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只不祥的鸟 作者:王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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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基层的生活很感兴趣,我也就拣些好玩的事讲给他听。而快乐的时光,不是在县城,多是在乡镇时。在省城的灯红酒绿中,我眼前出现的却是灰尘飞扬的黄土地,悬挂了小肉虫的老槐树,屋顶透光露天的旧平房,还有闷热天气中散发着酸臭气味的直爽同事们。
“我到乡镇上班的第一天中午,正在办公室坐着发呆,办公桌很破旧,都是用过二三十年的旧桌子,桌子和椅子都长得一副革命样子,桌面上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我经常用小刀抠皱纹中的泥。啊,跑题了,接着说上班的第一天中午的事。那时,我正在办公室抠桌缝中的泥,单位的一个小伙子进来了,进门就叫我‘凌’,我大吃一惊,这种肉麻的叫法在我这一生中可是空前的啊,”我笑着抿口茶,接着说,“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的人相互称呼,都是称呼名字最后一个字。哈哈。他好奇地问我:‘看你戴副眼镜,是学校毕业的吧?’我回答:‘对,我是××理工毕业的。’他马上问:‘××理工?比咱县高中,文化大还是小?’我感觉这人挺逗乐,就说:‘差不多大吧。’没想到他更好奇:‘哟,你有县高中那么大的文化,干吗到公社来上班啊?你家里是不是没有后门啊?我小学没毕业也在公社上班,我有后门。’我好奇地问他有什么后门。这小伙子一脸自豪地答:‘我大爷是村主任!’”
“扑哧”一声,林宇笑得喷茶:“每天都这么好玩吗?”
“很多时候是很好玩的。自古‘皇权止于县政’,乡镇一直算不上‘机关’。我们开全体会,大多是书记、镇长站在屋檐下,大家在院子里或蹲或站,横七竖八地听领导扯着嗓子喊话。我们晚上会去镇政府大院外面的庄稼地里偷玉米、花生、红薯,回单位煮着吃;有天晚上,我们到一个村干部家偷枣,临走时不小心把人家大门上的锁也捎走了,第二天一早,人家到镇司法所告状,结果在司法所长桌子上看到了自己家丢的门锁——司法所长正是偷盗队长……”
林宇似乎感觉这生活太有趣啦,兴奋得双眼放光:“哈哈,人家有没有骂你们?”
“当然没有。不过,他邀请我们白天去他家,晚上天黑路难走,不安全。后来我就挑了个白天去他家。秋天,他家院子里拴了头牛,地上铺满牛啃剩下的玉米秸秆,几棵老枣树的叶子一落,地上像铺了厚厚的毯。‘扑扑’地踩着柴火和牛粪进屋,屋里脏得很,床上的被子都磨得发亮了。只有一把倚在墙上的三条腿的椅子可以坐。他给我洗了个大碗倒水喝,大概怕我嫌脏,把那碗洗了又洗,最后从头顶的铁丝上摘了条发黑的毛巾,又把碗认真地擦了一遍!倒水递给我时,我看到他的半截手指头是伸进水里的,指甲又长又黑,弯弯的像蝎子的尾巴……为了团结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我只好硬着头皮喝光了碗里的水!”
我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他不断地给我的±中续水,不停地说:“太有趣啦,继续讲,好玩儿!我以前听人说乡镇工作,就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针穿’,确实锻炼人啊。”
“哈,错了,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乱成蛋’,乡镇干部差不多都是‘万金油’。不过,有些工作也很棘手,比如收三提五统,比如计划生育,还有产业结构调整,这些都不是嘴上说说的事。有些村干部其实就是村霸、地痞,不配合乡镇的工作,只会添乱……”
林宇打断我:“你碰到过这样的村干部吗?”
“当然。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村干部,叫王双田。我负责包他那个村,他欺负我年轻,又是外地来的女孩,对我一点儿不恭敬,满嘴粗话。他到乡镇开会时,在镇长的办公室都是脱了鞋,坐在椅子上搓脚脖子上的泥。有一天我去他村里画‘政务公开宣传栏’,就是在村里大街上画的大黑板,上面写上村民户主姓名,后面注明交了多少苛捐杂税。黑板很高,地面不平,踩在凳子上摇摇晃晃,写字是用毛笔蘸着黄油漆,甭提有多累了。这个王双田不但连口水都不给我,不帮忙干活,还在一边指桑骂槐地丑化乡镇干部。我写到他名字时,把‘双’字左边的撇和右边的捺加重,其它笔划写得又轻又细;把‘田’字那一竖变虚,‘日’写得又大又粗。名字下面都有一条横线,结果,猛地一看他的名字是‘王八旦’,仔细一看才是‘王双田’。
他很生气,但自己不会使毛笔,也没有人帮他改。名字这么摆着,谁见了谁笑。半个月后,他终于不堪别人笑话,特意带了老婆烙的鸡蛋饼到镇政府哀求我帮他改……”
“哈哈哈……”林宇大笑不已,连茶室的服务生在门口听了我的讲述,也笑出声来。
其实基层还有寂寞,孤寂,苦闷,闭塞,贫穷……我不想提。我愿意把自己最乐观、最积极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小萧,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你让我有了对陌生事物的兴趣,我很好奇你的传奇经历。”他说,“最早拿到你档案时,我就被你迷惑住了。哈,非要把你调来不可。”
“很感谢你给了我新的生活。”对他的感谢,发自内心。
3、我只想试试你爱不爱我
每天郑风的电话打得太多,不分时间场合,从早到晚,不管我是在开会、工作、吃饭、走路、上厕所,一打就是半天。其实她也没什么事,偶尔聊聊她妈妈或别的什么人,多数时间是天南海北地漫天胡扯,可是我无法说服郑风少打或不打电话,她总说“我想你想得心慌啊,听到你声音才心安”,或者“我给我老婆打电话也犯法吗”,或者“我们不在一起,再不打电话还有什么意思”,或者“宝贝,你就不想我吗,你忍心离开我吗”等等。我劝她挂电话,她不听。即使我挂断了,她会无所顾忌地持续不断地拨号,且怒气冲冲指责我“变心”。我被她缠得无可奈何了。而且,她妈妈有一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小风,说她天天昼夜颠倒地生活,不工作,不恋爱,神神叨叨,就会打电话花钱。我向阿姨保证,一定好好劝劝小风。
买了几百元的IP长途电话卡,把密码和号码发给郑风,让她以后用这个打,可以节省长途电话费,别老让妈妈担心。她接到IP卡密码和号码后笑话我说,整天想着省钱,这是典型的“穷人思维”。
林宇也多次直接或间接地询问,到底是谁在给我这么频繁地打电话。我只好说,是我男朋友。
“你电话不少,一个月花不少电话费吧?”他关心地问。
“我接的时候多,打的时候少。而且,我有IP卡,很便宜的。”我说。
“我知道你只接不打,因为你办公室电话打不了长途。”林宇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办公室门上的钥匙,你若是有长途要打,可以来我办公室打。”
我接过钥匙连连道谢。
每天晚上,用林宇办公室电话给郑风电话20分钟,她总嫌时间太少。可我不敢打太多,电话费太高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林宇办公室电话是直拨的,可以上网。上网费比长途电话费要便宜得多。
我从市场上买了几米细细的导线回来,每天晚上,把导线一头接到林宇的电话机子上,把导线牵出来,另一头通过到对面我的办公室,然后接到电脑上。当然这些活,必须要在打扫楼道的清洁工人值完夜班、拖完地之后才行,否则,他们若发现这根莫名其妙的导线,一定会反映给领导追究到底的。
每天晚上,打完长途,等清洁工人走了,我就连线。楼道地面是地板砖,我总要细心地让导线经过的位置正好落在两块地板砖的砖缝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再用透明胶粘一下,这样,别人更不容易发现这根细线。
我胆战心惊地和郑风联系着,而每次联系内容,无非是劝她:“没事就放电话吧”或者“没事就关网下线吧”,她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对我讲。唉。
劝说她的时候,我会细心地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生怕有人来了,发现我在做什么。
有一天晚上,郑风又在讲述她和妈妈吵架的事,楼道中还连着导线。我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有人来了!来人会发现那根导线的,然后顺着这根导线,一切秘密都大彰于天下……我怕极了,心跳得咚咚响,就要从嗓子中蹦出来了,脸上的汗珠子也掉了下来。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那脚步果然走近我的办公室,是林宇吗?是清洁工人?还是别的同事?会是谁呢?
我脑子中飞快地想像会是哪一个,又分别会是什么结果……
后来,脚步声从我门前经过,几分钟后又转回来。我快吓晕了,但那脚步声又走远了,一会儿听到了下楼的声音。
我不想知道那脚步声是谁的,我必须立即把这根线拆掉!
拆掉线,我心还在狂跳。我知道我必须停止了,不能再中邪一般地做这种危险的事了!这会毁了我!
我有一星期不敢用导线上网。可是,过了几天,郑风缠得我没办法,我只好又硬着头皮接线,并且更加警惕地留意外面任何的风吹草动。
我必须出面推动单位接通互联网,这样,各办公室都能上网,我也就能通过网络和郑风联系了。
但单位相当保守,这事必须有处级干部提议才会有效。
“我们得上网,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时代。”我对林宇提议,给他列举了上网的各项好处,并建议他到部务会上提出来。
林宇果然在部务会上提出,其他处长纷纷响应,只有几个部长略有迟疑。林宇按我教给他的理由劝领导们:“如果单位能上网了,不但能提高工作效率,加强和其他单位的联系,而且人们会花很多时间在网上看新闻,或者打扑克,这样,就不会天天捉摸着相互打小报告或者写匿名信,不会天天没事瞎折腾……”
这么一说,领导们当即拍板,同意单位上宽带网,并立即安排办公室主任负责这事。
全单位对此都叫好,功劳记在了林宇头上。
安装网线速度很快,网络安通后,郑风的电话依然不见少。如果我在办公室待着,座机基本上长在我的耳朵上。一离开办公室,手机又长到了耳朵上。而且,她会反反复复地问:“你怎么不在办公室啊?你去哪里?办什么事啊?和谁?几时回办公室?能按时吃饭吗……”
一旦林宇发现我不停地打电话或发短信,就会流露出明显的不快。处里的其他几个同事也开始对我有微词。处务会上,高副处长明确对我们几个年轻人说:你们要注意一下影响,年轻人交往多,这不是坏事,但别影响工作,要注意自身形象……
我感觉到疲倦,我恳求郑风能理解我,不要过多过频地打电话了,她现在没有工作,哪来那么多闲钱打长途电话?再说,我是公务员,无论郑风是男是女,我都不能因为感情而影响工作。
“靠,你现在觉得我影响你工作是吗?”郑风大怒:“那你肯定还会后悔认识我的。珠珠,我知道有一天,你还会为你曾经爱过女人而后悔的!这会是你一生中最黑暗的历史!你早晚想抹去这段历史,也抹去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不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连忙解释,我真的很珍惜她,“我是说,你现在不要把一切心思都扑在我这儿,你得认真生活,找份工作,要供房贷,要养活自己,30来岁了不能靠母亲的退休金生活……”
过了几天,她那边出了点儿事,很麻烦。
那几天我正在外市出差。听到她遇到的事,就特意在自由活动时间,去附近的一家寺庙为她烧香求福,还给寺庙捐了150元钱(捐完钱,我的全部积蓄只剩50元了)。
林宇也在出差,见一向小气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