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江湖之 药师 (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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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的街坊们,没一个认得他了。
小春和珍珠一路往湮波楼那方向走,然而到不了湮波楼,他们便在河畔坐了下来。
今天是大年夜,明儿个便是年初一。
街上四处喜气洋洋的,到处都是忙着过节的人。
小春拿着包糖吃着,也给珍珠塞了两颗。本来以为,今年可以一家人团圆,围着桌子吃顿午夜饭的。他甚至想好要拿什么借口带云倾一起回去,就在娘的春水阁里,把所有烛火都燃起来,驱尽春水阁的无尽黑夜,好好地,和自己最亲的人,用上那么一餐饭……
原本,都这么想了好的,就在今日这个难得的晚上。
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珍珠,我真的想回神仙谷了。我觉得外头还是不太适合我,人心藏得太深,谁也没办法看清楚谁……”
小春闭着眼躺在河堤旁的长坡上,迎面吹来的风微冷,但他却想把自己冻僵了也好,脑袋僵了,便不用逼自己想这些事情了。
“珍珠,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是谁杀了湮波楼那些人,谁放了火,谁杀了我爹……”
小春想起那日就是在这里,他晃够玩够了,突然一个转身布袋套下来,等布袋揭起时,令人惊喜的,他碰着了他的爹。
他爹真的很爱哭,他没见过那么爱哭的男人。
原来除了娘,他还有一个爹。他爹叫罗绮,东方罗绮,一个真情真性、大而化之的男人。
他其实满喜欢这个爹的,因为爹和他很像,不只是外表像,连那种爱笑爱胡闹的性格也差不多。
湮波楼里的姑娘本来不相信他们是亲父子,后来相处了几次,便一个接一个点头了。她们说他们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真是一模一样地漂亮,眨一眨,会勾魂似的。爹那时听了可高兴了,忍不住还大声说了:“当然啊,小春可是我生的!”
小春也还记得被爹抱着的感觉,和云倾的不同,爹是那种牢牢的、温暖的、厚实而可靠的。
失去了以后他才明白,原来那是一种叫作亲情的东西,是那种别人无法取代的东西,加温了爹的臂膀与怀抱。
珍珠一直不说活,只是嘴巴偶尔张合,喃喃自语地望着无云的天空。
想着爹的好,小春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疼痛,他一把揪住珍珠的衣袖,往她靠近,几乎贴着她的脸问道:“珍珠,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那么狠心,灭了湮波楼那么多活口,一个也没有留?”
珍琳被小春突然的靠近惊到,原本安坐在长坡上的她慌乱地挥舞着手推开小春,连连往后爬去,害怕与小春接近。
“珍珠,告诉我——”小春一把抓住珍珠,将她拉过来,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晃动着她。
“告拆我,是谁杀了我爹——”小春想到爹死去时,浑身被烧得焦黑的模样,就再也掩不住怒气,吼出了声来。
“你说,是谁杀了我爹,是不是云倾,是不是东方云倾——”
小春的声音回荡在寒冷的风里,尚未散去,便听见长坡上多了阵衣袂震动之声。
小春抬头,只见柳树之下,那抹白色的身影孤寂独立,被风震得翻飞的白衣发出声响。
那个人,东方云倾,脸上浮现淡淡哀伤,清澈透明的双眼望着小春,眸子里带着说不出口的悲戚。
“啊——”珍珠随着小春的视线瞧见了那晚的白衣人,她又惶恐地大叫起来,往和云倾反方向之处——波光闪烁的河面上奔去。
“珍珠不要!”小春追了几步路,好不容易抓到珍珠,他立刻将珍珠紧紧抱住,慌乱地说:“我不逼你了,你别怕、别怕!”
云倾哪容得别人依偎在小春怀里夺去原本该全属于他的东西。
他跃下斜坡,银霜剑笔直地指着珍珠、更是指着她身后的小春。
珍珠害怕地哭了出来,又抓又叫地,将小春裸露在外的手背抓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杀人了、杀人了!”珍珠哭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你什么也无须问。”云倾淡淡地对小春说:“我取了她的性命,一切便灰飞烟灭,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了。之后我们就能恢复以前的日子,你像以前那样待我好,我也像以前一样喜欢你的笑,忘了这一切,重新来过……”
云倾的剑横过,剑光一闪,往珍珠脖子上划去。
“啊——老爷——老爷——”珍珠叫得凄惨。
哐啷地一声,云倾的剑在瞬间被人制住,他冷冷地看着剑身上蜿蜒攀附的龙吟剑,研看一脸漠然失去笑意的小春。
“原来,你说信我,是骗我的……”云倾淡然地说,声音却透露了他心底的情绪,带着微颤。“你从来……就不曾相信过我……”
“我和你不同,死的那个人是我爹。”
“是、血冷心冷的东方云倾怎么和你相同,我和你不同,就算死尽天下人,我也不觉如何。”云倾讽刺地说道。
珍珠叫着,突然,凄厉的呐喊之后,开始乱语起来:“白衣人、白衣人杀了老爷!砍下来,头断掉了——断掉了——”
珍珠仍是大吼大叫着,一下子时空置换,模仿起那日罗绮的语气说话:“你娘害我们害得这么惨,痛失挚爱与亲人难道还不够?小春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晓得,别对付我家小春。”
一下子又呆呆然地仿着云倾的语调木然开口:“你不懂,赵小春是我的解药,赵小春是我的解药!”
珍珠说完后发了疯似地狂喊狂叫:“啊——剑落下来——全都是血——都是血啊——姑娘的头断掉了,好多白衣人,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小春周身突然剧烈一震,那强烈的颤抖传到剑上,让剑刃另一端的云倾深深地知道了他的震惊。
小春明媚的眼原本只带着笑,但云倾却绝望地见到他眼里弥漫而起的雾气,与强烈的愤怒敌意。
“东方云倾,能否告诉我,你娘是谁?”小春声音沉着。
云倾不肯答。
小春没那么笨,几个环节本就环环相扣,他只稍微推想一番,便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让我猜猜,会让我爹这么在意的,莫非是那个曾为皇帝宠爱的妃子,害了我娘和我大师兄一家的月妃单月儿?”讲到此处小春忽而笑了,他笑得灿烂。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笑颜,但看在云倾眼里,却感觉小春笑容内存在的只是无比的悲伤。
“我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小春凄惨地笑着。“就因为月妃是你母亲,你怕我爹发觉我和你走在一块后会阻止我替你做解药,所以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爹只能平白无故地死在你手里,好让这件事不被发现!”
“他不是我杀的。”云倾冷冷地道。
“是啊,他不是你杀的。你就这么一直坚持下去,到你入土之时好了!”小春恨恨一喊,将珍珠往外一推,顿时内力贯穿剑身一阵轰然巨响,毫无防备的云倾被小春突如其来的一击震得连退两步,口吐鲜血。
“你要杀我?”云倾拭起嘴角的鲜血愣愣望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春,不愿相信小春真的对他下如此重的手。
“我只是你的解药……”小春喃喃念着。云倾这句话,真是把他的心捅了个鲜血淋漓!
小春跟着一咬牙,软刃随之再度迅速迎上。
顿时漫天剑影,寒风飒飒,两人周身十尺内剑光四漫,剑气凌厉,过招间一勾一划都掀起江面滔天巨浪,十成十的威力更令一旁的柳树垂柳尽落飞叶尽碎。
这个名叫赵小春的人,也是当代一等一的高手,云倾许久之前便了解这点。
无论是许久之前绿柳山庄那役,小春与兰罄在不知道彼此身份下以命相搏叫人叹为观止的对仗,或是前些日子身陷敬王府,小春以一敌万,不伤人也不让敌伤己分毫的精湛剑术,都是是以令世人折服的。
云倾本来以为,这个人永远只会对着自己笑,永远只会对着自己好的。
他从来没想过像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也会对自己举剑相向。
小春的软刃犹若灵蛇,沿剑身而上止住对方攻势,振臂一挥内力催送,龙吟清响穿透九霄,云倾被龙吟剑的响声所扰,对方夹带其中劲猛伤人的内力袭来,连连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再度呕出鲜血。
小春毫不松懈,举剑迎上,云倾反手一挑,不与龙吟剑正面相敌,由左侧急攻,绕过剑身一剑划过小春胁下。
小春只是冷冷—笑,丝毫不理会自己所受的伤,对于来人的剑势不闪不躲,任由利剑伤身,只是一味地往前直攻。
不要命的打法,纵使自己伤痕累累,也叫对方同自己一样体无完肤。
“小春,够了!”云倾骇然,这才发觉小春竟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想法。
云倾不想真的伤了小春,方才的几剑只是想逼退小春,但怎料小春却越打越凌厉,丝毫没有歇止的打算。
冒着被削掉腕骨的危险,云倾一心二用,右手使剑移开小春软刃,左手成掌忽地窜出,急袭小春执剑之手。
小春腕处被猛力一击,剧痛令他猛地松脱龙吟剑,满贯劲力的龙吟剑激射而出,横腰斩断一株柳树,而后嗡嗡作响久震不歇。
小春斜眼一挑,举掌迎向云倾。两道刚劲内力猛地相击,体内内息顿时波涛汹涌狂乱不已,双方都承受不住地连连倒退数十步。
小春按着胸口,只觉气海翻腾喉头一甜,似乎有什么就要涌上来,却叫他用力一逼,硬是咬牙吞了下去。
云倾见小春身子晃动着,几乎快撑不住的模样,急急往前几步要扶住小春。
“你怎么了?”云倾焦急地喊着。
“别过来!”小春再退几步,忿忿说着:“我很生气,不想和你说话。”他努力撑住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就是没丢脸地倒下去。
“不打了,”小春斜看了云倾一眼,说:“现下我还打不过你,让我回去练个几年再说,否则我真是太吃亏,肯定得死在你手里。”
“我说过我不会伤你!”云倾吼着。
“东方云倾,你到底懂不懂得伤字的意思!”小春凄惨地笑着:“真正伤人的不是你的剑、你的武功,而是你瞒着我在我后头做的那些事情。”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云倾疾声道:“你别走,留下来,我以后任何事都不去瞒你,你一点一点全都教我,教到我全都懂为止。”
“我怕我没那个命啊!”小春又是惨笑。“我知道你从小就自己一个人,没人告诉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其实很简单的,你不懂我失去至亲的心情,不懂我为何发怒,只要你也同我一般失去重要的东两,便能明白了。”
小春淡淡地说:“东方云倾,你现下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小春直视着云倾,言语间像在询问,却又似早知道了答案。忽地,小春五指成爪往自己喉间抓去,招式凌厉竟存心置自己于死地。
“小春不要!”云倾撕心裂肺地喊着,他慌乱地伸出手去挡住小春的招式,小春手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云倾双目探去。
云倾仅仅只是一愣,却没有阻止小春。
他望着小春,想望进小春心里,看看小春心底的那个自己,是不是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是不是还那么地……被重视着……
云倾心里想着,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算是这对没有用处的眼睛……
小春的双指在接触到那对清澈双眸时骤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云倾那让自己着迷的漂亮眼眸,明明就能挖了它们的,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而这云倾也傻了,怎么就不闪不躲呢?他这回是真的不想原谅他了啊,他可知道自己一念之间闪过多少想法,更真的有过要夺下他双目的念头?
傻子啊……
自己已经够傻了……
这云倾竟然比他还要痴傻……
缓缓地,小春悲怆地收回了手。他不发一语地转过身去,走到柳树旁拾起龙吟创系回腰上,抬起头来,在河岸边寻找着珍珠的身影。
“小春……”云倾的声音窒着。
“珍珠、珍珠你跑哪儿去了?”小春对云倾的呼唤听而不闻,他揉了揉眼,把差点跑出眼眶的热泪揉了回去,自顾自地寻找着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的珍珠。
“小春你同我说说话……别对我视而不见……”云倾整个人慌了。小春为什么又不理他了?
小春脚尖踢了踢河岸草皮,吸了吸鼻涕,没听见云倾的话般,摸了摸腰间的龙吟剑,往湮波楼的方向走去。“也许是回湮波楼了。”他轻声说道。
“小……”
云倾正想再度开口喊小春,却听见长堤上马蹄声哒哒,大批皇城守军倾巢而出,往他们所在之地直奔前来。
驾马于前方极力奔驰的是身穿红蟒袍的敬王东方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