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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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福说这几句话时的语气,恐怕就连伯爵听到了,都要打个寒颤的。 他吻了一下男爵夫人不太情愿地伸给他的那只手,恭恭敬敬地领她走到门口。 腾格拉尔夫人另外雇了一辆出租马车到了巷口,然后又在小巷的另一端找到了自己的马车,她的车夫正安安稳稳地睡在座位上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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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夏季舞会
在腾格拉尔夫人去见检察官那天,一辆旅游马车驶进了海尔达路,穿过了二十七号大门,在园子里停了下来。 一会儿,车门打开,马尔塞夫夫人扶着她儿子的肩膀走下车来。不久阿尔贝就离开了她,吩咐套马,在打扮了一番之后,就驱车到了香榭丽舍大道基督山的家里。 伯爵带着他那种习惯性的微笑走出来迎接他。 说来奇怪,伯爵这个人,似乎谁都不能与他亲近。 凡是想和他结成所谓“知己”的人,都会遇到一重无法逾越的障碍。 马尔塞夫本来是伸开着双臂向他奔过去的,但一到跟前,他的心就冷了,不管对方的脸上挂着如何友好的微笑,他却只敢伸出一只手。 基督山以他那不变的习惯,把那只手冷淡地握了一下。“啊!”阿尔贝说,“我回来了,亲爱的伯爵。”
“非常欢迎你回来!”
“一个钟头以前我才到的。”
“从迪埃普来的吗”
“是,我是从的黎港来。”
“啊,真的!”
“首先我就来拜访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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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太好了。”基督山用一种完全无所谓的口吻说。“唉!事情如何了?”
“您不该向一个客居他乡的外国人打探消息。”
“我知道,但所谓的打探消息,我的意思是您为我办了什么事没有?”
“您委托过我办什么事吗?”基督山装出一种很不安的样子说。“嘿,嘿!”阿尔贝说,“您就别装不知道了。 人家说,人隔两地,情通一脉——嗯,在的黎港的时候,我曾感到一阵触电似的麻木。您不是为我做了一些什么事,便是在思念我。”
“可能吧,”基督山说,“我的确曾思念过您,但我还是要说,那股电流虽然或许是我发出去的,但我自己并不知道。”
“真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非常简单,腾格拉尔先生到我这里来吃了一次饭。”
“这我知道,正是不愿意碰上他,家母和我才离开巴黎。”
“可是同席的还有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先生。”
“说的是那位意大利王子吗?”
“别那么夸张,安德烈先生还自称子爵呢。”
“那也只是自称,您是说?”
“是,他自称。”
“那么说他不是子爵吗?”
“哦!
我怎么知道?
他这样自称,我当然也就这么称呼他,人人也都这么称呼他。“
“您这人真是太怪了!
还有什么?
您说腾格拉尔先生在这儿吃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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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还有所称的那位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子爵?”
“卡瓦尔康蒂子爵、他的侯爵父亲、腾格拉尔夫人、维尔福先生夫妇——难得的贵宾——德布雷、马西米兰。 莫雷尔,还有谁呢,让我想想——啊!夏多。 勒诺先生。”
“他们提到我了吗?”
“一点都没提。”
“那真糟糕。”
“为什么?我记得好象您是希望他们忘了您的?”
“假如他们没有提到过我,我就可以确定他们曾想到我,我很失望。”
“只要腾格拉尔小姐不在那些想念您的人里面,对您又有什么影响呢?不错,她或许在家里想念您。”
“那我倒不怕,要是她会想念我,那也只是象我对她一样的想念而已。”
“这么说你们是互相讨厌啰?”伯爵说。“听我说!”马尔塞夫说,“如果腾格拉尔小姐不让我受殉道者的痛苦,不必经过正式婚姻手续来报答我的情谊,那对我可就再好不过了。 一句话,腾格拉尔小姐完全能做个可爱的情妇,但做妻子,糟透了!”
“您就是这样看待您那位未来的太太的吗?”
基督山问道。“是的,这样说也许残酷,但这是真的,至少是实情。 可是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的,因为腾格拉尔小姐肯定要做我的太太的。 也就是说,一定会和我住在一起。 在离我十步路之内对我唱歌、作曲或弹乐器的。 想起来我就怕。 我们可以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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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一个情妇,但对于一位太太,老天爷!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是永久性的。不管她在身边或在远处,总是永久的东西。一想到腾格拉尔小姐要永远和我生活在一起,即使隔得很远那也够可怕的。“
“您太难伺候了,子爵。”
“是的,因为我希望能实现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哪些事?”
“找到一个象家母那样的妻子。”
基督山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他望着阿尔贝,一边摆弄着那支华丽的手枪。“那么令尊是很幸福啰?”他说道。“您知道我对家母的看法,伯爵。 您看看她,还很美丽,还很有活力,跟从前一样。 要是别的儿子陪他的母亲到的黎港住四天,他肯定会觉得枯燥、厌倦,但我陪了她四天,却比陪伴玛琵仙后或狄达尼亚仙后更满意、更宁和、更——我可以这样说吗?——诗情画意。”
“那真是十全十美到了极致,您会使人人都发誓要过独身生活。”
“正是为这个原因,”马尔塞夫又说,“知道世界上有完美的女子,所以我才并不急于娶腾格拉尔小姐。 您有没有注意到,一种东西,当我们得到它的时候,它的价值就会提高?
珠宝店的橱窗里闪闪发光的钻石,在它到了我们自己手里的时候,光彩就更灿烂了,但假如我们不得不承认还有更好的,却依旧被迫保留着较次点的,您知不知道那会多么让人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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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欲壑难填哪!”伯爵喃喃地说道。“所以,如果欧热妮小姐能理解我只是个需要怜悯的东西,她有几百万,而我连几十万都没有,那我就快活了。”
基督山微微一笑。“我曾经想到过一个计划,”阿尔贝继续说,“凡是怪异的东西,弗兰兹都喜欢。我想方设法要让他爱上腾格拉尔小姐,但尽管写了四封最具诱惑力的信,他都一成不变地回答:‘我的怪癖虽大,但却不能使我破坏我的诺言。’”
“这就是我所谓的那真诚的友谊,自己不愿意娶的人,就要送给别人。”
阿尔贝微笑了。“顺便告诉您一下,”他又说,“弗兰兹就要来了。 但那个消息会让您感兴趣的。 您不喜欢他,是吗?”
“我?”基督山问道,“我亲爱的子爵,您怎么会想到我不喜欢弗兰兹先生呢?我喜欢任何一个人。”
“我也包括在这‘任何一个人’里面了吗?
那我得说声谢谢!“
“请不要误会,”基督山说,“我爱任何一个人就象上帝要我们爱我们的邻居那样。 那是基督教意义上的爱,但我也有我极其痛恨的人。 我们还是回过头来谈弗兰兹。 伊皮奈先生吧。 您是说他就要回来了?”
“是的,是维尔福先生召他回来的,维尔福先生显然想尽快地把瓦朗蒂娜小姐嫁出去,正如腾格拉尔先生想看到欧热妮小姐早日出嫁一样。 有一个长大了的女儿在家里,做父亲的一定非常为难,要是不把她们弄走,他们就象发烧一样,每分钟脉搏要跳九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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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伊皮奈先生不象您,他以极大的耐心承受了他的不幸。”
“非但如此,他谈起那件事来时很严肃,正襟危坐,好象在谈论他自己的家里人似的。 而且,他非常尊敬维尔福先生夫妇。”
“他们是值得尊敬的,是吗?”
“我想是这样的。维尔福先生总是被看作是一个严厉但却公正的人。”
“那么,”基督山说,“总算有一个人不象可怜的腾格拉尔那样受您责难了。”
“或许是因为我不必被迫娶他女儿吧。”阿尔贝说着,大笑起来。“说实在的,我亲爱的先生,”
基督山说,“您过于自负了。”
“自负?”
“是的,来一支雪茄吧。”
“那太好了。 我怎么自负呢?”
“哦,因为您在这儿拼命为自己辩护说,要避开腾格拉尔小姐。 但让事情自然发展吧,或许您不会率先退却的。”
“什么!”阿尔贝瞪大眼睛问道。“毫无疑问,子爵阁下,他们是不会强迫您履行婚约的。来吧,正正经经地说吧,您不想废除婚约?”
“如果能够,为此付出十万法郎我都愿意。”
“那么您可以大大地高兴一番。腾格拉尔先生愿意出双倍价钱来达到这个目的。”
“难道我真的这么幸福吗?”阿尔贝说,他的脸上依旧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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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丝的阴云。“但是,我亲爱的伯爵,腾格拉尔先生有理由这样做吗?”
“啊!
瞧啊!
您的骄傲和自私的心理显露出来啦。 您可以用一把斧头去打击别人的自尊心,但假如您自己的自尊心被一根小针刺了一下,您就立刻畏缩了起来。“
“不是,可在我看来,腾格拉尔先生似乎……”
“应该喜欢您,是不是,嗯?他的鉴赏能力并不高,他好象喜欢另外一个人。”
“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您自己去研究判断吧。”
“谢谢您,我知道了。 听着:家母——不,不是家母,我说错了——家父准备要开一次舞会。”
“在这个时候开舞会?”
“夏季跳舞会很时兴的。”
“即便不时兴,只要伯爵夫人一提倡,就会时兴起来的。”
“您说得很对。您知道,这是清一色的舞会——凡是七月里留在巴黎的人,一定是真正的巴黎人。 您能替我们邀请两位卡瓦尔康蒂先生?”
“哪天?”
“就在星期六。”
“老卡瓦尔康蒂到那时已经走了。”
“可儿子还在。 您可不可以邀请小卡瓦尔康蒂先生?”
“我并不熟悉他,子爵。”
“您跟他不熟吗?”
“不,我是在几天前才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对于他的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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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从哪方面讲我都没有把握。“
“您可是请他到您的家里来吃过饭?”
“那是另一回事,他是一位热心的神甫介绍给我的,或许神甫受骗了。 你直接去请他吧,别让我代你去邀请了,假如他将来娶了腾格拉尔小姐,您就会说是我搞的诡计而来和我决斗的。 再说,我自己也可能不去。”
“不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指你们的舞会。”
“为什么不去?”
“只有一个原因,您并没有邀请我。”
“可我是特地为这项使命才来的呀。”
“您太赏脸了,但我会有事情去不了。”
“假如我告诉您一件事情,您就会排除一切阻碍屈驾光临了。”
“哪件事。”
“家母恳请您光临。”
“马尔塞夫伯爵夫人?”基督山确实很吃惊。“啊,伯爵,”阿尔贝说,“我向您保证,马尔塞夫夫人跟我说得很直率,假如您没有那种我刚才提到过的远地交感的感觉,那一定是由于您身体里没有这种神经,因为在过去的这四天里,我们除了您没谈论到任何人。”
“你们在谈论我?蒙您们抬爱!”
“是的,那是您的特权,您是一个吸引人的话题。”
“那么,在令堂眼中,我也是一个话题吗?
我还以为她的理智不会使她有这种幻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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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伯爵,您是每一个人的话题——家母的,也是别人的,很多人研究你,但没有任何人能得出结论,您依然还是一个谜,所以您尽管放心好了。 家母总是问,您怎么这样年轻。我相信,G伯爵夫人虽然把您比做罗思文勋爵,家母却把您看作了卡略斯特洛或圣日尔曼伯爵。 一有机会您就可以证实她的看法,您是很容易做到的,因为您有前者的点金石和后者的头脑。”
“我谢谢您的提醒,”伯爵说,“我会全力应付各方面的对我的揣测。”
“那么,星期六您会来?”
“我会到场的,既然马尔塞夫夫人邀请我。”
“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