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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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稍遇挫折,便会像云一样飘走,根本不会有任何留恋。
君子动之以义,小人动之以利。真正图不测之事时,还是要依靠那些目光短浅的小人。李密抬起头,目光从三十多名将领脸上一一掠过,他看到了不同的表情,有的振奋,有的感动,有的却冷静如冰。
冷静如冰的人能看穿他的小伎俩,但阻止不了他凝聚群豪。李密笑了笑,最后将目光落在谢映登脸上,“大伙难得到的齐,谢将军,你可否来介绍一下张须陀老贼的最新动向。他到陈留后继续向西去了,还是掉头向北?”
谢映登是原来的瓦岗寨哨探统领,现在与李密麾下的张亮共同掌管瓦岗军的情报收集传递事宜。比起李密在杨玄感麾下所创立的那种在车、船伙计,游商、行客中间安插细作的方式,谢映登的手段更细致,收获的情报也更准确。但其经营的范围只涉及到瓦岗周边的五个郡,远没有张亮的手脚伸得长。
见到李密借商议大事而转移话题,谢映登心里先暗叫了声佩服,然后笑着越众而出。“众位兄弟请了!”他依旧用江湖豪客的方式跟大伙打了个招呼,而不是用山寨中逐渐风行起来的官腔。“据昨日山寨安插在梁郡的探子回报,张须陀把辎重和打劫来的钱财都装上了船,顺着通济渠发向荥泽。有两千多骑兵在运河两岸护送,带队的是李旭和罗士信。其余的大队步卒沿官道向西,走的是大梁、管城方向。每天大概行军四十里!”
“确定么?”李密的眉毛又微微跳了一下,追问。
“确定!几个受咱们保护的村寨都送出信来,说得内容差不多。并且提醒咱们小心,信中说,张须陀的齐郡兵比他们先前看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守规矩!”谢映登点头,证实。
军纪是一支队伍的立身根本,周围的大小当家们虽然动辄拥兵数万,但谢映登都不怎么将他们放在眼里。比起李密到来后的纵横捭阖的喧闹,谢映登更欣赏徐茂功掌军时的稳扎稳打。在他看来,那才是一条干大事的做派,而眼前的这些人与其说作战,不如说在赶集。
“这无胆老贼,嗅觉果然灵敏!”李密遗憾地摇摇头,苦笑。
“既然辎重运走了,想必人也会尽快跟过去!”雍丘营统领,壮武将军李公逸的话里怎么听都带着些庆幸地味道。他的老营在雍丘附近的黑松岭,距陈留城不足百里,地势比王当仁的石嘴寨平缓得多。如果被张须陀得知具体位置的话,肯定会一并给抄了。
众位将领议论纷纷,有人为不能如愿击杀张须陀而感到惋惜,有些则为没和官军硬拼而高兴。还有一部分人则将目光转向了微笑不语的徐茂功,脸上的神情颇为不忿。
“如果还是徐军师来负责掌控全局,他绝不会玩得雷声大,雨点小。”一些老成的将领,特别是属于瓦岗山本部的将领暗自嘀咕,对李密的能力很是不屑。
“图来!”正当众人议论纷纭的时候,李密突然一伸手,威严地命令。
朝请大夫房彦藻带着两个远道来投的幕僚应声而上,推开一侧桌椅,在聚义厅的墙壁上挂起一张由数块羊皮连缀而成的地图。细软洁白的金州软皮做面,干净淡雅的扬州薄锦缝边,铺开去,整个瓦岗周围的形势立刻跃然眼前。
一瞬间,连老寨在黄河北岸的将领都看清楚了齐郡郡兵此刻正处于哪个位置。“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出身的,无论干什么都透着大气!”众将心中暗赞,刹那间,心底下对李密的佩服又多了几分,怀疑又减了数寸。
蒲山公李密清了清嗓子,摇了摇手中鹅毛羽扇,指点江山。“官军此番来得蹊跷,去得也怪异。十五天前他们已经到了甄城,李某本欲诱其深入,一举为众位洗雪多年被老贼欺压之辱,但谁料,老贼居然狡诈如狐!没等走到穙阳,便突然南折去了定陶。待某闻讯,欲再调兵追之,已经来不及!”
“末将以为,这样也好,如果官军退入荥阳,我等刚好有了更多时间整顿士卒,去芜存精!”谢映登想了想,笑着建议。李密不说自己料事不中,却先谈起张须陀跟大伙之间的仇怨,明显是一种转移视线的手段。但眼下大伙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谢映登愿意再给他个台阶下。
“不然!”李密摇摇头,嗓音陡转,“张贼乃大隋柱石,若此番杀了他,朝廷震动,天下必将分崩离析!”说话间,他咬紧牙,两眼中流露一侧桌椅,在聚义厅的墙壁上挂起一张由数块羊皮连缀而成的地图。细软洁白的金州软皮做面,干净淡雅的扬州薄锦缝边,铺开去,整个瓦岗周围的形势立刻跃然眼前。
一瞬间,连老寨在黄河北岸的将领都看清楚了齐郡郡兵此刻正处于哪个位置。“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出身的,无论干什么都透着大气!”众将心中暗赞,刹那间,心底下对李密的佩服又多了几分,怀疑又减了数寸。
蒲山公李密清了清嗓子,摇了摇手中鹅毛羽扇,指点江山。“官军此番来得蹊跷,去得也怪异。十五天前他们已经到了甄城,李某本欲诱其深入,一举为众位洗雪多年被老贼欺压之辱,但谁料,老贼居然狡诈如狐!没等走到穙阳,便突然南折去了定陶。待某闻讯,欲再调兵追之,已经来不及!”
“末将以为,这样也好,如果官军退入荥阳,我等刚好有了更多时间整顿士卒,去芜存精!”谢映登想了想,笑着建议。李密不说自己料事不中,却先谈起张须陀跟大伙之间的仇怨,明显是一种转移视线的手段。但眼下大伙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谢映登愿意再给他个台阶下。
“不然!”李密摇摇头,嗓音陡转,“张贼乃大隋柱石,若此番杀了他,朝廷震动,天下必将分崩离析!”说话间,他咬紧牙,两眼中流露
第一章 击鼓 (三 上)
李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透骨的阴寒。距离他最近的谢映登明显感觉到了其话里浓浓的恨意,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惊问:“密公莫非想一击而杀之?那张须陀老贼可不是一个容易相与的,三年来,多少江湖豪杰试图招惹他,却谁都没落得什么好结果!”
“正因为老贼手上染满了弟兄们的血,我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否则,待其熟悉了荥阳周边情况,我等再想除之,恐怕难上加难!”李密被谢映登问得微微一愣,凭着多年历练出来的本领,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咱们既然举了义旗,就要为天下而谋。若知其强便避而走之,岂不让全天下看着我等的英雄失望?”
“对,咱们就是要知难而上,我就不信,天下没人奈何得了这头老贼!”群豪被李密开口一个天下,闭口一个大义说得血脉喷张,七嘴八舌地响应。
“对,咱们十几个打他一个,还怕啃不碎他这把老骨头?”齐国远舞动双拳,唯恐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英雄形象。
谢映登笑着退开半步,不再多置喙。十个打一个的大话说起来好听,往往开战时,十个人一块儿转身向后,都巴不得其他伙伴前去送死。
“难道映登以为我方并无胜算?”李密敏锐地觉察到谢映登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摇了摇羽扇,笑问。
“映登只是觉得张须陀老将军嗅觉敏锐,既然已经避开了圈套,我等很难再将他诱惑进来!”谢映登摇头,回答。为了顾全大局,他不想直接置疑李密的决定。在他看来,战斗的胜负,的确和人数多寡没有绝对的联系。但李密能鼓动起群雄并肩而战,那是李密的本事。大伙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也却实需要一个李密这样的人才将群豪凝聚到一处。
“我等的确难以诱惑老贼入套,但可以假他人之手杀之!”李密脸上的笑容很浓,似乎对“老贼”这个称谓甚感兴趣。
“谢某不才,愿闻其详!”谢映登向李密拱了拱手,摆出一幅虚心求教的姿态。在用兵打仗能力方面,谢映登以为李密比起徐茂功相差甚远。但使用一些战场外的奇招,其他人比起李密却是望尘莫及。
“诸位且看!”李密先还了谢映登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用手中鹅毛扇轻点挂在墙上的地图,“张须陀老贼知道我等在瓦岗山下等着他,所以避而不战。但为了给昏君一个交代,他于咱东郡外围绕了一大圈,顺势捣毁了几家豪杰的老寨。”
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李密换个角度重复一次,并没有什么新意。“密公请直说,我等到底怎么才能报仇?至于咱们这边的窝囊事,就不要再提了!”王当仁听得有些心烦,大声建议道。其他几个刚刚当了将军的寨主们也吩咐附和:“密公,您有什么安排就直说吧。咱们听您和徐统领号令便是!”
“我的计策就出在张须陀背后还有个昏君上面。他想以别的山寨冒功,咱们偏偏不让他如愿。当年鱼俱罗将军就是因为消极避战被处斩的,只要咱们坐实的张须陀头上这个罪名,老贼定然也活不过今年冬天!”
话音落下,满堂豪杰鸦雀无声。众人的确恨张须陀,但大伙平素盼望的都是如何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从来没有人想到还可以借刀杀人。杨广是个昏君,这是群豪的共识。昏君亦可为我所用,却是以往凭他们的视野所看不到的层面。刹那间,许多人如同眼前被推开了一扇窗,看到了一个更为复杂的世界。与他们先前设想的黑白分明不同,那里黑不一定是黑,白不一定是白,黑白之间还有很多驳杂的颜色,光怪陆离。
刹那间,即便是出身于江南第一望族的谢映登,也被李密的卓越见识惊了个目瞪口呆。倒吸了好半天凉气,他才缓过些神,郑重问道:“此计可谓神来之笔,但具体如何实施,还请密公明示!”
“这个么?”李密掉正羽扇,又轻轻地扇了几下凉风。此际虽是盛夏,但瓦岗山地势高,聚义厅内并不甚热。因而他扇扇子的动作纯属多余。但此刻在众人眼中,却别有一番睿智味道。
“这个么,依我之见,第一,咱们需要大张旗鼓地杀下山去,在南北两道运河上制造几场大麻烦。东都之粮全部来自运河,马上夏粮即将装船,咱们让昏君饿几天肚子,他自然会两眼冒火!”李密横转羽扇,一边用扇侧的黑色雁翎磕打自己手掌,一边胸有成竹般说道。
“密公妙计!”闻此言,忠武将军王伯当忍不住大声称赞。众将之中,他与李密关系最厚。刚才一直担心李密因为耐不住面子带着大伙与张须陀硬拼,如果那样的话,一旦兵败,恐怕李密的威信会一落千丈。而现在,李密在兜了几个***后,成功地把大伙的视线从其谋划失败,劳师无功上吸引到新的作战任务上来,让王伯当在佩服之余,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也就是密公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杀了张须陀,河南各地,咱们还不是想打哪就打哪?”齐国远亦跳着脚喝彩。因为麾下弟兄都丢光了,所以他在瓦岗寨中一直混得不得志。眼下翟让委派李密决策大小事务,让他看到了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因此他拍起马屁来亦不遗余力。
“呵呵,此计见效虽慢,但的确甚妙。南北两条运河一直是咱们瓦岗山的粮库,先前老程年年到河上取粮,就是没想到此举还能令杨广那个昏君自断臂膀。”见众人说得热闹,归德大将军程知节亦跳起来,插科打诨。“你们大伙谁也别跟我争,待会儿老程我就带一哨人,直接到运河边上搭个卡子。除了劫粮之外,这河上南来北往的,只要是官船一概收税百文,民船减半,江湖豪杰免费,要是碰到来投瓦岗的,嘿嘿,老程倒送他半吊盘缠!”
此人是瓦岗寨第一疲懒人物,无赖顽童。虽然年纪已经二十多了,但说话做事却总是有口无心。因而官职虽然高,却不甚得人尊重。当然,轻易也不会有人跟他这混人起隔阂。只是冷不丁一番混说出来,除了逗得人哈哈大笑之外,还将一个冷酷的事实摆在了众豪杰眼前。
运河分为南边两条,南运河起于江表的余杭,终于虎牢关外与东都相连的伊水入黄处。北运河与南运河遥遥相对,起于黄河北岸的沁水入黄口,终于大隋北方军事重镇渔阳。这一南一北两条河,正是连接整个大隋的血脉通道。因此朝廷对运河沿岸的治安甚为看重,特别是对东都洛阳附近,因为涉及到整个东都的粮食安全,所以每月都有府兵来回巡视,遇见截匪,必将赶尽杀绝。
往年瓦岗山从运河上取粮,之所以劫一票就走,从不过多逗留,便是因为自认没有与整个大隋对抗的实力。因而李密刚才所说的劫粮之策,虽然看上去简单易行,做起来却绝没想象得那般容易。
大伙若出动得次数过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