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与地狱之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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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大了,屋子和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就显得小了。看着童年时的一切重现眼前,
他感到很宽慰。这确实像是回到了家。他在床上坐下。身体与床垫的接触立刻唤起
了他的回忆:那床垫的形状、床单的质地。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环视着四周。然后站起身,检查着各个抽屉,抚摩着当年
的旧物。一切对他来说都那么熟悉,但在过去的这些年中,他竟从未想起过它们。
重新回到小时的卧房使他有些伤感。恐惧仍盘踞在他心头,但他也很悲伤。站
在这里,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雄心大志。他意识到,自己当年那么热切渴望的未
来已经从他身边溜走,一去不复返。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深切感到自己老了。
他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仍然是一片漆黑,但那并不是暮色。看不见星星、月
亮,也看不见城市的灯光。仿佛窗上的玻璃已被涂上了油漆。这黑暗是有深度的。
他知道窗户外面就是那“另一个世界”。
但他似乎并不想知道那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叹口气,转过身来。他觉得自己身上很脏。路上的尘土,还有到这儿以后出
的冷汗。尽管浴室在走廊的另一头,他还是决定上床前先洗个澡。可他没有带浴袍,
也没有带睡衣。而换洗衣服仍放在外面的汽车里。真奇怪。他一直认为自己会在奥
克戴尔住几天,可他无法解释为何收拾行李时,没有带全必要的东西。
这可不像平时的他。
他不禁感到有些不安。
于是他决定洗澡后暂时不换衣服,明天再接着穿。至于睡觉,他可以穿内衣。
他本打算叫来比林森,要条毛巾和肥皂,但他不想再看见那仆人。所以他决定先去
浴室看看,也许在那儿他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沿着走廊向浴室走去时,他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响声。但死一般的寂静更令人
毛骨悚然。他险些放弃洗澡的打算,直接回卧室去。走廊很黑,周围的寂静令人感
到压抑,可他不能让这房子或它里面的什么东西吓坏。他可以感到害怕,但他不能
表现出来。于是他强打精神,摆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值得庆幸的是,浴室里面灯光灿烂。显然,这是房子里惟一重新装修过的房间。
雪白的灯光照亮了屋内的每个角落。现代化的浴室使他重新充满了希望,使他和现
实世界继续保持着联系。
这里确实准备好了毛巾、浴巾和香皂。诺顿锁上门,脱下衣服,把它们放在扣
下的马桶盖子上。他撩开浴帘,走进浴缸,然后把浴帘拉上。弯腰开水时,他的眼
角余光看到了什么动静。他猛地站起身。在浴帘下面,在雪白的瓷砖的映衬下,是
数以千记的黑色毛发——老鼠的胡须、蜘蛛的腿——正剧烈地抖动着。他死死贴在
墙壁上,呆呆地注视着这堆纠缠在一起、拼命抽动的东西。
水来了。为此他要感谢上帝。
他不想听见那堆毛发发出的奇怪响声。
他想起了自己和多娜一起烧死的那些蚂蚁。那些蚂蚁被烧焦后发出的劈啪声,
使他下意识地联想起了这堆剧烈抖动着的毛发。也许这就是报复,以惩罚他多年前
的恶行。
那堆毛发渐渐聚集在一起,已经扩大到了整个浴缸的长度。他已慌作一团的大
脑拼命思考着逃跑的路径。他不知道这堆毛发是独立的实体,还是某个更大生物的
一部分。但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不想掀起浴帘,正视这堆东西。
他正想大声呼救,那堆毛发突然跳了起来,消失了。它们在空中停留了一秒钟,
前后晃动着,然后就完全消失了。他靠在墙上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然
后悄悄掀起了浴帘的一角。
浴室里面空无一人。
无论是马桶上、水池里,还是梳妆台上,都没有胡须、蜘蛛腿、毛发或其它什
么东西的影子。门关着,并且上了锁。
他仍然很脏,也很想洗澡,但他已吓得浑身发抖。他迅速关上水管,穿上短裤,
然后抱着自己的衣服跑回了卧室。
他跌坐在自己的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如果他半夜要小便该怎么办?
只能打开窗户,把尿撒到窗外去。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去那个卫生间的。
他闭上眼,又看见了那堆抖动的毛发。他打了个寒颤。他甚至开始希望看见以
前的那些东西,鬼魂或是烤焦的面包。
可他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鬼魂真的来了。
在不久的将来。
而他又开始希望看见浴室里的毛发了。
第3章 丹尼尔
第二天早上,比林斯利看上去有些不同。精神更好,更健康,仿佛长时间的独
居生活后,他又再次焕发了精神。
而他自己的样子却糟得很。
昨晚他睡得很不好。
昨天,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那个娃娃来了。旅途的劳顿和后来的神经紧张,
使他疲惫不堪。他上了床,只想休息片刻,然后想办法逃出这个疯人院。可随着睡
意的渐渐变浓,他想他完全可以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再收拾。那时,他的头脑会变
得更清醒,体力也已恢复,成功的把握也就会更大些。于是他脱掉衣服,钻进被窝,
闭上了眼睛。
角落里传来一阵嚓嚓声。
他猛地翻身坐起,眼睛圆睁,心脏狂跳不已。他听出了那个声音。他向发出声
音的角落望去。光线太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打开床头灯,然后冲到门边,打开了房间的大灯。
正是它。就在废纸篓和他装玩具的箱子中间。
那个娃娃。
它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娃娃并不完全一样,也不完全是托尼做的那个样子,而是
两者的混合体。他被惊呆了,手放在开关上动也没动。即使穿着衣服、带着全套的
防护面具,他在看到这小东西时仍会感到毫无防备;而现在,光着身子、赤着脚,
他更感到了自己的无助。它带着那种仇恨、怨怼的神情瞪视着他。他忽然觉得,它
知道他毁了它的兄弟——托尼做的那个娃娃。
并且要复仇。
那可怕的东西动了动,但用羽毛做成的眼睛仍紧紧盯着丹尼尔的眼睛。它想干
什么?趁他睡觉的时候钻进他的喉咙、像杀死他母亲那样杀死他?好险哪。如果他
睡熟了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的。等到他被惊醒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太晚
了。
他环视四周,想找个武器。在床下,他看见了自己过去的那根棒球球棒。他敢
吗?它离他足有五步之遥。他得穿过半个屋子、弯下腰才能够到它。而在这段时间
内,那娃娃能干什么呢?
无所谓。除非他想光着身子跑出屋子,并且放走这娃娃,否则球棒是他惟一的
希望。
幸运的是,球棒的把手已伸出了床外,最大限度地缩短了它与门口的距离。抓
起它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使在他拿起武器时,那娃娃开始向外跑,它
也没时间把门打开。这样他就有机会在它逃跑前抓住它。
可如果它主动袭击他怎么办?
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丹尼尔又瞥了眼角落里晃动的身形,然后迅速出击了。他跑过地毯、弯腰握住
了那熟悉的球棒。
门在他身后喀哒一声开了。他猛地转过身,看见那娃娃跑出了卧室,那嘶嘶的
笑声使他想起了笤帚扫在光地板上的声音。
他追在它后面跑进了走廊。他仍然光着身子,可现在根本不是难为情的时候。
他咒骂着,挥舞球棒向下砸去。他希望那娃娃还没有跑远,这一棒能击中它。
可惜运气没有这么好。
那娃娃仍然大笑着,沿着走廊跑去,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他妈的!”他骂道。
他抬起头。在远处的墙上,在那似乎是被月光照亮的圆圈里,他好像看到了一
个影子。
一个女孩的影子。
多妮。
正在朝他招手。
在这之后,他回到房间,锁上了门。整整一夜,他都在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后来他虽然睡着了,但也是断断续续、半梦半醒。所以当他起来时,仍和头天晚上
一样疲惫不堪。
丹尼尔走进餐厅。比林斯利兴致颇高地冲他笑着,举起了一个银制小锅。“来
点儿咖啡?”
管家已准备了一桌极其精致、丰盛的早餐。丹尼尔在桌边坐下,向他点头表示
感谢。
他的感觉糟透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比林斯利却状态极佳。如果说昨天
他那苍白、僵尸般的脸色加重了这房子的阴森,那么现在,他的强壮又为它做了最
好的注脚。
丹尼尔看看精神焕发的比林斯利,再看看镜子中苍白憔悴的自己。这强烈的反
差使人不得不注意。
也许比林斯利是个吸血鬼。也许他是在喂养着他,以吸食他的鲜血。
不。更可能的情况是,管家的健康状况是和这房子联系在一起的。现在,房子
正在重新充电,老比林斯利同时也补充了能量。
比林斯利给他倒着咖啡,冲他得意地笑着。“我想你昨晚一定睡得很好?”
丹尼尔报以甜蜜的一笑。“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味道
不错。“你为什么不找些别的人住在这房子里?我想你以前就是这样做的。我知道
我家并不是世代住在这里。”
“不,不是。但他们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原因。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
是被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选中的,以维持两个世界的边界线。他们这样做了,也遵守
了前人为他们制订的仪式和规则。”他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丹尼尔吓得险些
泼出手里的咖啡。“你一定还记得,丹尼尔,早饭是每天早上六点。不要迟到。今
天就算了,但明天……”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已充分传递了威胁的意味。
丹尼尔的心一阵狂跳。但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努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
“你女儿,”他听见自己说道。“她预言了我母亲的死亡。而且她和这件事有关系。”
他望着比林斯利的眼睛。“我以前认为你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管家摇摇头。“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要强迫我们留下,我和我父亲?”
“就像我和你说的那样,这房子需要有人住。”
“可你知道她死了吗?”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一个玩具娃娃,用废纸、破布条做成的娃娃,钻进了她的喉咙憋死了她。”
管家的声音仍很平静。“我当时不知道这些。”
“你不知道我也在做一个那样的娃娃?你不知道她还教会了我儿子、我儿子也
在做一个娃娃?”
“显然,她在设法阻止你回来。她在提醒你过去发生的可怕事情,把你吓跑。”
“那么你呢?托尼说他也看见了你。”
“我在设法叫你回来。”
“而你对她一无所知?这些事你都是第一次听到?”
比林斯利点点头。
丹尼尔生气地抓过盘子,低头吃着里面的鸡蛋和香肠。直到他吃完早餐,比林
斯利才问道:“你和那个东西……她……发生性关系了吗?”
“没有。”丹尼尔坚定地说。“她想让我做,但我拒绝了。我说过,这就是我
离开的原因。”
比林斯利点点头。“我不知道这女孩是谁或是什么东西,但我向你保证,我从
未见过她,而且也从不知道她的存在。”
这是真的,丹尼尔想道。他从未见过这两个人在一起。他只是猜测多妮是比林
斯利的女儿。
或者是她这样告诉他的。
“显然,她很成功地把你从房子里赶了出去,”比林斯利说道。“这确实削弱
了这道防线。我想这就是她的目的,打开这道边界线。”管家向他保证道:“但是
即使她当时在这儿,现在也已不见了——至少不再是当时那副样子。你已经回来了,
房子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那些试图阻止房子发挥作用的努力都失败了。”
“我儿子看见了她,”丹尼尔提醒道。“而且我想我也看见了她。在我开车来
的时候,我还在窗户里看见了……一个娃娃。我肯定,她还在附近。”
比林斯利又笑了。这次那笑容里透着残忍、坚定和某种肉食动物的贪婪。这已
完全不是人类的表情。丹尼尔想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管家的真面目。他的目光无
法在那表情上停留。他不得不转开了头。
比林斯利将咖啡放在托盘上,扫视着餐桌。“我们是不是已经吃完了早饭?”
他一脸清白地问道。
他那样子仿佛一切正常,他们既没看到、也没讨论过什么反常的事情。丹尼尔
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我想是的,”他说。
“很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