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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沈暮月映潭 作者:田可心(晋江2012-04-06完结)-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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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替代者并不容易找,因为虽然大多数人走台阶都喜欢在心里默数数目,却很少有人能强迫症到后来那个女生的地步。一来不会很多人都记得某一段楼梯以前是多少台阶,进而注意到今天的台阶数目不对;二来就算意识到台阶数目不对,也很少有人会回头重新数过非要弄清楚为止。以丁允姗的灵力,也必须要有人在发现台阶数目不对之后反复数三遍才能化身台阶将她替换出来,所以她一直等到这个女生出现,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任。
  ——如果暮田田的估计没错的话,那天阿宝跳上跳下的那段郁府祖祠前的台阶也是有怨魄困于其中的,阿宝一直在反复数数,慢慢的就发现了问题,于是继续数,多数了那么几次之后,就化为台阶成为某鬼的继任了。
  沈寂涯带着暮田田施展轻功,不多会儿就来到郁府。他们俩都是府上的老熟人了,开门的又是凌风本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暮田田是来帮忙的了,他当下眼圈一红,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暮田田连忙将他一把搀起:“凌风,现下不是客套多礼的时候,快带我去后院的祖祠,若赶得及,兴许还能把阿宝带回来还给你们!”
  郁府祖祠前的这段台阶,看在常人眼里是空荡荡一片,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然而看在暮田田眼里就大不一样了。
  这段台阶总共六级,从上往下数的第二级隐隐泛着黑气,怨念冲天!
  暮田田迅速掏出一黑一白两张符纸,两指再一拈,手上就有了一管朱砂笔。她张口往笔尖上呵了一口气,原本干涸凝结的墨顿时化开,像是浸饱了朱红的血,沉沉欲滴。
  沈寂涯在一旁看得真切,这明明是一管红墨的笔,可是写在那两张符纸上的字迹,竟然就可以全都不是红色!
  具体说来,暮田田往那黑色符纸上写字,写出来的就是白字;往那白色符纸上写字,写出来的就是黑字。这两个字方块板正却奇形怪状,沈寂涯从没见过,只觉得它们俩像是同一个字的正像与反像。
  暮田田将这两张符纸往那级台阶上左右一贴,双目紧闭,双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只见两张符纸同时冒出烟来,黑字冒黑烟,白字冒白烟。
  约莫又过了一会儿,却又换了过来,变成黑纸冒黑烟,白纸冒白烟。
  暮田田明明闭着眼,却像是看得分明一般,就在两柱烟同时变色的那一刹,她猛一睁眼,清叱一声,从怀里迅速掏出一面小镜子,看准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出手如电迅即一收,而后捡起那两张符纸,手法奇快,啪啪两下拍在镜面上。
  以沈寂涯此时的眼力,对她这种速度及复杂程度的动作也能瞧得分外清楚,她这一来恰好将刚才那正反两个字对上,如同一个字与镜中的自己贴在一起,合为一体。
  再看暮田田,只见她重重吐了口气,转过来已是满头大汗:“好……了。”
  暮田田原本大功告成如释重负,一转过来却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她不是真有这么矬,才忙活了这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而是……
  就在她刚才大显身手的时候,凌风已经去把自家婆娘叫了来。
  同来的还有郁檀。

  恨不相逢未嫁时

  话说刚才郁檀一到就见暮田田作法正到紧急关头,立即示意大家噤声,切莫惊扰了她,所以暮田田直到转过来才发现他来了。
  沈寂涯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赶紧打了声招呼:“郁公子!”
  他看了看暮田田,见她转开脸,有些失态的不自在,便替她说话:“我家少爷已经把阿宝找到了。”
  暮田田一经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拿着那面镜子走向凌风夫妇:“凌风,嫂子,你家阿宝……对不起,他在这里面,我只能这么将他还给你们了……”
  凌风夫妇四只手一齐哆哆嗦嗦地伸过来接过那面镜子,望向暮田田的目光里盛满了感激,以及——
  不明白。
  暮田田解释道:“阿宝的魂魄被台阶中的鬼魂吸去,他的肉身……已是找不回来的了。这面镜子如今镇着阿宝的魂魄,嫂子需得将它戴在胸前,日夜不得离身,更千万不要揭开这上面的符纸,否则阿宝糊里糊涂的,就要到别人家投胎去了。
  凌风,你是练武之人,定然知道护心镜;这面镜子的戴法与护心镜相同,名字恐怕倒更该叫作‘心护镜’。它需要嫂子贴心呵护,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嫂子会再有身孕,待到三个月满,阿宝的魂魄就会投入胎儿之身,再回来做你们儿子。到那时你们才能将镜子取开,届时符纸也会自动消失的。”
  凌风夫妇一听,顿时悲喜交加。原本好端端一个儿子居然被恶鬼害死,这固然可悲可恨,然而他马上又能再回来,这不能不说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他们俩连忙在暮田田跟前跪下,口中哭喊着“恩人哪”,咚咚咚就磕起了头。
  暮田田赶忙把他们搀起来,提醒他们赶紧回屋把镜子戴到身上是正经,他们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暮田田、沈寂涯和郁檀。
  郁檀上前一步,望着暮田田:“田田……”
  暮田田别过脸退开一步,不肯与他对视:“檀哥哥,这件事就是这样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家中还有事,得先走了。”
  “怎的这样急?你帮了凌风这么大一个忙,怎么也该留下来用顿便饭才是。”郁檀见她一避再避,便不再靠近,只是语气间颇为急切。
  暮田田不自然地微微一笑,摇摇头:“不了,今日沉渊跟着我,我俩若是回去迟了,我是没什么,可他却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她抬出沈寂涯来提醒郁檀有旁人在此,郁檀不便再勉强,只好萧然一叹:“那……改日……”
  暮田田拉起沈寂涯转身就走:“再说吧!”
  沈寂涯看了看暮田田,没说什么,转身对郁檀拱手道别,便带起暮田田越墙而出。
  离开郁府之后,沈寂涯看看时候尚早,不必赶着回家,便放下暮田田,两个人放缓脚步,沿着街慢慢走。
  沈寂涯见暮田田一个劲只低头看着地上,情绪十分低落的样子,心里不由哽了哽。她这副模样究竟因何而来,他根本不必问,也不该问,更不想问。
  于是便换了个问题,大约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引她振作一些:“嫂嫂,那台阶究竟是怎么回事?里面是藏着什么妖鬼么?怎么竟能吃人?”
  这个话题果然让暮田田暂时放下了关于郁檀的心事,整个人顿时恢复了不少生气:“里面原先应该是有个鬼魂的,它困在台阶中不能投胎,就像水鬼那样需要找人顶替自己。可惜阿宝年龄太小,估计也说不清楚那之前的鬼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而且我要把他还给凌风夫妇,就必须马上把他封到镜子里去,也没法同他说话。”
  她把那个民国女鬼的往事改编改编变成沈寂涯能够完全明白的故事讲了一遍,讲到后来,她忽然联想到自己身上,不禁越发心意沉沉——
  唉,说起来……我也是以一身事二夫啊,先是小囡的爹爹,然后是檀哥哥……如果再加上沧岭,又算上欠寂涯的这份情债的话,我是不是得化作两级台阶才能赎得清自己的罪孽呀?
  檀哥哥,我为什么就没有先遇到你呢?如果我还是从身到心都一清如水的小姑娘,那该多好、多好……我一定会为了你而毅然决然奋不顾身,就算你曾经有过妻子,就算你早已情有所钟,我也要缠着你,磨着你,赖着你,让你有一天也爱上我,像我爱你这样爱我……
  可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就没有先遇到我呢?其实我真的相信,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那么你此时心里的那个人就会是我,一定是我……
  “你怎么了?”暮田田正黯然出神,冷不丁听见有人在耳旁这么问。
  她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沈寂涯只觉得心里雷打一般地震了一下,什么话都答不出来,只得长叹一声。如果先前还只是猜测,那么他现在终于能够完全确定了:的确不是自己,她这段时间以来为之而坚守忠贞的那个人,的确不是自己……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再不说话,一直默默地走回家。
  暮田田甫一进房门,又吓了一大跳。
  这回不是半夜,不是又冷不丁从床上跳起来个人,可是事情恐怕更严重。
  因为沈沧岭正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张信纸,脸色发青。
  暮田田心里大叫不好,本能地扑过去伸手就抢。
  沈沧岭并不坚持,轻飘飘的就还了给她。
  他反正都已经看过了。
  暮田田拿着那封信,咬住嘴唇,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沈沧岭沉默良久,终于萧瑟一笑:“我刚才寻你不见,也找不到寂涯,还以为……幸而小囡还好好的在那里,否则我还真以为你已经跟他走了。”
  暮田田急忙抬头分辨:“我和寂涯不是……”
  不是什么?话到嘴边,暮田田连忙紧急刹车。好险,如此说下去,就该把檀哥哥给抖落出来了!
  沈沧岭上前两步,又取回那封信,将它撕成一把碎片。他的动作极其慢条斯理,由此便显得格外沉重:“田田,我已说过,无论如何,我决不会休了你。你若执意要走,我就去寻你回来,你跑一次,我便追一次,你跑十次,我便追十次,你跑百次,我便……
  呵呵,你不信我能做到是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人总是会累的,累极便会心死。田田,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心,再不去找你,便留在家里干坐枯死也罢。我这一生,反正也是被你误了……”
  暮田田张口想说什么,却突然哽咽,泣不成声。
  沈沧岭凄凄惶惶地笑了笑:“田田,说你是个孩子,你还真就长不大。难道你就不为小囡想想么?你真忍心她从此只有娘,没有爹?我也知道,似你这般绝色,要再嫁并不难,可说实话,就算我给了你休书,再要找个有情有义又家道殷实、能给小囡一个好家世的人,谈何容易?”
  这段话直接命中了暮田田的软肋,其实这就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懦弱犹豫的关键所在啊。她是现代人,很懂得给孩子一个完整家庭的重要性,而这是封建保守的古代,成过亲还带着孩子的妇人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就算进了好人家,也只能做小。虽说以她的打算,这辈子既然不能跟郁檀在一起,她是绝不打算再嫁的了,可那对小囡公平吗?
  回过头来看,她能有沈沧岭这般倾心呵护,实在是幸甚至哉,当初她怀着个不清不楚的孩子回来,他却毫不介意,待小囡有如亲生,得郎如此,更复何求?
  沈沧岭灰败着脸色,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震得桌上的信纸碎片跳了跳:“你说心中对我有愧,只得另图相报——田田,你若肯少些胡思乱想,安下心来好好同我过日子,恐怕到此时早已放下这些庸人自扰的心事,咱们一家尽享天伦了,又何必多走弯路?”
  暮田田心里一跳,更是惶愧。他说得不错,自己如此纠结反复,说到底终究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定下心来什么都不想,不去想总有一天要离开,不去想自己真爱的是否另有他人,不去想前尘未了前路黯淡,是不是现在就已经可以云淡风轻?
  所以,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错了呢?为什么就非要认定丈夫绝不是自己所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让过去的事彻底过去?为什么不能把想不起来的当作从未发生过?沧岭都做得到,为什么倒是我不能?
  沈沧岭走过来,轻轻地、试探地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田田,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自古只有丈夫休妻,岂有妻子休夫?”
  暮田田眼眶一热。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她已然懂了。如果她没有休书就自行弃家离去,羞辱的就不仅仅是沈沧岭一个人,更有沈氏全家。说起来当初自己未婚先孕,已经差点使历来美名远扬的靖阴沈家颜面扫地,沈铭锴夫妇为了压下这更大的损失,才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允了沈沧岭和她的婚事;而沈沧岭放下男子的尊严,早已忍辱负重,自己又怎能恩将仇报,再给人家雪上加霜?
  沈沧岭略微一用力,暮田田便身子一软,靠在了他的怀里。这是一个月来,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
  她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幽幽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许你走,田田,我不许你走……”

  集市偶遇

  暮田田再度投降,决定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
  以前暮田田时常听到的一句话,是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而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却更该把这话倒过来:给自己机会,也是给别人机会。
  因为根据此时的法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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