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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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年平阳府试的案首吧?明敏与他交情不错,我听说他因为主导了救济贫民之事,颇得乡中好评,他八月去平阳参加乡试,连知府大人都亲自开口激励他呢。就连秦家,如今也是远近闻名的仁善之家,书香名门的名头十分响亮,没人敢小瞧了他们。”
文怡早就听说过了,抿嘴笑笑:“这原也是应该的,他们出了大力气。”
罗四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笑容十分愉悦:“真是个心胸坦荡的好孩子。”她招手示意文怡过去坐,文怡怔了怔,便听话地走了过去,搬了一个绣墩在她身边坐下。
罗四太太拉着文怡的手,握了握,轻轻拍了拍,十分感触地道:“我大弟在信里写,当时我娘家也跟着舍了银米,派几个家人帮着施粥,佃户里有实在交不起租子的,也都许他先欠着,等来年有了收成再交。半年下来,家里虽过得艰难些,却是平平安安的。邻村另一家富户,素来与我们家有些不和,因他家老爷性情刻薄,不但不肯象我们这样行善积德,反而还在外头到处辱骂我们,嫌我们挡了他的财路。他名下的佃户有三家被逼至绝境,卖儿卖女都无法还债,全家都寻了死,还有同村的另外四户人家被逼得将田地贱卖给他。结果他有一日出门时,被其中一家的儿子砍了几刀,当晚就死了,连他年幼的独子也受了重伤,如今族人为了争产吵闹不休,家中奴仆也四散了,无人理会孤儿寡母。我大弟说,若不是咱们家跟着顾、聂、秦三家做了好事,只怕也会象那个人一般没有好结果。只可惜顾家太不张扬,如今外头人说起这事儿,都只夸县令与聂秦两家仁厚,我大弟有些为你们顾家不平呢。”她对文怡笑道:“没想到今儿问了正主,你却是毫不在意,这般行事,果然不愧是世家风范”
文怡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小女惭愧。其实年初的事,多是家中祖母拿的主意……”
她还没说完,罗四太太就摆摆手:“你不必诓我了,几年的功夫,你祖母去庄子的次数一个手便数得过来,那庄子完全是你在执掌,那些事能瞒得过谁去?况且明敏在那里待了这些年,他人虽走了,但还有耳目在那里呢,我娘家人想要打听些什么,找他们一问就知道了。我是真喜欢你这孩子,你不必在我面前一再谦虚。”她就象一个近亲长辈般,笑得又亲近,又和气:“你方才明明已经没那么拘谨了,怎的说着说着,就又拘谨起来了呢?从今往后,你也不必象别人似的,叫我四太太了,就叫我罗四婶吧。”
文怡看着她,低低地叫了一声:“罗四婶。”她心里很高兴,虽然她主动亲近对方,最初是因为柳东行与罗明敏的意愿,但真正相处下来,她也满心期望能与这位长辈多相处些。她七岁丧母,除了祖母与赵嬷嬷,其他的女性长辈,无一不需要她竭尽心思去讨好、去相处,但能象罗四太太这般让她感觉到温暖亲切的,几乎没有。她暗暗告诉自己,要珍惜这意外得来的缘份才行。
罗四太太也非常高兴,一直拉着她的手问话,比如多大年纪,什么时候出生的,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等等,后来得知文怡已经定了亲事,心中便有几分遗憾。原本她见罗明敏对文怡颇为关注,还当他们之间有情意,没想到文怡已经定了亲,她低声叹息着,笑道:“我见你随族中长辈进京,还当你尚未定亲呢。”顿了顿,“明敏跟我提起你时,就是担心你上京这事儿。他跟你大表哥是多年同窗,素来交好,知道你在京中的那位伯父有可能会把女儿与侄女嫁入官宦权贵人家联姻,见你同行,担心你会被人算计,因此求我替你撑个腰。如今看来,却是不妨事的。你既已定亲,你族中长辈就没有毁亲另许的道理。”
文怡这才知道罗明敏请罗四太太出面时用的是这个理由,不由得有些惭愧。罗四太太待她这样亲切,她却还瞒着柳东行的事……她该不该把自己定亲的对象是罗明敏好友的事说出来呢?
她还在犹豫时,罗四太太道:“不过明敏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重情重义的,若有哪位朋友上了心,他就会掏心掏肺地待人好。先前在外头几年,说是跟人学艺去了,但据传也是因为朋友的缘故。我跟他四叔担心得紧,没少劝他多回家,但他只是不听……如今总算回来了,却又……”她住了口,看了文怡一眼,苦笑道,“我瞧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也能看出几分来?”
文怡有些迟疑,罗明敏在家里的境况,她即便从前不知情,这两天也看出些端倪来了,罗二老爷与罗二太太共有三子,长子继承家业,必是受重视的,小儿子读书科举,似乎也非常受宠,唯独次子明敏,似乎没什么具体的营生,但在外头待了四年,家里居然没说什么?方才当着顾家人的面,罗二太太数落儿子,也数落得非常严厉,更何况,还有那过继之说……在她看来,兴许罗大太太和罗四太太二人,都比罗二太太更象是罗明敏的母亲。
不过,即便如此,罗明敏在家中也不见得受了什么苦处,该有的东西他都有,罗家的财力、人力,他也能用得上,想必不会太委屈。她也就不必多事了。
于是她摇头道:“罗大哥的私事,我素来不清楚……想必他自己心里有数?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不会委屈自己的。”
罗四太太讶然,随即笑道:“你说得是,我因为心疼这孩子,只觉得他受委屈了,却忘了以他的本事,谁能让他受委屈呢?”她叹了口气,“侄儿虽多,我最疼的却是他。你大概不晓得吧?我们老爷未娶妻就补了军职,没两年就调到了平西驻军所,一步一步地往上升,过得不容易。后来他请媒人上我家求亲,我过门后,一直都在平西,不曾回过罗家本宅。直到老太爷没了,他回家丁忧,我才头一回进这家门。那时候,明敏因与他四叔相厚,天天往我们院里跑。后来他四叔孝满,回军中任职,我身怀有孕,留在这里休养,也是明敏一直陪着我。因此他虽是我侄儿,在我心里,却跟儿子没什么两样呢”
文怡心中一动,想到于老夫人与蒋氏之间的对话,莫非罗四太太真的存了过继罗明敏为子的念头?
罗四太太还在回忆过往:“我们老爷……知道我心里一直记着父亲之死,才会在丁忧后仍旧回平西驻军所去,发誓一日不灭山匪,便一日不离开。可太平山方圆百里,地势险要,人烟稀少,百来个人往里一钻,就没了踪影,哪能这么容易找到?因此老爷多年来一直未立寸功,位子也不曾挪过……我又生了一对女儿,那几年里,日子着实不好过。是明敏给老爷带去山匪的消息,又帮着老爷剿灭了山匪。我们老爷能高升,都是他带来的福气呢”她回头对文怡浅笑:“这话我只与你说,明敏对我们夫妻有大恩,只是他自己不以为意,我们也不好说出口。但只要是他求的事,我们都一定会为他办到的。更何况,你做了好事,本就对我娘家有恩。此行你我一同进京,若真的遇到了难处,只管来找我。我虽不比顾大老爷与顾大太太位高权贵,身份不凡,但还有些人脉,别人多少也要给些脸面。”
文怡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心里生出十分安定的感觉。先前听到蒋氏那番话时产生的些许不安,也都消失不见了。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如今连于老夫人与罗四太太都先后发了话,不管她们各自是因为什么缘故来帮助自己与柳东行,她只要结果如意就好。
这天顾家人在罗家一直待到晚饭后,方才回到了别院。每个人都觉得很满意。
文慧还很兴奋地说起花园里的屋子,都是以琉璃为窗,即便在寒冬腊月里,关上窗户,也依然能看到窗外的景致,而且屋子里还非常暖和。这样的东西,在京中除了皇宫,便只有几家王府和那些真正的豪门大族才能拥有。罗家能给花园里的屋子装上琉璃窗,实在是难得的手笔
文安也连声附和:“前头的花厅和书房里也是用的琉璃窗,要是我的卧房里头也装上这个,就再好不过了”
蒋氏忙道:“咱们回了京,就找人问价去”
文慧双眼一亮:“我也要我想要一个象罗家那样的亭子,四周都装满了琉璃窗,无论坐在亭中何处,都能看到窗外的景致”
文娟撇撇嘴,不以为然:“这样的东西,装在房间里倒罢了,象罗家这般,用在花园里,简直是糟蹋了没得叫人笑话”
文慧白了她一眼:“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文娟大怒。
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文娴忙将妹妹拉开,匆匆向长辈告了罪,便带她退了下去。文慧与文安则围着蒋氏说起了装琉璃窗的事。
于老夫人没理会他们,只是召了文怡过去,问起她是否知道罗明敏定亲了没有。她因为担心引起罗家疑心,没有当面问他们,从文怡处得知没有,便满意地将人打发走了。
文怡回到房间,想起白天听到的她与蒋氏的对话,微微笑了笑。罗明敏年纪已经不小了,若要娶亲,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顾家长房的女儿中,文慧身份太高,文娴年纪倒合适,但她对大伯父用处很大,长辈们一定舍不得将她嫁入罗家,文娟年纪还小呢,这么一来,竟是无人可用大伯祖母还要问起罗明敏的亲事,难道还能平空生出一个合适的孙女儿来?
她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多宝格上,将那只碧玉香炉取下,放到东屋的窗前,点了一支香。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一百二十一章 窗台会
第一百二十一章 窗台会
夜深了,文怡仍旧坐在东屋的书案前翻看一本杂记。冬葵在西暖阁里整理好床铺,又抓了一把百合香丢进铜炉,便走过来劝她:“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歇下吧。”
文怡瞥了窗前香案上的玉香炉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仍旧盯着书看:“你们回屋歇息去吧,我再看两页便会歇下了。”
冬葵无奈地道:“小姐,眼下已经是冬天了,您自个儿觉得不冷,但大晚上开着窗子,便是再强壮的人也要受不住的。您若想看书,不如回西屋里看?奴婢多点几根蜡烛就是。但若要奴婢放着您就这样在此呆坐,奴婢是绝不会答应的。万一您明儿早上起来,受了风寒,岂不是奴婢的罪过?”
文怡看她的神色,知道她是不肯让步的了,只好放下书起身,脚下一顿,转到窗前,看着玉炉里的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再悄悄往窗外看了几眼。今夜不比昨夜天气好,水池上空浮着淡淡的雾气,月亮也藏在厚厚的云层里,花园里一片黑暗,只有水瀑依旧潺潺作响。
她叹了口气,伸手关上窗户,吩咐道:“就把玉香炉留在这里吧,让香慢慢烧完,明儿早起再收拾,拿放时小心些,千万别打了。”
冬葵笑道:“小姐放心,不会打了的。”停了停,又抿嘴笑,“小姐今儿晚上倒是好兴致,这样的玉香炉,只怕长房也没有呢,难得遇上了,怎么也得用一回才好。”
文怡的脸色有些发红,她哪里是为了这个缘故才用香炉的?只是又不好说实话,只得转移了话题:“秀竹怎么不见?”
冬葵忙道:“那丫头又去寻长房的人说话去了。小姐,不是奴婢多嘴,虽说她与那边亲厚,多来往可以打听些消息,可也不能天天儿往别人那里跑。不然人家的消息没打听到,倒把咱们自个儿的底细给透露光了。叫长房的人看见了也不象。若您不舍得教训她,奴婢去告诉赵嬷嬷一声,让她老人家出面好了。”
文怡有些好笑:“用不着担心,秀竹向来是个知轻重的,行事也不象紫苏那般鲁莽,你别老将她想得那么糟。我们出门在外,两眼一抹黑可不行,外头有嬷嬷与何嫂子把着,长房那边有秀竹,你只管把我身边的事料理好就行了。”
冬葵眼珠子一转,柔顺地笑道:“奴婢知道了,只是有时想到她祖孙三个都是长房过来的,难免要多心。小姐既然吩咐了,奴婢往后照办就是。”顿了顿,“不过秀竹做事也太张扬了,咱们这回出门,身边除了自己家里带来的,其他都是长房的人,她们见秀竹天天凑过去,哪有不说闲话的?再说,咱们这回进京,一定会在大老爷府里住些时日,奴婢听说六小姐在家有八个丫头呢粗使的小丫头和婆子媳妇不算在内。五小姐和十小姐是跟着大老夫人去的,想必使唤丫头也不会少,若是到时候,大太太拿这件事说嘴,派几个丫头过来,小姐岂不是拘束得慌?万一大太太索性将那些丫头送给小姐做陪嫁,往后就更麻烦了。那样的丫头,可比不得咱们自家用惯的人手,谁知道抱了什么心思?”
文怡心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