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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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很喜欢李旭送给他的横刀,虽然比起李家任何一件收藏品来说,李旭送的横刀都上不得台面。“其实应该我这当兄长的送你一件礼物,庆贺你伤愈归来才是!”唐公世子摩挲着横刀的皮鞘,笑逐颜开。“不过送你兵器吧,没什么比你那把黑长刀更锋利。送你马匹呢,整个军中又找不到第二匹黑风!所以,我还是请你喝酒吧,把刘兄一起喊上,家中有几坛御赐的兰陵精酿,咱们仨找个清净之处不醉不归!”
“还要算上我,四个人一起喝酒,肯定比三个人热闹!”李世民从屏风后窜出来,大声抗议。顺手夺下李建成手中横刀,仔细把玩了两回,很快又嘟起了嘴巴,“有大哥的礼物,我和二姐的呢,仲坚兄不会把我们两个都忘了吧!”
“胡闹,咱家又不是贪官,哪有自己向客人讨要礼物的道理!”李建成劈手抢回横刀,微笑着呵斥。
“能收到仲坚兄的礼物,我就是做一回贪官又何妨啊!”李世民顺口应付。
“胡说,也不怕爹听见了用棍子打你!”李建成低声警告。
“若是爹知道,我便说是你的身教,我只不过是效仿大哥所为而已!”李世民振振有辞地反击。
“…”
对于两兄弟相亲相爱的氛围,李旭一直比较羡慕。等二人闹够了,从身边拿起三个小方盒,递到李世民手中,笑着说道:“这三件小玩意,送给世民、婉儿和元吉,都是我老家的特产,给大伙看个新鲜!”
“我又不是小孩儿!”李世民低声抗议,显然,对哥哥手中的横刀比对自己手中的礼盒要感兴趣。待把第一个盒子打开,他目光却立刻被里边的“小玩意儿”所吸引,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高兴之情涌了满脸。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排陶人,每个都只有拇指大小,分别捏成了前代将军,军官,士兵的模样,一个个惟妙惟肖。更难得地是每个陶人表面都烧上了红、青、黄三色彩釉,看上去精神抖擞,盔甲鲜明。若是将每个盒子中的陶人按级别排开,则可以从大将军、将军、骠骑一直排到伙长,刚好代表了一府将士。
“难得他们烧得生动!”李建成的目光也被陶人所吸引,凑上前说道。
“这里可没你的份!”李世民向哥哥扮了个鬼脸,双臂做了个保护私人物品的姿态。闲时他与婉儿纸上谈兵,总是觉得没有真刀真枪上战场来得尽兴。如今有了陶人,就可以与二姐画地为阵,一方为高句丽,一方为大隋。每一个将军代表一府兵马,一个伙长代表一队小兵,来来往往分个胜负。
陶人是李旭在离开上谷郡之前买的。李婉儿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物件,他也无意识地开始留心地方特产。买时想着不能让人说出是非这个环节,所以才给李世民和元吉各自捎上了一套。此刻见到李世民喜欢,李旭也觉得开心,拔拉了几下陶人,信口问道:“婉儿呢,你们姐弟不是日日形影不离么,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二姐啊,前几天玩得太疯,被娘关在后院里做女红。估计没个三、五不会释放。一会儿我把仲坚兄的礼物送过去,省得她憋出犄角来!”李世民信口作答,随手打开其他两盒陶人,在阳光下比较着欣赏。
“婉儿如果知道你这位胞兄千里之外还想着她,不知道多欢喜呢!”李建成上前拍了拍旭子的肩膀,“不管他们小孩子的玩意,咱们且去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李旭的目光从陶俑上收回,眼里刹那间涌满了笑意。
饶是李旭酒量好,三天之内也醉了三次。一次跟李建成、刘弘基和李世民,一次跟武士彟等自己营中弟兄,第三次跟刘弘基、薛世雄老将军和薛家哥俩儿。对于这位年龄不大,但勇悍异常,行事又大方得体的少年,大伙看重之余,在酒桌上难免抬爱了些,总是把他当作敬酒的主要目标。李旭则有酒必饮,饮则必尽,几轮酒宴下来,倒也落了个爽直的名声。
没有人看见旭子低头向酒杯时眼中露出来的忧伤,人们热衷于谈论他马踏连营时的勇敢,乐于谈论他一箭射杀高句丽将军的机智,却都忽略了这些根本并不是少年人最在乎的东西。只有老于世故的刘弘基,偶然注意到李旭的酒量大不如以前,在结伴从薛世雄将军营垒归来的路上,带着几分醉意打趣道:“你好像比原来容易醉,难道受了几次伤,把酒量也打小了么?”
“没办法,有时我一端起杯子,就想起老齐他们几个!”李旭叹了口气,低声回答。在刘弘基面前,他隐瞒不住,也不想隐瞒太多的心事。当日一同喝酒胡闹的弟兄们只剩下了刘弘基、武士彟他们三个,旭子不想再失去更多友谊。
刘弘基哑然。他知道李旭重情义,这也是他非要把李旭带到唐公麾下共谋富贵的原因之一。但是他却没想到,事情过去近半年了,小兄弟依然对同伴的阵亡耿耿于怀。
这不是一件好事情,人有时候不能活得太明白。想到这,刘弘基低声劝解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即使你再伤心,他们也不可能活转过来。人活着总得向前看,况且唐公已经…““如果只是为了救薛将军一人,我们何苦赔上三百多弟兄?”李旭轻轻摇头,打断了刘宏基的话。唐公李渊不负仁义之名,所有埋骨辽东的护粮军弟兄,他都尽所能及地为他们争来了身后荣耀。在去年死于辽东之难的三十余万人中,三百多护粮军弟兄的留下名字的比例最高,家人得到朝廷抚恤和表彰的比例也最多。但这些能弥补什么呢?能让死去的人醒转么?李旭不敢相信。
“旭子,忘了这事儿吧。子固当时已经尽力了!”刘弘基停住战马,急切地劝告。
“我从来没怪过建成兄,他只是一个军中长史,连宇文述老将军都阻拦不住的事情,他更是无法阻拦。”李旭再次摇头,澄清了刘弘基对自己的误会。
李建成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浮桥被烧毁的事情,他已经多次当面向刘、李等人表示了歉意。李旭从来就没怪过他,他同意刘弘基的对李建成的评价,‘子固不是个有急智的人’!而当时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幕僚在李建成身边为其谋划,循规蹈矩的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阻挡卫大将军的命令。
李旭甚至不怪卫文升心狠。牺牲掉可能生还的几百残兵,从而保护整个辽西大地,对见惯了死亡的卫大将军而言不是什么错误选择。换了宇文述、李渊甚至刘弘基在那个位置上,可能都会做同样的决定。
下令毁桥的皇帝陛下没有错,执行毁桥任务的卫大将军没有错,辜负了数百弟兄以命相托的唐公世子也没有错。错得只是那些死去的人,他们身份太低微。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每个人血脉如同他们自己平常吹嘘得那般高贵,那两座浮桥上就不会腾起大火。
换句话说,如果大将军宇文述当时不被削职为民,工部尚书宇文铠不待罪病死,卫大将军绝对不会在明知道宇文士及有生还希望的情况下,还下令烧掉两座浮桥。
旭子现在只怪自己和袍泽们命贱,没有人是大将军,或者什么王公贵族的子侄。自从活着回到辽西后,他特别理解为什么徐家要竭尽全力将徐大眼培养成家族的希望!特别理解为什么徐大眼的毕生志向是让家族崛起为真正的豪门!
每个人眼中的真相都和他所在位置和亲身经历有关,每个人眼里都有自己认为的真相。
此刻,旭子看到的真相便是:这世界是为世家豪门而设,寻常百姓子孙的生也卑微,死也无人在乎。
“旭子,你得慢慢适应!”刘弘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诲。
“嗯!”李旭低声回答。刘弘基曾经说过,这世上很多规则不合理,但你没有力气去改变,所以必须学着去适应。否则,除了让你自己受到伤害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结果。李旭知道自己领悟得比较晚,但既然领悟了,自己就尝试着去做,去努力适应那一条条看不见的规则。
“我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我会努力适应!”快到军营门口的时候,李旭抬起头,送给刘弘基一脸坦诚的笑容。
第一章出柙(四上)
第三卷大风歌第一章出柙(四上)
前几次来,李校尉这里可只有冷水!”宇文士及咧了咧嘴,又开始吐红舌头。
“去年驸马督尉来得不巧,我的茶饼早就用光了。这次的茶饼是从老家带回来的,估计能用上一、两个月!”李旭轻巧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把宇文士及的攻击化解于无形。
“那说明老夫有口福!”宇文述坐在马扎上品了口茶,笑着说道。猛然间,他皱了皱眉头,端起茶水又细细抿了一口,喉咙上下动了几次,惊诧地追问:“这好像是南人烹茶的手段,与北方大大不同呢。李校尉家里莫非有人来自江南么?”
“晚辈是按道听途说的方法烹制,误打误撞,希望还能合二位大人之口!”李旭自己也端起一只茶盏,品了品,微笑着回应。
“你总是误打误撞,进入护粮军中,是误打误撞。救了唐公李渊一家性命,也是误打误撞。得来这身功名,还是误打误撞。仲坚兄弟,你这误打误撞的好运气,什么时候能转给我一些呢?”宇文士及放下茶盏,笑着打趣。
“以驸马督尉的身份和作为,估计不会看上我这点儿好运!”李旭微笑着摇头。
“你没听说过欲壑难添这句话么?”宇文士及天生喜欢跟人斗嘴,见李旭回应,立刻开始新一轮‘攻击’。
“我还知道人力有所穷!”
“一人之力固有所穷,何不假他人之手而攀之。况且路漫漫其修远长,一个人独行未免孤寂!”
“请督尉大人恕我知而有限!”不想与对方无止无休地纠缠下去,李旭很干脆地承认自己无知。
“知己之不足,才能取人之长。人之患,不在少知,而在多知却无断…”宇文士及却不愿就此放过李旭,继续吞吐着血色的舌头邀战。
宇文述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与李旭斗嘴,不出言制止,也不替任何人帮腔。小半年没见,他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机灵了许多。如果说去年这个时候,自己不经意把一块璞玉当成了石头的话,今年,这块璞玉已经开始放出宝光。任何人,只要还有眼睛,都能看出其中温润颜色。
只是这块玉却晾晒在了李家的楼台上,这未免让人心有不甘。但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它偷到宇文家来,却是个非常有难度的挑战。万一把握不好其中尺度,恐怕不但令宇文家和李家的矛盾会变得更深,这块玉将来光芒四射的时候,宇文家也难免被其锋芒所伤。
“只要生在世上,就难免与人打交道。若总是特立独行,自然难免疲敝。若能借力使力,只会越行越远,越行越轻松。所谓得道多助,未必是道义之道,而是通晓和人交往的方法与门径…。”宇文士及喋喋不休地说着,今天的话不似往日般锋利,与其说跟人斗嘴,不如说试图旁敲侧击地来教育李旭。过了一会儿,李旭自己也听出了其本意,索性闭嘴不言,任宇文士及说得天上地下落花如雨。(注1)片刻后,三人都不说话了。非常耐心地端起茶盏,一口口慢慢品尝其中春天般滋味。随着日影移动,悬在火上的另一壶泉水又沸声如珠,李旭走过去,舀水,投茶,搅味,将养,默默地煮好了新的一壶春茶,将两个客人盏中的旧茶换掉,然后给自己也倒了半盏,举盏于眉间相邀。
宇文述与宇文士及赶紧坐直了身躯,在惊诧中举盏回敬。到了这个时候,二人才突然感觉到,此间主人应该是李旭,而不是他们两个地位高高在上指手画脚的督尉和大将军。
主人家以茶礼相待,客人若是再胡扯些世俗闲言,未免污了这营帐中的气氛。父子两个以目互视,除了惊诧之外,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赏和了然。
对方这套烧茶待客之礼虽然做得有些生疏,却于举手投足之间告诉来访者,此间主人的独立与好强。“这块璞玉不属于李家,这个少年一直在试图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知道答案的宇文述心里未免些遗憾,但刹那间比遗憾更多的则是轻松和欢喜。
沉默了片刻,宇文述放下茶盏,笑着说道:““李公子不贪功自傲,若老夫再强说什么报恩,未免大煞风景!”
李旭笑了笑,没有回答,拎起铜壶,在老将军面前的茶盏中添上半碗春绿。
“可老夫身负统帅大军之责,这为国举贤的事情,却是不得不为的。”宇文述笑着继续,“此茶甚佳,老夫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常常饮此滋味!”
“如有时间,欢迎老将军常来我营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