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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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两个身体都同时剧烈地一颤,夜宴的手则下意识地掐住了还搭在她腕间的手掌。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悱熔,秋水潋滟的眼中流着一种荡漾在光明与黑暗交错之间的寒光,好似要刺到他的心里去。
而悱熔直直地回视着她,似乎并不怕她身后的锦瓯察觉,那眼中却隐着巨大的喜悦。
“真的?!”
所幸锦瓯并没有发觉他们的波涛暗涌,双手像是黑色的鹰展开的翅,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拥在臂弯中,他弯着嘴唇,俊美的笑容看上去带着那么巨大的欢愉。
“臣决不敢妄言。”
七十一
“好!好!!好!!!”
锦瓯顿时喜不自禁地起身在殿内来回徘徊,俨然一副初为人父的喜悦和不知所措:“悱熔你说,她身体不好,要注意些什么?还有吃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还有……”
看着他的样子,榻上的夜宴急忙出口唤道:“皇上!”
“啊,对。”锦瓯这才惊醒了似的,傻傻地笑着,“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下去吧。”
“是。”
悱熔眼神忽然朝着夜宴闪烁了一下,而另一边的锦璎则铁青着脸色随着悱熔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锦瓯隐忍着等所有人都退出殿外,才欢欣地坐在她的身旁,眉目笑得弯弯的:“夜宴,我们有孩子了,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论是男是女,朕都会爱他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爱?爱吗……”
她无言地握紧了自己的手,轻轻摇摇头,珠珞滑过黑色的发丝,在清澈的阳光下,在染着浅浅鎏金的鬓间荡漾着,如主人的心情一般,交织着惊慌无奈和不知所措。
“你在生气,生气锦渊的死吗?”终于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锦瓯却只以为她是震惊而已,张开手臂抱紧她,轻轻地吻着她的发,用自己炽热的体温试图安慰心爱的女子,“其实,也难得悱熔一片心意,不过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安心养胎。”
锦瓯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腹上,感觉着手掌下微微的脉动,骨血相连紧紧地吸附着他的手指,让他无法放开。他美丽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这个突然来临的生命,完全没有察觉到夜宴奇怪的面色。
“我怕我不想,没有多久,再看见的就是流岚的人头了。”
夜宴斜斜地侧过头避开了印在鬓间的吻,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锦瓯闻言心神一惊,扶在她腹上的手隐约地抖了一下,却依旧在笑,只是那笑语中已经带了一丝残酷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你不要……”
夜宴推开他,眼波流转,冷冰冰的,却是渗进他骨子里的清亮。
“这个月你都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流岚他……”
“够了!”听到另一个男子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吐出,他猛然怒喝出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放缓了语调,面上却被怒火扭曲得变了形状,“这些事情你就别乱想了,你不考虑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锦瓯,你真的就那么容不下流岚吗?”
终于还是被这句话激得性起,猛地站起身,明黄的衣袖一挥,桌案上的黑白棋子连着棋盘,哗啦一声全部散落在乌砖的地面上,圆润柔滑的棋子飞溅如散花。
“对,没错,我是要除掉他,朕见不得他分去你的心神,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夜氏大部分的权力都交在他的手中!你以为朕可以容得下一个你,就以为朕也可以再容得下一个他?不可能,他必须得死!”
“锦瓯……”
“不要再说了!”
夜宴不再出声,疲惫地揉了下眉心,从揉着眉心的纤细指间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比冰更冷,比雪更清。
“好,你要明白,他要是死了,就不会有什么孩子。”
当他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了她倚在躺榻上,面色苍白但又夹杂着些许奇异的浅红,一字一顿地,声音里面听不出一点的情绪。
“你说什么?”
夜宴心跳得有点快,暖炭里面的沈水香徐缓地在空气里面迷漫着,精炼而出的优雅味道充斥在呼吸之间,也渗入她单薄的身体之中。
头,无可避地晕眩着……
夜宴命令自己镇静,沉稳地看向锦瓯的眼,异常清晰地说着:“我说如果他死了,我肚子里的,你的骨肉,也不会有机会出生。”
“你!”
夜宴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凌厉如剑般几乎要把她撕裂,但也同样带着燃烧的滚烫。猛地,手掌高高举起,却是僵在半空终究无法落下,嘶哑的声音挣扎着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好,好!”
随即,他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他大怒而去的背影,夜宴安静地把手放在心口,轻轻垂下头感觉着那里的抽疼,然后疲倦地吐了口气。
何冬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公主……您这是何苦?”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其实连本宫自己也不明白。”夜宴喃喃地不知对他还是对自己细语着,“本宫必须得出宫,传太医到驸马府。”
然后,夜宴起身走到窗前,用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安静地把自己置放在光芒中,心底终是留下了一抹苦笑。
七十二
命运是多么的奇妙,原本不该出现也从没有盼望过的生命,就这么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锦瓯是那么的高兴,高兴得像个孩子。可是腹中这个正在孕育成型的生命却……她该怎么办?
夕阳西下,乌云愈发浓密,雨又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打在驸马府的朱檐上,迷迷蒙蒙的雨帘之中,只隐隐地看见一角画檐伸向天外。
宫人执着莲花灯笼引着御医走在回廊之上,宫灯之火随风飘摇明灭,照得脚下的路面也斑驳不明。
终于来到了内寝之外,却见所有宫人远远地候在阶前,御医的心不禁又是猛地一突。
他独自穿过几重轻纱幔帐,走到床前,也不敢抬眼,直接跪在了脚踏之上,伸手诊脉。
何冬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面色惊虑交错,自己竟也跟着心急如焚,却不敢出声,只能屏息等待着。
许久,御医终于收回了诊脉的手,却是诺诺地不知如何张口。
夜宴不耐烦地催促:“说!”
御医磕了个头,颤颤微微地道:“启禀公主,这……据老臣推算,您有了一个半月左右的身孕,而且……”
“而且什么?”
御医皱着眉,斟酌着语句,小声对夜宴道:“你的身体因为中毒过深,实在不适合怀孕,若是公主非要留下这个孩子,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夜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倒在身后的靠枕之上,迟疑着低下头看着面前跪倒的年迈御医,秀眉深蹙,目光幽幽地含着一种脆弱的迷茫,鎏金八方烛台上的烛光,摇曳着把她的影子拖在地上,溶成了一个忧伤的暗色。
一侧的何冬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着:“庸医!你以前还说过公主不可能怀孕,怎么……”
御医连忙又是一个头磕下去,含糊地开口:“老臣不敢欺瞒公主,按说您确是很难受孕,但是据老奴推测……您大约是服了某种极阳的烈性……秘药……然后……方在极度巧合之下有了这个孩子……虽然一时之间看不出来,但这种药已经对您的身体造成了损害,所以老臣奉劝公主,还是不要这个孩子为好……”
“是吗?”夜宴喃喃地应了一声,她墨色的瞳已经失去了焦距,不知落在了何处,恍惚地想着什么。
“知道了,以后就由你来为本宫把脉,还有,今日你对本宫说过的话胆敢泄露出去半点,小心你的人头不保。”
“老臣遵命。”
御医从地上爬起,拭着满额的冷汗退了出去。
那边,脸色骤变的何冬刚要开口,却被夜宴先一步拦了下来:“什么也别说,本宫都知道,本宫得好好地想一想……”
夜宴起身幽魂似的走到屋外,雨越下越大,苍白的闪电撕破黑色长夜,雷声轰鸣着震动了天与地。
她接过宫人手中的伞,独自在漆黑的廊道上行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她愣愣地停住了脚步,站了许久才门扇。
书房内,空无一人,眼睛朦胧了一下才适应室内的昏暗,紫檀木的屏风后,桌案上的一副信笔丹青还没有画完,那笔也只是匆匆地投掷在墨玉的笔洗之中,还未来得及收起。
夜宴纤细的手指抚上画纸中那朵鲜艳的牡丹,心中一片黯然。
“他人在郊外和锦璎相会,你在这里再痴情,他也不会知道。”
忽然传来的说话声,使得夜宴猛然抬头,一抹英挺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是悱熔。
而他似乎也看着她有些发呆,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许久之后,夜宴才开口说话。
“堂堂的北狄太子,竟然偷潜进驸马府,不怕有失身份?”
“这个药给你,你身体不是很好,对调养身体有很大的益处,也……不会影响孩子。”
夜宴幽幽的目光掠过案上的瓷瓶,凝视着悱熔刀锋般的面庞,宛若剑光寒影似的眼波,像要将他刺透了一般。
“你故意对皇上说错日期的,对吗?你这么确定本宫会要这个孩子?”
“你会,今时今日不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的到来对你都有太大的裨益,你不会就这么轻易舍弃的。”悱熔依旧是嘻笑亲昵的神色,难掩得意地道:“呵呵,原本我也没有计划那么多,却没有想到上苍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夜宴浅浅一笑,带着一点点妩媚和一点点讥讽。
“呵呵,你倒是很确定,这个孩子一定是你的。”
“我当然确定,正好一个半月,除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还有皇上啊,还有本宫的丈夫啊。”
夜宴不惊不动,神色依旧淡淡的。
“我就是知道,这个孩子是我的。”
被悱熔拿话一堵,夜宴心下一阵气恼,轻巧地一挑峨眉,冷笑着开口:“那又如何,即使再有益处,本宫不想要那无论谁也保不住他。”
悱熔觉得一种无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一阵微微的墨香和着雨夜的凉意一起靠近了他,深邃的眼眸反射着夜色中朦胧的光亮,扭曲着划过森冷的底色,可是那俊朗的面容上却恍惚露出了温柔似水的神情。
“你是认真的?”
“你说呢?”她站在黑夜中,嫩黄的衣裙在滑过天空的闪电中沾染了明亮的光泽,带起一抹温柔的凄凉,“本宫要是生下这个孩子,最有益处的恐怕是你,不论男女,虽然做不了君王,但将来黎国至少一半的权利都是他的,到时候你再来个父子相认,也许北狄和黎国就能合而为一,你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啊,悱熔。”
“所以,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是吗?”
夜宴缓缓走到红木的案边,腹部正对着尖锐的棱角,然后站住,长长睫毛下的墨色眼睛轻轻地扫向他。
从前他就已经觉得那双美丽的重瞳太过明慧,同时也无情得不像是人类。
而现在这双眼睛里正流淌着一种带有阴谋和不含善意的寒气,而被凝视的他则有种被阴云笼罩了的感觉。
“没错,不小心失去一个孩子,真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情,比如本宫就这么滑倒,撞到桌角……”
“住手!”
七十三
他一向自豪的理智还是被瞬间粉碎,悱熔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将她扯离了那个危险的区域,带着想把她捏碎融入骨血似的力度,紧紧地抓着她,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冷心冷肺。你说吧,究竟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肯生下他?”
夜宴挣开他的掌握,走到映着婆娑树影的窗前,轰然雷鸣,万钧雷霆压过天际,耀眼的闪电淹没了一切光线。窗上折枝牡丹的雕花斑驳着映在她的面上,沉默了许久,她才回头看着身后有些悒郁的男子,绯色的唇角浮起了一丝莫测的微笑。
“我们做过交易,那时的时限是五年内彼此互不侵犯,如今本宫要你发誓,只要你活着,今生今世就不对黎国动一兵一卒。”
“哦?我发下这个誓言,可有什么好处吗?”
悱熔似乎不怎么在意地拧起入鬓飞扬的眉,看着面前貌似柔弱女子。
她挑起唇角美丽而阴厉地笑着,透着一种奇异的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