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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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回 梁纬夫妻死恩义
七月,汉刘曜攻拔北地郡,以兵进至泾阳。麹允欲以军救之,被刘曜计使百姓于道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去无及也。”因此允逗留,众惧而溃。被曜引众来追,允军寡弱,大败而还。复集将士万人,来取北地郡。允性仁厚,无威权,专以爵位悦人。诸郡太守皆领征镇,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军骄恣而土卒离怨。
于是刘曜进至泾阳,河北诸城悉溃,如入无人之境。忽诸将获晋将军鲁克、梁纬至,曜命释其缚,与酒饮之,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克曰:“身为晋将,国家丧败,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曜曰:“忠义士也,吾不杀汝。”因赐剑与其自裁。鲁克、梁纬接剑,皆自刎而死,曜深惜之,叹嗟不已。诸将又获将梁纬之妻辛氏至,曜见辛氏美色,欲以为妻。辛氏不从,哭之曰:“妾夫已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将军何取之乎?”曜曰:“此贞女,听其自裁。”
辛氏亦求剑自杀。曜悲哀不已,皆以礼葬之。
却说汉主聪立故张皇后侍婢樊氏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七人,嬖宠用事,刑赏紊乱。大将军刘敷数涕切谏,聪怒曰:“汝欲乃公速死,即何以朝夕生来哭人也?”敷归,忧愤而卒。
时汉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石勒闻知,遣将屯并州,招纳流民,归之者二十万户。聪知,遣使让之,勒不受命。
第一○九回 愍帝出降于刘曜
汉刘曜既陷北地诸郡,乃集大众来攻长安。时安定太守焦嵩、新平太守竺恢引兵来救长安,皆畏汉兵强盛,不敢进兵。
相国司马保使胡崧以二万人援长安,至灵台正遇汉兵至,两下交锋,连战五十余合,被崧出奇兵冲阵,汉兵大败,十伤其六。
刘曜不敢恋战,引众冲入长安。胡崧既胜,破曜之众,恐国复振,则麹、索二家势盛,乃引兵还槐里,坐观胜败。
刘曜引兵寇长安,胡崧如何不救观。
其时借得龙泉剑,将此奸臣不义碗。
刘曜闻胡崧退去,乃驱兵攻陷长安外城。麹允、索綝引军退守小城,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百姓将士亡逃不可制,惟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太仓有麦数十斛,允屑之为粥以进。至是,愍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者麹、索二公也。”近臣奏曰:“长安军民扶老携幼,哭声振动天地,各自逃生溃去。目今兵微将寡,难以迎敌,若投降可保百姓。”
言未了,御屏风后转出一人,乃愍帝八子甚,封北地王。
帝生子九人,皆懦,惟甚自幼英气过人。时甚出殿前大喝曰:“偷生鼠辈,岂妄议社稷大事?自古岂有降天子哉?可斩此人,臣请出战。”帝曰:“今大臣议皆可降,汝仗血气之勇,欲令满城流血耶?”甚曰:“此辈未尝见其干预政事,今妄起乱言,甚非其理。臣窃料长安之兵有数万,琅邪王全师皆在江南,若有人去召,必来解救,内外夹攻,可获全胜。岂听鼠辈之言,轻弃先君之基业乎?”帝叱之曰:“汝小儿岂识天时也?”甚叩头大哭曰:“若理穷力极,祸败必至。便当父子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报先君可也。”帝令拖下殿阶,甚叩头大哭曰:“吾祖宗不容易得社稷,一旦弃之,吾宁死不降也。”
愍帝庸才信浅谋,不思守国欲降仇。
当时若听太子语,未必山河扫地休。
愍帝令推出宫门,便作降书,使侍中宗敞送降书于曜。被索綝闻知,潜留敞在府,密使其子去说曜曰:“殿下若许索綝以车骑、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即斩其子,使人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取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今綝所言如此,天下之恶逆也,辄相为戮之。”綝大惊,遂放敞见耀,曜受之降。
次日愍帝乃乘羊车,肉袒而缚,衔璧舆榇出降。群臣号泣攀车,帝亦悲不自胜。御史中丞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言讫,乃自杀。帝亦哭,与辛宾出东门,谒大司马曜军前投降。时耀知晋帝来降,领兵入城至东门道主,见愍帝与群臣伏道请降,曜下马扶起晋主,令左右焚榇受璧,迁晋帝及公卿于其营,令兵卫之,自入长安屯扎三军。
次日,令中将军李益送愍帝及公卿,并库藏、宝贝、玉璧来平阳见汉主聪。聪大喜,临光极殿。愍帝稽首于前,麹允伏地恸哭。聪大怒,命囚之。允大哭一场,乃自杀。聪叹悔不及,以愍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候。以刘曜为太宰,假黄钺,督陕西诸军事,封秦王。赠麹允车骑将军,溢节愍侯。将索綝斩于市曹。聪赐晋帝与公卿居馆驿,使军卫之,月给俸米。
史说先愍怀太子妃王氏,乃太尉王衍之女也,字惠风,贞婉有志节。先与愍怀太子为妻,后太子既废,惠风与父王衍居于金墉。其父王衍因太子废,请绝婚。惠风不肯,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即请乘舆,号哭而归,为太子行。行路人皆为之流涕,称其烈女。
其时汉刘曜既得长安,又领兵来攻洛阳。洛阳吏士军民闻风奔溃,无人守城。刘曜入洛阳城,尽收晋之宗室,悉行诛戮。
因见王氏惠风有貌,曜不忍杀之,以惠风赐其部将乔属为妻。
属大喜拜谢,领惠风归帐。命左右整备筵席,要与成亲。因携惠风手同坐,风拔其所佩剑在手,拒属曰:“吾乃晋太尉公之女、皇太子之妃,生为晋妇,死作晋鬼,安肯从汝胡狗为妻?”
言讫,以剑刺乔属。乔属大怒,取左右利刃将风杀之。可怜忠烈女,到此一命休。有诗叹曰:晋亡宗室尽遭擒,堪叹王妃贞烈行。
朝中徒有许多士,岂及金墉一妇人。
干氏宝曰:
晋之亡也,树立失权,付托非人,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夫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
昔之有天下所以能长久,用此道也。今晋之兴也,创业立本,固异于先代矣。加以朝寡纯德之人,乡乏不贰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辨而贱名检,持身者以放浪为道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悖是以刘颂屡言治道,傅成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其倚仗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由;察庾纯、贾充之争,而见师尹之多辟;考平吴之功,而知将帅之不让;思郭钦之谋,而寤戎狄之有衅;听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知宠赂之彰。民风国势如此,虽以中庸之君、守文之主治之,犹惧致乱,况惠帝以放荡之行临之哉!怀帝承乱得位,羁以强臣;愍帝奔播之后,徒守虚名。天下之势既去,非命世之雄才不能复以取之矣!
《历年图》曰:
武帝既迁魏祚,席卷全吴,续禹膺服,恃其治安,荒于酒色。以开基之始,不为远图,崇尚浮华,败弃礼法。惠帝昏愚,不辨菽麦,譬之万金之宝,弃之中衢,无人守之,安得不为他人有乎?祸起于闺门,成于宗室,骨肉相残,胡羯、氐、羌、鲜卑争承其弊,剖裂中原,话齑醢生民,积骸成丘,流血成渊,几三百年,岂不哀哉!
第一一○回 刘琨失据奔蓟州
却说石勒以五万之众围乐平,乐平太守韩据使人清救于刘琨。琨新得猗庐之众,欲因其锐气以讨勒。箕澹源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恩信,恐其难用。不若闭关守险,务农息兵,岂可远出与战?”琨不从,命澹速行。澹不得已,率骑二万前驱。琨以军屯广牧,为之声援。
却说石勒闻刘琨使箕澹将兵来救,与张宾商议,先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使支雄、刁膺各以军五千出与澹交战,佯为不胜而走。澹不知其是计,纵兵追之。至伏兵处,勒引军杀回,刁膺在左手下冲出,支雄在右手下冲出,三下夹攻,澹兵大败,伤其大半。澹拼死走出奔代郡。韩据见救兵大败,亦弃城而逃,并州震骇。
时十二月,琨长史李弘见勒兵甚盛,刘琨势弱,乃以并州降勒。勒又得并州,刘琨进退失据。段匹磾闻知,使人以信邀之曰:“足下进退若难,可来同议,以图再复之计。”于是琨恐勒来攻,率众奔蓟,投附匹磾。匹磾甚相亲重,与结婚,约为兄弟。而勒既得并州,遣孔苌持兵二万攻贼帅冯睹,始而不克。
时流民数万户在辽西迭相招引,民不安业,勒遂问计于张宾。宾曰:“冯睹本非公仇,流民亦皆恋本。为今之计,宜班师振旅,选良牧守,使招怀之,则幽、蓟之寇可不日而清,辽西流民将相率而至矣。”于是勒然之。使人召孔苌归,以李向为高阳太守,睹帅其众来降,流民归者相继于道。
第一一一回 丞相睿移檄北征
却说丞相司马睿闻长安不守,急集诸谋士商议出师,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传令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流至柱有二丈余,而下观者或以为冤。
司直刘隗上谏,淳于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筵等官。于是王导等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愚暗所致,人无所尤。”
时刘隗性刚直,当时各土多被弹劾,睿率皆容贷,由是众怨归之。中郎将王含,王敦之兄也。以族望位高,骄傲自恣。
隗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之。是时,丞相睿以邵续为毕州刺史,以续女婿刘选为平原内史,命二人各以众前去守据城池。
中宗元皇帝建武元年。正月,黄门郎史淑自长安奔凉州,称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赍诏,赐宫拜为凉州牧,承制行事。
且曰:“朕已沼琅邪王持摄大位,君其协赞,共济多难。”淑至姑臧,张寔大宴三日,辞官不受。初,张寔叔父张肃为西海太守,闻长安被汉危逼,请为先锋入援,寔以老弗许。及是闻长安失陷,忧愤而卒。寔等哀痛不已,即遣司马韩璞等率步骑一万东击汉境,使人遗相国司马保书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躯,前遣贾蹇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蹇还军。今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恸之深,死有余责。今遣璞等,惟公命是从。
相国保得书,惭愧而已。韩璞等以兵出击,汉有准备,卒不能进,其众悉还西凉。先是长安小儿有谣言曰:“秦川中,血没腕;惟有凉州,倚柱观。”至是果汉兵覆关中,氐羌掠陇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独凉州安全。
时二月,汉主聪使刘曜率兵三万攻荥阳,太守李矩未及为备,乃与众议以计诈降。曜信之,不复设备,以兵进五里屯住,候矩来降。时李矩见汉兵退去讫,急集将士欲乘其无备,至夜袭之。士卒皆疑惧,矩遣其将郭诵备祭仪祷于子产祠,诵祷讫回府。子产显灵,使巫阳言于矩诸将士卒曰:“子产有教,汝等今夜火速进兵,吾当遣神兵相助。”于是士卒勇跃争进,掩击曜营,杀死曜兵三万人,存者惟刘曜仅以身免,因此汉主不敢复兵来寇荥阳。
第一一二回 丞相容即晋王位
史说东晋元帝,讳睿,字景文。宣帝曾孙,琅邪恭王司马觐之子也。咸宁二年,生于洛阳,有神光之异,一室尽明,所藉藁如始刈。及长,白毫生于目角之左,隆准龙颜,目有精曜,顾盼炜如也。年十五嗣位琅邪王,幼有令誉。侍中稽绍谓人曰:“琅邪王毛骨非常,殆非人臣之相也。”永嘉初,用王导计,始镇建业。愍帝即位,进位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
其时琅邪王睿闻知愍帝被掳,朝夕涕泣,与王导商议起兵复仇。导曰:“可移檄四方,征天下之兵,方可进讨。”睿从其计,使使移檄邀天下各处之兵进讨胡人。于时有玉册见于临安,白玉麒麟神玺出于江宁,其文曰“长寿万年,日有重晕”,皆以为中兴之象。民人拾得玉册、神玺,知琅邪王有德,将来呈上于睿,睿受而赏之。时西阳王司马羕以祥瑞遂见军师王导,导曰:“吾意已定夺也。”乃设座灵殿,遂引诸将人见琅邪王。
王导曰:“方今晋室倾颓,胡羯狂撅,天下百姓无主。主公年过半百,德及四海,东除西荡,奄有金陵,可以应天顺人,法尧禅舜,即皇帝位,名正言顺,以讨国贼。此合天理,事不宜迟,便请择日。”琅邪王曰:“军师言之差矣。睿虽然忝居皇族,乃臣也。未为愍帝报仇,安敢为此?”王导曰:“方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有才德之士同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