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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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无势族,一也;重其任而轻其人,使驳论横于州里,嫌隙结于大臣,二也;优劣异地,首尾倒置,三也;禁人诉讼,使受枉不获上闻,四也;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五也;抑功实而隆虚名,长浮华而废考绩,六也;不问才之所宜,而但第为九品,七也;各任爱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懈德行而锐人事,八也。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古今之失,莫大于此。臣愚以为宜罢中正面除九品,摒魏氏之弊法,更立一代之美制也。
晋武帝览之,大悦。虽善其言,终不能改也。
却说侍中王济因谏武帝宜亲齐王之事,免官久之。今齐王已薨,武帝因谓何峤曰:“我将骂王济而后官之,何如?”峤曰:“王济俊爽,恐不可屈。”武帝使人宣至,责让之曰:“卿知愧否?”王济曰:“尺布斗粟之谣,常为陛下愧之。他人能令亲者疏,臣不能令亲者疏,以此愧陛下耳。”武帝默然泪下,以王济为侍中。
却说齐王攸死,天咎屡见:河南荆扬大水;八月朔日食;冬,慕容廆兵五万寇辽西,辽西郡守章明以兵拒战败死,失去州郡。太庙殿陷,星陨如雨。或者以为齐王死屈,故有是变。
慕容廆既寇辽西,武帝甚忧之。群臣奏宜下诏招安,封其为鲜卑都督,则彼自降。武帝从之,使使捧诏往辽西,令东夷校尉以节封慕容廆为鲜卑都督,令来降。使人领诏,入辽西,见东夷校尉何龛,使人以书通知慕容廆。廆大悦,即以士大夫礼巾衣诣府门降何龛。龛恐其诈,乃严军以见之,廆即出,乃改服戎衣而入。左右问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甚惭焉。于是,龛持节,开诏读之。廆跪听宣讫,谢恩而起。于是廆降晋,受鲜卑都督印绶,收兵徙居徒河西山去讫。
却说武帝极意声色,遂致成疾。时杨骏秉权,忌诸王有变,心生一计,密奏帝曰:“陛下龙体不安,自是主弱臣强,倘不豫,何以制之?宜封建诸王,都督各镇,此万全之计也。”帝从之,以汝南王司马亮为大司马,都督豫州诸军事,使镇许昌;又徙皇子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使其都督关中;以司马玮为楚王,使其都督荆州;以司马允为淮南王,使其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令其归国,非宜唤不许入朝。又立皇子司马义为长沙王;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立皇孙司马遹为广陵王。
武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司马衷,衷纳之,生皇孙司马通。
年五岁,宫中曾夜失火,武帝大惊,登楼以望。时皇孙司马遹乃牵武帝裾入,暗中而言曰:“暮火仓卒,宜避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武帝闻言,由是奇之。次日,武帝领皇孙司马遹观豕牢,遹言于武帝曰:“豕甚肥,何不杀以享士而使久费五谷?”武帝嘉其说,遂使烹之。因抚其背,谓廷尉傅祗曰:“此儿当兴我家。”次日早朝,会武帝谓群臣曰:“朕皇孙司马遹聪敏非常,前观失火之戒,后上烹豕之言,好似吾太祖宣帝之才也。朕观太子不才,意欲废之。今见皇孙如此明慧,故不易之。”于是群臣上贺,皆称万岁。
武帝乃大会群臣于凌云台。尚书卫瓘知太子司马衷庸才,不堪政事,每欲陈启废之事,未敢发言。因此朝会佯醉,入跪武帝床前曰:“臣欲有所启。”武帝曰:“卿所言何耶?”欲言而止者三,乃以手抚床曰:“此座可惜。”武帝意悟,因谬曰:“卿真大醉。”于是瓘不敢复言,而武帝了然在心,乃闷闷归宫,密谓皇后杨氏曰:“今太子不堪大统,此事若何?”
杨后对曰:“古来神器立嫡以长,不问贤愚,岂可动乎?”时武帝疾甚,知太子不才,然恃皇孙司马遹明敏,故无废立之心。
先用王祐谋,以太子母弟柬、玮、允,分镇要害。又恐杨氏之逼,以王祐为北军中侯,典禁兵。又与皇孙遹高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寔志行清素,命为之傅,以辅皇孙。又封宗室数人。
淮南相刘颂疏曰:
陛下以法禁素宽,未可遽革。然矫时救弊,亦宜以渐。譬犹行舟,维不横截迅流,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然后得济也。
臣闻为社稷计,莫如封建亲贤。然宜审量事势,使诸侯率义而行者,其力足以维持京邑;包藏祸心者,其势不足以有为。陛下宜与通达古今之士共筹之。周之诸侯有罪,身诛而国存;汉之诸侯有罪,或无子者,国随以亡。今宜反汉循周,则下固而上安矣。天下至大,万事至众,是以圣王执要于上,委务于下,非恶劳而好逸,诚以政体宜然也。夫以居事别能否,甚难也;以成败论功罪,甚易也。今陛下精于进始而略于考终,此政之所以未善也。人主诚能居大执要,考功罪于成败之后,则上下各得其所安矣。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正。自汉氏以来,凡列、执事,丞相都总。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使出家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纲纪,岁终考功,校簿而行赏罚,斯亦可矣。今动皆受成于上,故上之所失,不得复以罪下。岁终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夫细故谬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苛以法,则朝野无完人矣。近世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纤必举,尽由畏避豪强而又惧职事之旷,则谨密纲以罗微,使奏效相接,状似尽公,实则挠法。是以圣主不善碎密之案,必责凶猾之奏,则政之奸自然擒矣。夫创业之勋在于立教定制,使遗风系人心,余烈匡幼弱,后世凭之,虽昏犹明,虽愚若智,乃足尚也。至夫修饰官署,凡诸作役,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今动所不须,以伤所凭,窃以为过矣。
第十二回 武帝托孤立惠帝
庚戌永熙元年四月,晋武帝卧疾将笃,遂诏车骑将军杨骏入宫内卧所。武帝曰:“朕今不豫,以皇太子顾托于公。公宜念朕椒房之亲,殚心尽力,辅佐皇子。”骏曰:“陛下善保龙体,以重天下之望,臣敢不效忠贞之节而报今日殊遇之恩?”
帝又谓近臣曰:“卿等各怀忠义之心,以上政治之方,辅佐皇储,惟望始终如一。”言讫而崩。太子与诸大臣俱各涕泪。次早举哀,停梓富于别殿。武帝崩时年五十五岁,庙号世祖,在位二十五年。改元者三:泰始十年,咸宁五年,太康十年。
史说武帝善谋能断大事,承魏氏奢侈刻弊之后,百姓思古之遗风,武帝乃励以恭俭。有司曾奏御牛青丝纼断,重费民财,武帝即下诏,命以青麻代之。至平吴之后,天下晏然,遂怠于政事,耽于酒宴,宠爱后党,亲贵当权,旧臣不得专任,彝章紊废,请谒公行矣。
却说武帝既崩,杨骏与大臣举哀发丧。丧事已毕,以武帝榇柩殡于峻阳陵,乃立太子司马衷为孝惠皇帝,改元永康元年。
惠帝既即大位,以杨骏为太傅,总摄朝政,于是百官咸听骏命。
惠帝又以贾氏南风为皇后,以才人谢玖为太妃,以其子司马遹为皇太子,其余大臣俱各加赠封赏。
第十三回 后父杨骏独秉政
史说孝惠帝乃世祖武皇帝之长子,名衷,字正度。在位十七年,后因中毒而崩。
却说武帝疾笃时,杨骏独侍禁中,人臣皆不得在武帝左右。
骏因以私意改易,要尽树其心腹。武帝少间,正色谓杨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司马亮尚未之国,武帝知之,令作诏以司马亮与杨骏同辅政事,且欲择朝士有名望者佐之。会武帝复迷乱,皇后杨氏奏以杨骏辅政,不能言,帝颔之。皇后使召华廙、何劭等作诏,授骏太尉都督诸军,录尚书事。骏受诏,仍趣汝南王司马亮赴镇。武帝少苏,又伺:“汝南王来未?”
左右言未至,遂崩。既而太子衷即位,骏入居太极殿,拥虎贲百人自卫。及汝南王亮得知帝崩,不敢临丧,乃哭于大司马门外,使人上表求葬帝讫,方行往镇。骏恐其有变,密使人以兵图之。亮探知,乃星夜以兵驰赴许昌去讫,始获免其难。
五月,杨骏自知素无美望,欲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奏帝,诏增群臣爵位有差。将军傅咸谓骏曰:“未有帝王始崩而臣下论功者也,于理有所不可。”骏不从,诏中外群臣各增位赐爵有差,复租调一年。散骑侍郎何攀言曰:“帝正位东宫二十余年,今承大业而颁赏行爵,优于革命之初,轻重不伦。且大晋卜世无穷,制当垂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卿矣,无乃不可乎?”骏不从。自以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当傅咸谓骏曰:“谅闇不行久矣。今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进退之宜,明公当审之。”杨骏不从。杨济闻知,遗傅咸书曰:“谚云:‘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傅咸回书曰:
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
而逆畏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中笃,而欲以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反见怨疾乎?
济得书默然。
却说杨骏见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乃以外甥段广管机密,张劭典禁兵,凡有诏命,与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得行之。时冯翊太守孙楚谓骏曰:“明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而不与宗室共参万机,祸至无日矣。”骏亦不从。骏姑子宏训、少府蒯钦数以直言犯骏,人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无罪不可杀,不过疏我,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与俱族矣。”杨骏闻东部王彰贤,使人往匈奴辟王彰为司马。使人去,王彰闻知乃逃,不受。其友怪而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鲜有不败。况杨太傅昵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自恣乎?吾逾海以避之犹恐及祸,奈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为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八月,广陵王司马遹既立为太子。帝以何劭、裴循、王戎、张华、杨济、和峤为师保。
惠帝初为太子时,和峤曾言于武帝曰:“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不则声。后又与荀勖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进,卿可俱诣之。”峤、勖二人去谒,太子无有经国之言,惟自乐而已。二人即还见武帝。荀勖曰:“今太子明识雅度。”峤曰:“太子圣质如前。”武帝不悦而起。及是,以和峤为少保,从太子遹入朝。贾后在帘内,使惠帝问之曰:“臣昔谓朕不了家事,今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何必曰更?”
第十四回 贾后南风夺朝权
辛亥元康元年。却说皇后贾氏。讳南风,平阳贾充之女也。
初,武帝立惠帝为太子时,欲取卫瓘女为太妃,因元后纳贾、郭、霍亲党之说,欲婚贾氏南风。武帝谓元后曰:“卫公之女有五可,贾公之女有五不可。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元后固请婚贾氏,又使荀勖、周顗于帝前称其美,武帝乃定婚贾氏。泰始八年,拜为太子妃。
贾氏既为妃,心性妒忌,多权诈,太子畏而忌之,因此嫔御罕有进幸者。而贾氏性酷虐,尝手杀宫人,或以戟掷孕妾,子随之坠地。武帝闻知,欲废之。杨太后救之曰:“贾公屡有大勋于社稷,岂可以其女妒而忘之耶?”始得不废。后太后数劝贾氏。贾且不知其助己,反以为恨,至是不以妇道事太后。
惠帝既即位,乃立为皇后。因不知太后向之救己助己,又衔其戒劝之言,事太后愈无礼。而流淫放恣,与太医程据等乱,彰内外。使宦竖以箱柜装少年入内,同寝处有不中意者,害之。
不日,洛阳有盗尉部小吏生得端丽,一向厮役,褴楼垢秽。忽一日,容仪光彩,鲜衣艳服,众吏咸疑其为窃来,暗以告尉部。
尉部亦疑而讯之,小吏曰:“非故为盗也。月前夜行,逢一老妪,云其家有女病甚,术者曰:‘须得城南少年压之方瘥。’欲烦一行,自当重报,乃随而去。上车下帷,纳簏箱中。觉行十余里,过六七重门限,启簏而出。见楼阁壮丽,胜似天宫。问此为何处?答云是天上。即以香汤沐浴,出鲜艳衣服与吾更换,珍肴美食,恣其饮食。少须,引见一妇人,年可三十五六,形短,面青黑色,眉有赘瘤,与共寝处,欢宴数夕,临行以此服相赠,仍纳簏车而出。所遇如此,安敢为盗?”尉部听毕,知是贾后,乃笑而遣之。盖贾后常以此计载人入宫,不中意而死者甚多。独此小吏,贾后爱之,得全而出。由是漏泄,洛阳城内人尽知之。
贾后性凶悍,多权略。每惠帝临朝,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