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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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打从心里就排斥“你妹妹”这三个字,此时更不可能口中留情:“二伯母,实话说,您对段妹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无奈段妹妹已经铁了心,您便是再费神,也未必能得一声好。我也曾问过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婚事,她只是闭口不言,想必二伯母也是一样的。但每次有人提亲,她都一概回绝,这样下去,名声可不好听,不但她的名声受损,只怕连二伯母与这府里的姐妹们,都要受连累呢。”
段氏听得伤心:“你这话说得对极了,我也在担忧这个,因此才想着,早早寻一门好亲事把她嫁出去就完了,省得她再淘气。可她不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硬逼着她嫁了,她将来在夫家闯出什么祸来,还不一样是要连累我?因此我才想着,与其让她不情不愿地祸害别人,又给你二伯父与我树敌,倒不如给她找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两厢便宜。”
文怡冷冷一笑:“二伯母是一番好意,无奈段妹妹不能体谅。侄女儿虽与她相熟,但说到底,二伯母才是亲人,有些心里话,侄女儿不知该不该说。”
段氏见她神色庄重,也不由得认真起来:“是什么话?你只管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处事也比你姐妹们老成。”
“段妹妹自打离了老家族人,便一直养在二伯母跟前,出门见人,都是您带的她,而她的婚事,又都是您出面操持。如今五姐姐要嫁入学士府,十妹妹还未说人家,想要向段妹妹提亲的人,您一个一个地回绝了,外头的人不知道,不会想到是段妹妹自己不愿意,只当是二伯母心头高,嫌贫爱富,到头来,二伯母反倒落了不是。您便是不为姐妹们着想,也要想一想十九弟。他才这么小的年纪,父母都是清白正派人,若是名声受了连累,日后还怎么读书科举,为官作宦?还怎么娶正经读书人家的好女儿为妻?”
段氏脸色一变。她这个嫡亲的小儿子,就是她的软肋,为着路上辛苦,她不敢带着孩子上京,却是每一天都要想上十几回的,若是关系到儿子的前程,其他事通通都变得不重要了
文怡又道:“若是您成全了段妹妹的好姻缘,她心里感激您,倒还罢了,但瞧她如今的模样,哪里是会感激您的?可想要叫她称心如意,那许亲的人家,不是公侯勋贵,也得是高官名门,这样的人家,您真的能帮得了她么?若是帮成了,十妹妹的亲事怎么办?略差一些,大伯祖母与二伯父心里就不会有想法?若是更胜一筹,您又有什么把握?可要是段妹妹的婚事不能如她的意,她只怕就要怨您一辈子了。这又是何苦来?”
段氏越发苦恼了:“好孩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即便心里明白,见了她却又没办法了。她只是我内姪女儿,不是我闺女,我便是要打要骂,也得斟酌着来,想要狠下心,又念着她是我同胞兄弟的骨血,不忍见她受苦。你叫我该如何是好?要不……九丫头你给她寻一门合适的人家吧,只要你寻了来,不管是好是坏,我都应了”
文怡冷笑:“二伯母糊涂,您是她姑姑,都不敢做主,我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挂名表姐,又怎敢做她的主?二伯母,侄女儿说这些话,不是想让您做什么,只是念着您从前对我们六房还算厚道,才为您着想一二罢了。您若不愿意听侄女儿说话,侄女儿这就告辞。”说罢真个起身走人。
段氏自知说话造次,忙笑着拦她:“好孩子,好姑奶奶,别生气,原是二伯母说错了。”好说歹说,哄得文怡消了气,重新坐回原位,方才试探地问:“九丫头,依你的主意……可柔丫头的婚事,我该如何处置才好?”
文怡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二伯母这话问我,可见是真糊涂了。段妹妹自有亲族长辈,为何非要您一个嫁了人的姑母替她操心?”
段氏一愣:“你是说……替她应下她伯母说的那门亲?”她皱了眉,那门婚事实在不理想,若真的这么做了,可柔只会恨她
文怡却摇头:“您为何要替她应下?若侄女儿是您,就什么都不做。她家里又不是没有亲人长辈可以为她做主。她若不愿意,尽可以跟家里人说。反倒是您这里,她是个外人,又是小辈,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未必敢坦白说出来。”
段氏沉默了,半晌方才苦笑道:“恐怕除了我,再没人是真心为她着想的了。”
“您真的确定么?”文怡看着她,“段家待她如何,您都是听她说的吧?将心比心,您在她心里,可是个为她着想的?”
段氏脸色一变,沉下脸来。
“去年在顾庄时,段妹妹行事不检,受了您的教训,曾跟侄女儿说,您不过是为了贤名,方才装作十分关怀她,其实并非真心真意,若她事事听从,只会吃亏。而前儿段妹妹为苏家那门亲事向侄女儿诉苦时,也声称二伯母是为了二伯父的官位,卖侄女求荣,存心要将她推入火坑,才会把她许给那样的人。”文怡盯着段氏,“二伯母,这些您真的不知道么?”
段氏的脸色越来越黑了。刚刚接到顾庄时,段可柔有这样的想法,倒还罢了,但直到现在还这么想,分明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文怡施施然起身道:“二伯母,这是您娘家的事,我是顾家女,柳家媳,管不得,也不愿意去管。我只是替五姐姐、十妹妹,还有十二弟、十九弟委屈。他们才是你的儿女,可他们的婚事,二伯母可曾如此耗费心神?您上京来,一是为了给二伯父谋官,二是为了替五姐姐送嫁,等这两件事做成了,您也要开始准备二伯父上任的行囊了,您有多少闲功夫能替段妹妹说亲?段妹妹与十妹妹不过相差半岁,可十妹妹的婚事还没提呢。如今五姐姐出嫁在即,您应该很忙吧?既然这样忙碌,为何还要迁就段妹妹的小心思?她的婚事,自有父族亲人做主,您何苦本末倒置,费尽心力,还得不了好?”
段氏咬咬牙:“你说得对,为着她的小心思,给我添了多少乱”只怕继女文娴如今对她态度大改,里头也有段可柔的几分功劳她若不是念在血亲情份上,早就处置这个侄女了,可是这份苦心却成了段可柔的依仗,反倒越发任性了既然费尽心力都讨不了好,她就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任凭段家如何决定,那都是段可柔的命
文怡见大功告成,也不多加停留,不一会儿便告辞出来,在门口遇上了等候已久的秋水。她看了秋水一眼,秋水抬头回了一眼,便又再次低下头去。文怡微微一笑,抬头挺胸向前迈步,远远瞧见段可柔立在对面廊下,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脸上满是提防与警惕。
文怡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前世因为她一时糊涂,坏了段可柔的命数,既然佛祖安排她重生,就是让她拨乱反正的意思。就让一切都重回原轨吧,段可柔不要妄想破坏他人的命运,而她……也不会改变段可柔的命运。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文娴出嫁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文娴出嫁
文怡回到家后,一直忙碌。先是送走了文良,接着又因夏天已至,要开始吩咐家人准备秋天的新衣了。今年因卢老夫人与她一同在京中居住,京城与平阳气候不同,自然就不能照着往年的例来做,而柳东行秋天能不能回来也是未知数,但又不能少了他那份,还好家里的总管舒伯是办事办老了的,给了文怡不少有用的建议,卢老夫人与柳七太太那里,也纷纷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她,因此她没费多少劲就把事情办好了。接下来还有各处田庄上的事务,以及置办新庄子、新产业等诸事,她有太多的事要做,竟没空回想起段可柔这个人。
等到新庄子的事有了眉目的时候,文娴出嫁的日子也到了。
这一回,文怡并没有以娘家姐妹的身份前往侍郎府送嫁,而是以婆家嫂嫂的身份,去了学士府帮衬。与人丁兴旺的侍郎府不同,学士府柳家在京中的近亲远戚并不多,除了柳复一家,便只有柳四老爷与柳七老爷两家人,后者还与柳复不睦。如今柳顾氏又“病”了,嫡长子的大婚,总不能叫个侧室操办,因此只能由堂婶柳四太太出面主持,柳七太太与文怡自然就要过来帮忙了。
京城上下早就对这门婚事心里有数了,但身居新郎母亲与新娘姑母双重身份的柳顾氏居然因病不能出面主持婚礼,仍旧让人忍不住议论纷纷,猜想这场婚礼办得如此仓促,是不是也含有“冲喜”的意味?这几个月里,先是新郎连番病倒,又有新郎之母接连传出病重不能理事的流言,这种可能也是很大的。在那回路王府的赏花会上,新娘名节受损,新郎愿意出面承担责任,已经很厚道了,怪不得柳家要拿顾家嫡女冲喜,顾家也没反对呢。
就在这一片诡异的议论声中,学士府的大少爷柳东宁,穿着大红喜服,头插金花,骑上骏马,苍白着一张闷闷不乐的脸,在一众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的伴当陪同下,前往侍郎府迎亲了。
柳复柳大学士在大厅里陪着几位前来贺喜的贵客吃茶说话,顺便探探口风,看圣上对自己的态度是否有所松动,几家权贵最近又有什么新的动态。
柳四老爷在前院迎宾,身边有柳家的大管事陪着,倒认识了不少中下品级的官员或是达官贵人派来送贺礼的仆从。
柳四太太与柳七太太在内院招呼着各家上门的女客,也颇结识了几个合得来的朋友,前者很高兴,后者倒没什么,她马上就要离京了,便是今天认识了什么大人物,三年后也都不认识了。
柳顾氏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她自打回了娘家一趟,返家后没两天就受了风,病倒了,身边得用的丫头婆子,一概被丈夫以照顾主人不力的罪名打发掉,今日只能穿上体面的大衣裳,端坐在房间里,受了儿子的大礼而已,喜宴去不得,新房也去不得,自有人会送来酒菜供她享用,不过柳大学士非常体谅夫人的一片爱子之心,特地派了两名可靠的婆子,把外头的热闹场面时时报给她知道,好让她也为儿子高兴高兴。
家中各人各司其职,文怡本也打算帮衬一番的,但兴许是因为她在这个府里的身份有些尴尬,因此只被派了一个职司:陪伴未出阁的小姑与照应新娘子。
这个任务原本是柳素领的,但如今当家主母病倒了,无人主持大局,柳复又只让白姨娘接手几项日常采买的事务,却未将管家大权留给她,反而交给了长女,只说是让女儿历练历练,横竖有白姨娘与管家娘子从旁协助,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去向柳四太太请教,于是柳素就匆匆走马上任了,眼下正为喜宴之事忙得晕头转向,哪里抽得出身来?只恨不得嫂嫂早些进了门,把这个重担接过去。
柳素有事忙,新娘还没到,文怡要陪伴的小姑就只剩下两人,一个是柳七老爷家的小女儿云冉,一个是柳茵。
柳茵年纪虽小,却有些刁钻古怪,又不喜柳顾氏,连带的对柳顾氏的侄女文怡与文娴都看不惯,更因为父亲只让庶姐柳素管家却没让她沾手,她觉得失了脸面,迁怒到文怡身上,存心想要给这个堂嫂找点麻烦。于是她先是无视文怡的招呼,径自跑到二门外去寻胞兄玩耍,文怡知道了命婆子喊她回来,她也当没听见,仍旧与柳东俊玩笑。
然而这时候,已经有柳东俊的同窗友人前来贺喜了,前院还有好些与柳东宁交好的青年公子,柳茵已经有十一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跑到男客当中,显然十分引人注目。柳东俊自觉妹妹不应再逗留下去,便小声劝她回内院。
偏在这时候,文怡又派了婆子来叫柳茵,柳茵便任性地拒绝了,连柳东俊的话都不理,还冷笑道:“哥哥怕什么?今儿上门的都是咱们家的熟人,谁会对我无礼?这会子又没几个外客,我在这里陪哥哥说话好了。横竖今儿她是领了差事要来陪我的,我不在里头坐着,受责怪的是她,我为何要帮她的忙?”把柳东俊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传话的婆子便把柳茵的话都告诉了文怡。文怡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对旁边的学士府丫头道:“去告诉白姨娘,二小姐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待在前院不肯回来,三弟也不劝她一劝。今日可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来道贺呢,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女孩儿的名声要紧,让白姨娘去请她回来吧。”
那丫头面上闪过一丝讶异,领命去了。文怡仍旧端坐不动,有一句没一句地逗着柳云冉说笑。
她又不是柳茵的亲嫂子,不过是临时过来相陪的,柳茵耍性子,她还要迁就不成?名声坏了,吃亏的是柳茵,与她什么相干?她就算请了人回来,落到她头上的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