为她
想要问问他关于斯比荷夫的灾祸,也想探听探听尤仑德的打算。
她感到非常惊奇的是,来见她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那个一向持着盾跟随尤
仑德、为尤仑德送信的托里玛老头;但是这陌生人告诉她说,托里玛最近同日耳曼
人战斗受了重伤,现在在斯比荷夫快要死了;尤仑德自己病得很重,请求夫人立刻
把他的女儿送去,因为他的目力一天比一天差,也许在几天之内就会失明。这位信
使还恳求公爵夫人允许他让马匹歇息一会儿以后,就立刻带姑娘走。但是夫人不同
意,因为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特别是因为她不愿意以这样一种突然的分离来折磨兹
皮希科和达奴莎。
兹皮希科已经完全知道这件事了,他像一个受了严重打击的人那样躺在那里,
这时候公爵夫人搓着双手,跨进门槛,说道:
“我们没有办法;他是她的父亲!”他像一个回声似地跟着她说:“我们没有
办法——”于是他就闭上眼睛,像一个等死的人一样。
但是死神并没有降临,他心里却愈来愈悲哀,脑海里驰骋着种种伤心的念头,
好像疾风驱赶着乌云,遮没了太阳,消灭了世间一切的欢乐。兹皮希科像公爵夫人
一样懂得,达奴莎一去斯比荷夫,他就永远失去了她。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他的朋
友;在那里,尤仑德甚至会拒绝接待他,也不会听取他的要求,特别是,如果尤仑
德当真受着某种誓言或是某种像宗教誓言一样无法解脱的理由的约束,那就更不能
作此想了。而且,他正病着,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能到斯比荷夫去呢?
前几天,当公爵赐他金踢马刺的时候,他还以为,他的快乐将会克服他的疾病,他
曾经热烈地祈求天主允许他不久就能起床,去同十字军骑士战斗;但是现在一切的
希望都落空了,因为他觉得,如果达奴莎一离开他的床边,那末他的求生的愿望,
他和死神搏斗的力量,也都跟她一块儿去了。受伤以来,他每天问她好几次:“你
爱我么?”总是看到她用手掩盖着笑脸和一双羞怯的眼睛,或者怄下身来回答:
“是的,兹皮希古。”这是多么的愉快,多么的欢乐啊。
但是,现在留下的只有病痛、寂寞和忧伤,幸福是一去不复返了。
泪水在兹皮希科的眼睛里闪烁,慢慢地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他转向公爵夫人说
道:
“仁慈的夫人,我担心我再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