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时代-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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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掉了沉重的铠甲。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自由的鸟,在城市的树林里飞翔。丁松找不
到我,他一定会着急,让他急去吧。希光兰从这个服装店走到另一个服装店,她差
不多把服装店走完了,但她没有买上一件衣服。她根本不想买它们,她只想看。她
看见好看的服装,她就往自己的身上穿,许多人都围过来看她,说这姑娘穿这衣服
好。说好她也不买。她把衣服脱下来挂到原先的位置,接着往下一家走。下一家的
服装,仍然能刺激她的兴趣,于是她又试穿。一个下午,她试穿了三十多套衣服,
所有的人部对她说好、漂亮。她知道店主们说漂亮说好,那是在说服装,而不是说
她,那些字眼似乎与她无关。没有任问声音是贬低服装的、如果有人说小姐你穿这
套衣服不太合身,特别难看,那么她就会把这套服装买下来,穿着它走到丁松的面
前。她们不知道这个下午,她是来选购最差最难看的服装的。
走了一个下午的希光兰,在黄昏降临的时候走进了大清茶楼。茶楼里的灯光比
黄昏还要昏暗,她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定,要了一壶茶和一碟点心,慢慢地打
发时间。她突然想知道丁松现在在干什么?她走到柜台前,给丁松挂了个电话。
丁松被手机的响声惊醒,他抓过手机贴到耳朵边,那头却突然挂断了。了松想
一定是那几个赌友在跟他开玩笑。丁松倒头又睡。但手机又嘀嘀嘀地响个不停,丁
松接通电话,他仿佛听到那一头的喘息声。他想会不会是希光兰。他说你的气味我
已经闻到了,你是谁我很清楚。回来吧,别再恶作剧了。他听到那一头传来重重的
搁话筒的声音。
丁松再也无法睡眠,他睁开眼,屋内一片黑暗。他睡不着但他又不想下床,他
就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他相信希光兰回来的时候,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会兴奋
不已。
丁松的一句回来吧.引起了希光兰的警觉,她断定丁松现在就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试着给自己的手机挂了个电话,竟然通了。还有人接。她从话筒里辨别出,那是
丁松的声音。出门的时候.手机关着的,现在打开了,说明丁松想从手机里了解我
的秘密。她在纸条上写道:
我想找希光兰,叫她过来睡觉。她把纸条递给一位身着清代服装的茶房,然后
按了重拔键。她对茶房说,如果有人接电话,你就把纸条上的话对他说一遍。茶房
按希光兰的意思说了一遍。希光兰怔怔地站在茶房的身后,欲望被她自己写下的十
二个字撩拔。仿佛接电话的人不是丁松。而是她自己。茶房不是读她的字条,而是
真的对她这样要求。茶房那套清代服装,使希光兰有隔世之感。她想如果真如我所
想,跟茶房那个,那自己仿佛倒退八十多年,也就是说八十多年前,我已经是一个
姑娘了,我曾经跟一个清朝的茶房睡过觉,他现在正在打电话叫我过去。
茶房放下电话,回过头来对希光兰笑了笑。茶房说他在电话里骂娘,希光兰说
哪个骂娘?茶房说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是接电话那个男人。希光兰说丁松,他叫丁
松。丁松这两个字像一盆水,泼到希光兰头上,把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她缩
回到大清茶楼的角落,看那些茶房们为顾客忙忙碌碌地上茶。
深夜十二点,希光兰又挂了一次自己的手机。第一次没接通,第二次挂通了,
那边没有人接。希光兰想丁松已经离开了。希光兰恍恍惚惚地走出茶楼,赶回自己
的住处。
希光兰走进卧室,正准备开灯.突然被一双手搂住。那双手迫使她倒到床上,
然后剥她的衣服。希光兰知道压在她上面的人是丁松,但她故意不作声。她认为这
样黑灯瞎火地做,比开灯看着那副面孔要强,希光兰冷冰冰地应付着,不反抗也不
配合,她对这种突然袭击不抱什么希望。她还记住昨天黄昏的那几巴掌。
上面的动作持久而且有力,希光兰慢慢地被引入一条快乐的通道。烟味香气扑
鼻,动作愈来愈快,那个可爱的人远远地向她扑来。她开始呻吟,并且抬起头来在
那个人的肩膀上咬了一口。那个人发出一串笑声,他知道他成功了。他说你如果怀
上了,也得打掉;因为你吸烟。希光兰说你爸吸不吸烟?丁松说吸。希光兰说为什
么当初他没把你打掉。丁松说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怎么能
和那时比。希光兰说那和什么时候比?丁松说好好好,我不和你争。你只要能生出
一个儿子来就行。不管他聪不聪明,不管他畸不畸形,我认啦。
在与希光兰一同狂欢的日子里,丁松的胸口始终压迫着一种重量。这种重量缘
于那个神秘的电话:我想找希光兰,叫她过来睡觉。那个男人的嗓音洪亮,说话吞
吞吐吐,还有几分得意之色。那个男人会是谁呢?丁松有不吐不快之感,但他又不
想吐出来。他想要控制住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是让她怀上一个孩子。
半年过去了,希光兰仍然没有怀孕。丁松怀疑希光兰偷吃避孕药。希光兰却拍
着自己的腹部,笑丁松没有本事。趁希光兰外出的时候,丁松在希光兰的屋里翻箱
倒柜,寻找一切可疑的迹象。翻遍所有柜子和抽屉,丁松没有发现避孕药以及男人
的照片或书信。
尽管丁松做得十分小心谨慎,希光兰还是发现了,她有一种被人监视被人搜查
的感觉。她把柜子里的衣服、相册、化妆品全部掏出来,摔到床上。她说让你翻我
让你翻,我的身体你翻过了,我的衣柜你翻过了,我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在你面
前我的一点小秘密都不允许存在,我像一块透明的玻璃。丁松说你有什么理由存在
秘密,请你记住,你是我供养的一只鸟。希光兰说但是你侵犯了我。丁松说当初的
条件是要为我生一个儿子,可是现在你连怀都怀不上。希光兰发现丁松已经变了一
副嘴脸,他过去的讨好,下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盛气凌人、不屑一顾。希光兰
说这不是我的原因。丁松说不是你,是谁的原因?希光兰说你自己不行,反倒怪我。
丁松从床上跳起来,他把那些衣服全拖到地上,并且用脚狠狠地踏。希光兰像
是自己被踏一样,扑到衣服上哭。丁松拉住她的手,说哭,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到
医院去检查,看看到底是谁不行。希光兰被丁松拖出卧室、客厅,然后拖下楼推上
轿车。希光兰的衣袖在大门上挂了一下,划出一道口子。希光兰哀求道,让我回去
换一换衣服。丁松不允,他把她强行接到车座上。
轿车如离弦的箭,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因为车速太快的缘故,车子东倒西歪,
差一点撞到别人的车上。急速地拐了几个弯之后,希光兰看见高高耸立在楼顶的医
院的红字招牌,招牌像几团火熊熊燃烧,并且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就在轿车即将
扑向火的一刹那,轿车突然停住了,希光兰猝不及防身体前仆,仆到前排的靠椅上。
轿车慢慢地调头,开始朝来的方向走。希光兰说你怎么不敢了,你为什么不去检查。
丁松回过头来,说上溯我家三代,没有一个不成种的。轿车在丁松的嚎叫声中,又
一次狂奔。希光兰看见窗外那些红白相间的棚栏以及高楼、树木,猛然间都缩小了
身子,朝着车后快速隐退。
希光兰和丁松的关系,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显得不冷不热,激情不知觉地从他们
身上消失,他们都感到疲惫。丁松热衷于扑克、麻将,三天两头才到希兰的住处转
一圈,但大部分时间是来睡觉的,养足精神之后,他又去跟朋友们通宵达旦地赌。
希光兰中午吃快餐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阔别了十年的高中同学。那个同学在她
的对面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来看他,竟然没有把他给认出来。他自报家门之后,
希光兰才恍然大悟。她记起这个名叫祝兴义的同学,当时头发稀黄,在班上是有名
的瘦猴。可是十年之后,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大胖子,仿佛十年的时间全都堆积到了
他的身上。祝兴义说他现在在某个局当局长,晚上一定要清希光兰吃饭、唱歌、跳
舞。
希光兰不愿意跟视兴义跳舞,她认为他太胖,转动起来比较困难。于是他们就
走着,他门漫无边际地走着。希光兰发现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希
光兰返身朝那辆轿车走去,轿车从她的身边溜走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丁松的
轿车,希光兰对祝兴义说有人跟踪我。祝兴义说谁?希光兰说一个男朋友,他每天
晚上都打麻将,但他雇了一个司机跟踪我。他表面上把我丢在脑后,其实他一直都
在注意我的一举一动.祝兴义扭动他肥胖的头颅,左右前后看了看。希光兰发现了
他的惊慌,希光兰说你怕了。祝兴义说不怕。但是祝兴义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借口,
匆匆地离开希光兰,希光兰对着跑步离去的祝兴义,发出一串怪笑。
第二天早上,丁松睡眼惺松地走进希光兰的客厅。希光兰说又赌了,丁松说赌
了,丁松说赌了的时候,对希光兰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径直走进卧室,不到一分
钟时间,卧室里就传出了丁松的鼾声。
在希光兰的印象中,所有的黄昏都是从她的身后开始的。她居住的公寓坐东朝
西,楼梯口正对着每一天太阳沉下去的地方。沿着公寓的楼梯拾级而上,她常常听
到身后传来阵阵急促的声音,仿佛一群老鼠追赶她的脚步。这种时候她往往回头,
她看见西边的太阳快要落下了,那些急促的声音正从远远的天边滚来。事故发生的
那个黄昏,她从楼下开始一步一步地朝她的四楼走去。她站在楼梯的中央,回头望
了一眼。她看见天空一片杏黄,天空黄得奇怪黄得不像天空。她莫名其妙地打一声
哈欠,然后继续朝搂上走。她看见她的门板上贴着一张纸条。
兰:找你不遇,下午七时我在华侨宾馆门前等你,不见不散。
一位男朋友
希光兰想会不会是祝兴义。她刚这么一想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祝兴义没有
这样的胆量,她扬手撕下字条,没有进屋便返身下楼她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看表,现
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三十分了,离那个男朋友约定的时间只差半个小时。
希光兰朝马路上挥手,一辆黄色的的上停在她的面前。当时她没有注意到这是
一辆黄色的士。她的脑子里塞满了对那个神秘的男朋友的猜想,以及对于时间仓促
的焦急。她不停地时司机说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正眼看
司机,她的目光穿透车窗遥望正前方,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己经远远地走在身体的
前面。只是在路上堵车的时候,她才侧过头夫望了一眼司机。她发觉这个司机很年
轻,嘴上还没有长出胡须。她说开几年车了?司机说两年。她说怎么不读书?司机
说考不上。她说挣了不少钱吧?司机说买车的钱还没还完。司机用手在自己粗壮的
头发上抓了两把。车子缓缓地向前移动,动了一下,又被前面的车堵住。司机偷偷
地看了一眼希光兰,随即缩回目光。他的目光就像蛇信子,在希光兰的脸上轻轻一
舔,就收回去了。直到出事之前,他再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希光兰。他被希光
兰的美丽震动了,他认为她是他最美丽的乘客。
一辆一辆的车紧挨着,排成了长长的一串,把希光兰乘坐的的士夹在中间,这
个时候,希光兰才发现自己乘坐的士是黄颜色,这种颜色在车阵中十分醒目。她抬
起手腕。不停地看表,最后她把手表脱下来拿在手上。她问司机能不能绕道走,司
机摇头。她前车后望过去,一辆轿车紧紧地贴着他们的车屁股,好像前面这辆车是
女的,而后面那辆轿车是男性一样。车子既不能后退,希光兰只能干着急。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像水一样突然流动了,然后慢慢地散向四面八方。希光兰
挺直腰杆,头部前倾,催促司机加快速度。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马路上乱蹿。
希光兰发觉司机开快车的动作,比丁松开车的动作好看。但是车子愈来愈快,仿佛
离开地面变成了一只飞翔的乌。希光兰喊刹车,车子却刹不住。希光兰听到一阵玻
璃的碎响,无数把锋利的刀刺向她的身体。她感到痛,然后是不痛。希光兰在被撞
伤的一刹那,她的左手下意识地伸向方面盘。但是她的手并没有抓住方向盘,而是
紧紧地抓住了司机的右手。
司机易平立即想到要把这位受伤的女乘客,从车上抱下来,他伸手去抱她的时
候,他发现她的右脚被扭曲的车门夹住了。他用一根铁棍撬开车门,然后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