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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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理解,我们经常谈到您,所以他完全知道我是怎样和您谈话的。”然后她带着一个微笑转向马西米兰,那微笑虽然带着一层忧郁的阴影,却依旧可爱,“凡是我所知道的事情,他都了解。”她说。瓦朗蒂娜站了起来,搬了一把椅子给莫雷尔,吩咐巴罗斯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然后她温柔地拥抱了外祖父一下,告别了莫雷尔就走了。 为了向诺瓦蒂埃证实他的确获得了瓦朗蒂娜的信任和知道他们的全部秘密,莫雷尔拿起字典、一支笔和一张纸,把它们都摆在一张点着灯的桌子上。“首先,”莫雷尔说,“阁下,请允许我告诉您我是谁,我如何地爱瓦朗蒂娜小姐,以及我是怎样为她计划的。”
诺瓦蒂埃表示他愿意听。 这幕场景真动人——这个外表上看起来似乎已经无用的老人却成了这对年轻、漂亮而强健的情人的唯一的保护人、支持者和仲裁者。 他那种极其高贵严肃的表情使莫雷尔感到敬畏。 于是他开始用颤抖的声音叙述他们的往事。 描述他如何认识瓦朗蒂娜,如何爱上她,以及瓦朗蒂娜如何在她的孤单和不幸之中接受了他的爱。 他把他的出身、地位和财产状况都告诉他,并且不时地探询那个老人的眼光,而那眼光总是回答:“很好,说下去吧。”
“现在,”当莫雷尔结束前一部分的陈述时说,“我已经把我们恋爱过程以及我的打算都告诉您了,我能再把我们的计策对您说吗?”
“行。”老人表示。“我们的决定是这样的,后门口有一辆轻便马车等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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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我准备带瓦朗蒂娜到我的妹妹家里,和她完婚,然后以恭敬的态度等待维尔福先生的饶恕。“
“不。”诺瓦蒂埃说。“我们不能这样做吗?”
“不能。”
“您不赞成我们的决定?”
“不赞成。”
“此外我还有一个办法。”莫雷尔说。老人的眼光问道:“什么?”
“我要去,”马西米兰说,“我要去找到弗兰兹。 伊皮奈先生,我将要向他解释一切。”
诺瓦蒂埃的眼光继续询问。“您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做,是不是?”
“是的。”
“我要找到他,我要把我和瓦朗蒂娜小姐的事情讲给他听。 如果他是一个聪明高尚的人,他就会主动放弃婚约来证明这一点,那么,他就可以赢得我至死不渝的感激和敬爱;如果我向他证明他在强夺我的妻子,证明瓦朗蒂娜爱我,并且不会再爱其他任何人以后,他拒绝放弃,不论是由于嫉妒心或是自尊心,我就要和他决斗,在让他优先的条件下,然后我就杀死他,否则就让他杀死我。 如果我赢了,我就娶了瓦朗蒂娜,如果我被杀死,我也能肯定瓦朗蒂娜一定不会嫁给他。”
诺瓦蒂埃带着难以形容的愉快情绪注视着这张高贵而诚恳的脸,在这张脸上,忠实地显示着他语气间的种种情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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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莫雷尔的话讲完了的时候,他接连闭了几次眼睛,这就是等于是“不”。
“不?”莫雷尔说,“您对这第二个计划,也象对第一个一样的反对吗?”
“是的。”老人表示。“可是那怎么办呢,阁下?”莫雷尔问道。“圣。 梅朗夫人临终时的要求,是不要耽搁那件婚事。 难道只能让事情任其自然吗?”
诺瓦蒂埃没有动。“我明白了,”莫雷尔说,“我得等待。”
“是的。”
“但如果这样拖下去是会把我们拖垮的,阁下,”年青人回答。“瓦朗蒂娜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她会被迫屈服的。我到这儿来也几乎是一个奇迹,简直很难再找到这样好的机会。 相信我,办法是我对您讲过的那两种,请恕我狂妄,请告诉我您觉得哪一种更好。 您赞不赞成瓦朗蒂娜小姐把自己托付给我?”
“不。”
“那您赞成我去见伊皮奈先生吗?”
“不。”
“上帝哪!
我们期盼上帝会帮助我们,但究竟谁能得到这种帮助呢?“
老人的眼睛微笑了一下,不论是谁,只要和他谈天,他就会这样微笑。 在这个老雅各宾党徒的头脑里,总有些无神论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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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靠机会吗?”莫雷尔又问。“不。”
“是要靠您?”
“是的。”
“您完全懂得我吗,阁下?
请恕我太着急了,因为我的生命就系在您的答复上了。 您可以帮助我们?“
“是的。”
“您相信您肯定能够吗?”
“是的。”
回答是这样的坚决,至少他的意志是不容置疑的了,虽然他的力量也许还得考虑。“哦,万分感谢,但是,除非有一个奇迹使您恢复了讲话和行动的能力。 否则,您困住在这张圈椅上,不能说话,又不能动,您怎么能阻止这件婚姻呢?”
一个微笑使老人的脸变得精神焕发。 这是一张肌肉无法动的脸在用眼睛来表现特别的微笑。“那么我一定得等待啰?”那个青年人问。“是的。”
“那个婚约呢?”
相同的微笑又出现在老人脸上。“您能够向我保证它不会签订吗?”
“是的。”诺瓦蒂埃说。“那么连婚约都不会签订了!”莫雷尔喊道,“噢,对不起,阁下!当一个人听到一个这么大喜讯的时候,是有权利表示怀疑的,婚约不会签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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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老人表示。虽然有了这种保证,但莫雷尔却仍然有点怀疑。 一个瘫痪的老人作出如此许诺,实在有点让人无法相信,这也许不是他意志力强盛的表现而是他脑力衰弱的结果。 傻子因为不知道自己痴呆,答应办到力不能及的事情,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气力弱小的人常常自夸能任重担,胆小的人常自夸能打败巨人,穷人老是说他曾花掉了多少财宝,最贫贱的佃农,在他自吹自擂的时候,也会自称为宇宙大神。 不知道诺瓦蒂埃究竟是因为懂得了那个青年人的疑心呢,还是因为他还尚未十分相信他已听从了他的意见,他始终坚决地望着他。“您还有什么意见,阁下?”莫雷尔问道,“希望我重新向您说明一遍,说我愿意心平气和地等待吗?”
诺瓦蒂埃的眼光仍然坚定地盯着他,象是说仅仅是说明还不够,那个眼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的手上。“需要我向您发誓吗,阁下?”马西米兰这样问。“是的。”老人用同样庄重的态度表示。莫雷尔看出老人极其重视那个誓言。他举起一只手。“我以我的人格向您发誓,”他说,“至于去找伊皮奈先生的那件事情,我一定听从您的决定。”
“很好!”老人的眼睛说。“现在,”莫雷尔说,“您是要命令我告退了吗?”
“是的。”
“我不必再去见瓦朗蒂娜小姐了?”
“是的。”
莫雷尔表示他愿意顺从。“但是,”他说,“阁下,您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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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孙女婿,象您的孙女儿刚才那样吻您一下吗?“
诺瓦蒂埃的表情他不会误会的。 那个青年人在老人的前额上吻了一下,就吻在瓦朗蒂娜刚吻过的那个地方。 然后向老人鞠一躬,退了出去。 他在门外找到巴罗斯——瓦朗蒂娜刚才嘱咐过他在门外等候莫雷尔。 他带着莫雷尔沿一条黑弄堂,走到一扇通向花园的小门。 莫雷尔很快就找到他进来的地点,他攀着树枝爬上墙顶,借助梯子的帮助,一会儿就到了那片苜蓿田里,他的轻便马车仍然等在那儿。他跳上马车。虽然各种情感搅得他十分疲倦,但他心里却舒畅多了。 午夜时分他回到了密斯雷路,回到卧室后便一头倒在床上,就像一个喝得大醉的人那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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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维尔福家族之墓
两天以后,大约早晨十点钟的光景,维尔福先生的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 一长列丧车和私家马车从圣。 奥诺路一直延伸到庇比尼路。 在诸多马车里,有一辆车子的样式非常奇怪,看来象是刚从外地来的。 那是一种带蓬的大车,车身是黑色的,是最先来参加送葬的车子之一。 有人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据打听的结果,原来真是巧合得离奇:圣。 梅朗侯爵的遗体就放在这辆车子里,人们最初认为只来为一个人送丧,现在却要跟在两具遗体后面走了。 圣。 梅朗侯爵是国王路易十八和查理王十世最忠心的大臣之一,他的朋友很多;这些,再加上应维尔福的社会声望而来的一批人,就有了很大的一群。当局得到通知,允许两件丧事同时举行。 第二辆柩车装饰得极为华丽,马车一驶到维尔福先生家门口,里面的那口棺材就被搬进那辆柩车里。 维尔福先生早就在拉雪兹神父墓地选好了家墓,准备安葬他的家属,这两具尸体就葬在那儿。可怜的蕾妮早已等在那儿了,十年的分别,她现在又可以和她的父母相聚在一起了。 巴黎人永远是好奇的,看见大出殡总是很爱激动,他们带着宗教的虔敬,目送着那壮观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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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着这两个老贵族到他们最后的安息地去。 两个以最忠实可靠、最坚守传统习惯以及信仰最坚定著称的老贵族。 在一辆丧车里,波尚、阿尔贝和夏多。 勒诺在议论侯爵夫人的猝死。“去年我还在马赛见到圣。 梅朗夫人,”夏多。 勒诺说,“我还以为她可以活到一百岁呢。 她身体极好,头脑很活跃,身骨也很棒,她有多大年纪了?”
“弗兰兹告诉我,”阿尔贝答道,“她有七十岁了。 她不是死于年老衰弱而是忧愁至死的,侯爵的死她非常悲痛,自从侯爵死后,她的理智似乎始终没有完全恢复过。”
“但她是得什么病死的呢?”波尚问道。“据说是脑溢血,也许是中风,那两种病症是差不多的,是吗?”
“差不多。”
“中风是不大可能,”波尚说,“我曾见过圣。 梅朗夫人一两次,她身材瘦小,是一个神经质而不是多血质的人。 象圣。梅朗夫人这种的体质,不可能因悲哀过度而中风的。”
“总之,”阿尔贝说,“不论杀死她的是疾病还是医生,维尔福先生,说得准确些,我们的朋友弗兰兹,会获得一笔很可观的遗产,我相信他因此每年可以增加八万里弗的收入。”
“若等到那个老雅各宾党徒诺瓦蒂埃死的时候,他的财产还可以再加一倍。”
“那真是一个意志刚强的老爷爷,”波尚说,“就象贺拉斯说的‘意志坚强的人’。我想,他一定和死神有约定,要看到所有的子女下葬。他很象一七九三年的那位老国民议会议员,那个人在一八一四年对拿破仑说:‘您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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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帝国一是棵幼嫩的花草,由于生长得过于迅速,所以茎子特别脆弱。 请把共和国作为一个支柱,让我们调养好了气力再回到战场上去,我保证您可以拥有五十万军队,再来一次马伦戈大捷和第二次的奥斯特利茨战役。观念是不会灭绝的,陛下,它们有时会打一个嗑睡,但在完全睡醒以后,比睡着以前更加强劲有力。“
“在他看来,”阿尔贝说,“观念和人似乎是同样的东西。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弗兰兹。 伊皮奈怎么能守着一位不能和他的妻子分离的太岳父?生活可怎么过?但弗兰兹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最前面的那辆车子里,跟维尔福先生在一起,维尔福先生已经把他看作家庭的一分子了。”
在所有的车子里,人们的谈话几乎都是一样的。 这两个人死得这样意外,而且这样迅速地接连到来,所以所有的人都很奇怪,但谁都没有疑心过什么,阿夫里尼先生在黑夜里告诉维尔福先生的那种可怕的秘密,更没有人想过。 大概一小时他们到达了坟地。天气温和而晦暗,很适于举行葬礼。在向家墓拥过去的那一群人堆里,夏多。 勒诺认出了莫雷尔,他是独自乘着一辆轻便马车来的。 他的脸色很苍白,正在默默地沿着两旁水松对峙的那条小径走着,“你在这儿!”夏多。勒诺挽住那青年上尉的胳膊说。“你是维尔福的朋友吗?
我怎么从来没有在他的家里见到过你呢?“
“我不认识维尔福先生,”莫雷尔回答道,“可是我认识圣。梅朗夫人。”
这时,阿尔贝和弗兰兹上来了。“时间和地点实在不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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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作介绍,“阿尔贝说,”但我们不迷信。 莫雷尔先生,请允许我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