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是第一次生孩子,以前没有弟妹,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邓婆婆无儿无女,倒了三十多年的夜壶,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瑶瑶更没有。
于是,我们三个女人,被早早折磨得鸡飞狗跳。
这孩子吃饱了就拉,拉了便哭,哭完了就睡,睡醒了又哭。精力十分充沛,又不分白天黑夜,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觉。
很多人都说女人生完孩子会发胖,可这二十多天下来,我被早早折磨得迅速恢复了以前纤瘦的模样。
虽然累,但每当看到早早小小嫩嫩的脸蛋,我心中便会宁静下来,宁静得好象鸡公寨便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是我再也不愿意离开的家。
但要命的是,我的奶水好象总是不够早早吃,经常是我被吸得欲哭无泪,而他又嚎啕大哭,用哭声来抗议奶水的不足。
这夜,我口渴而醒,不愿唤醒邓婆婆,悄悄披衣下床,摸到桌子边倒水喝,听到窗外有人在雪地中悄悄说话。
“原来带孩子这么辛苦。”好象是阿金的声音,我这才想起,狐狸调来的上百人这些天一直守在小木屋的外面。
江文略倒也沉得住气,听说日日和狐狸在屋内对弈,并不出房门半步。永嘉军驻扎在山下,粮草自运,也不来叨扰鸡公寨。狐狸叮嘱了伙房,每餐都煮羊肉送到房中,江文略吃得十分辛苦,吐了好几次,却也没说什么。
看来,他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弄明白我到底有没有死。何苦呢?
我正想着,老七的声音响起:“是啊,不知我娘那时带我时,是不是也是这么辛苦。”
“少寨主为什么这么爱哭啊,真是个哭包。”
“他是早产儿,屈大叔说,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身体自然会差一些。”老七显得忧心忡忡。
阿金也显得很担心:“是啊,大嫂那日击鼓助威,我当时都呆了一下。然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砍翻了两个人,你说咱们一群男子汉,若是连大嫂都保护不了,还怎有颜面在天下英雄面前立足!”
唉,十五六岁的少年,总是恨不得时刻在自己脸上写上“男子汉”三个大字。
老七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听屈大叔说,大嫂的那、那啥不足,不够早早吃,早早又不吃米汤,真不知道咋办才好。”
阿金道:“我想想,那时我弟弟也是不够奶水吃,我爹想了个什么办法来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老七好象一下子来了精神:“快想,你倒是快想啊!”
“你别推我,我这一推我越发想不起来了。”阿金怒道。
“好好好,我不推你,金大爷,你慢慢想。”
我悄悄退回床边,重新睡下,在黑暗中慢慢地微笑。
这日,早早仍然没能吃饱,哇哇大哭。
我听着他的哭声,象被刀子割着一般,正烦到极点时,门被呯地一脚踢开。
狐狸抱着瑶瑶冲进来,瑶瑶竟是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双唇青紫而颤抖。老七跟在后面,面色发白,脸上还挂着泪水。
邓婆婆拍手叫道:“唉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也吓得慌了神,忙放下早早,迅速和狐狸一起扒下瑶瑶身上的湿衣服,换上干净衣裳,又用被子将她包住,放在火盆边。好半天,她才似恢复了一点知觉,双唇也不再那么青紫。
早早还在啼哭,我转身将他抱起,问狐狸:“到底怎么了?”
狐狸瞪了老七一眼,冷声道:“问他。”
老七眼睛都红了,好半天才带着哭腔道:“我、我带瑶瑶去凿冰钓鱼,谁知那地方的冰不厚实,她掉水里去了。”
我抽了一口冷气,看着仍在打摆子的瑶瑶,气得过去踢了老七一脚,骂道:“你没脑子啊,这种天气,带她去钓什么鱼?!”
早早还在哭,哭得我心烦意乱,把怒火全发在了老七身上:“寨子里这么多事,你好歹是个寨主,也不帮着你六哥一点,还象个小孩子,这种天气带瑶瑶去钓鱼,你…”
我正骂着,衣襟被人扯动,低头一看,是瑶瑶。
她面色还是惨白的,哆嗦着道:“婶、婶婶,你、你别骂七叔,是我耍赖一定要跟、跟着去的。”
我怒气未消,道:“那他也不应该去钓鱼!”
瑶瑶又拉了拉我的衣襟,抖着道:“七、七叔是听、听阿金叔说,说如果能有鲫鱼,能、能帮婶婶发点奶水,这样,弟、弟弟就有奶水喝了…”
我呆住,好半天才慢慢转头去看老七,老七却似被火烫着了,猛然转身,象兔子一般蹿了出去。
我还在发愣,瑶瑶又加了一句:“七、七叔也吓着了,好在叔叔也在那里钓鱼,才、才把我救上来。”
我又转头去看狐狸,狐狸以手握拳,抵住鼻子,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有事,瑶瑶没事我就先走了。”
然后溜之大吉。
这晚的主菜,自然是萝卜丝煮鲫鱼。
也不知碗里的这条鲫鱼,是老七还是狐狸钓上来的。
好在瑶瑶没什么大碍,喝过姜汤后又活蹦乱跳,大口扒着饭,我则握着筷子在一边发呆。狐狸敲门进来,我忙低头,三两口扒完,抬头道:“六叔,有事吗?”
狐狸踌躇了一会,道:“江文略说,永嘉军已到了该撤走的时候,他要求今天晚上,由你带着孩子,和他正式签订互助盟约。”
我慢慢放下筷子,微微一笑:“看来咱们寨中的羊肉太膻,不合江二公子的口味,他终于吃不下去了。”
和前前夫的盟约(二)
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似乎还是十个月前的那个沈窈娘,但又好象有了些变化。脸圆润了许多,脱去了一些稚气,眸子却比以前迷蒙了几分。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梳了一个最简单的挽云髻,未戴任何珠饰,只在鬓边插了朵小小白花。
换上素净的衣裳,我俯身将包得严严实实的早早抱起,再看了一眼睡着了的瑶瑶,轻步出屋,再轻轻地带上房门。
屋外,雪花静静地飘落,这漫天的雪花衬着廊下暗红色的灯笼,让一个月没有出门的我恍惚了一下。寒风夹着清冷的气息吹得面颊生疼,我正犹豫要不要再进去添件衣裳,狐狸已解下狐裘,披在我肩头。狐裘还带着他的体温,将我和早早,暖暖地围住。
积雪被踏碎的声音象一支单调的乐曲,狐狸撑着油伞走在我身侧,偶尔侧头,向我微微而笑。
远远可见议事堂窗内透出的烛光,我停住了脚步。
狐狸也站住,转身看着我,轻声道:“别怕。我今天刚收到消息,田公顺被蔺不屈的人马拖在了伊州一带,自顾不暇,我们已暂时没有危险。相反,郑达公一直压着青陵府打,江文略必须带人赶回去,他更怕我们鸡公寨不与他合作,让他后方不稳。他今天之所以提出一定要见你,签下盟约,实在是逼不得已。依我看,他认出你后,坐立难安,好象很怕你因为仇恨而要撕毁盟约,怕咱们会趁他与郑达公交战时在他背后捅上一刀。所以,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你根本不必怕他。”
我唇角渐涌讥讽的微笑,平静道:“六叔放心,我不怕。我倒真的想看看,一个人,究竟可以无情无耻到什么地步。”
我缓步踏上青石阶梯,听见二寨主在堂内哈哈大笑,似是江文略说了个什么笑话,连一贯沉默寡言的五寨主也笑了起来。
狐狸收了油伞,拂了拂右肩,我这才发现因为要顾着为我和早早撑伞,他的右肩已落满了雪花。
他再蹬了蹬靴子上的雪,老七在里面笑道:“只怕是大嫂和六哥来了。”
二四五寨主笑着大步从堂内出来,将我围住,皆带着欣喜和好奇的神情,争相来看我怀中的早早。
我低下头,轻轻将包着早早的小锦被掀开一条细缝。二寨主睁着水牛一般的大眼看了许久,向四寨主摊开手,咧嘴笑道:“我就说我会赢,早早果然象大哥,简直和大哥长得一模一样。”
我在肚中哭笑不得。四寨主已急了,上下左右都看了一眼,怒道:“哪里象大哥?明明和大嫂长得一模一样,都说女儿象爹、儿子象娘,你看早早这鼻子和嘴巴,哪点不象大嫂?”
二寨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丫竟敢赌输了不认账?!”
五寨主忙拉架,道:“都象都象,眉毛眼睛象大哥,鼻子嘴巴象大嫂。”
狐狸也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这二人才悻悻分开。
纷扰声中,我始终低垂着头,听见有极细碎的脚步声在缓慢地向我走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让唇边挂上浅浅的笑,然后,慢慢地抬头。
议事堂内点了很多盏烛火,将向我缓步走来这人的脸照得明明晃晃,他的脚步似乎十分沉重,越来越慢,但他的目光却始终胶着在我的脸上。
他的双眸,好似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渐渐发亮。风从我身后涌来,涌入堂内,卷起他的长袍,他竟被这风吹得身形微有摇晃。
我沉静如水地与他对望,听见狐狸在笑:“外面风大,别吹着早早了,赶紧进去说话。”
我淡然一笑,收回目光,低头爱怜地替早早掩上小锦被,轻步踏过门槛。
我抱着早早,低垂着头,自江文略身边悄然擦过。我看见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似乎要抓住什么。
狐狸和老七拥着我在首把椅中坐下,早早却忽然哼了几声,我忙轻声拍哄,他又沉沉睡去。
江文略还在原地站立,他的背影这样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索,可等他缓慢地转身,脸上的微笑让我认为方才那份萧索只不过是错觉。
狐狸立在我身侧,笑道:“江兄,大嫂的身子今日才略好些,能出来走动,让你久等了。”
江文略拱手道:“无妨,能见到青瑶夫人一面,并能正式订下盟约,是文略之幸。”
狐狸微微欠身:“那就请江兄将盟约书拿出来,大嫂自会在上面具名,并让早早按上手印。”
江文略却淡淡一笑,道:“不急。”
“哦,为何?江兄不是要急着赶回青陵府吗?令夫人已等急了吧。”狐狸闲闲道。
江文略看了我一眼,慢慢地说:“十个月前,我与故卫寨主有过一面之交。”
狐狸哦了声,眉头微蹙,道:“好象没听大哥说过。”又问:“你们听大哥说过没有?”
几位寨主齐齐摇头:“没有。”
江文略唇边笑意不减,道:“因为那时我们永嘉军就有意与鸡公寨联手合作,但怕泄露风声,让黄家寨有了防备,所以那次见面十分隐密。初步达成合作意向后,卫寨主因为不便下山,曾托我帮他办一件事情。苍天保佑,这件事情我在上个月终于办好了,但卫寨主已遭不幸,按他生前所言,这件事情,我得秘密告知他唯一的亲人,青瑶夫人。”
众人面面相觑,狐狸迟疑道:“这个…”
议事堂的门未关严实,一阵风从门缝处涌进来,吹得烛火齐齐暗了一下,映得江文略看向我的目光十分沉暗。
风过,烛火又渐明。我静默良久,轻声道:“各位叔叔。”
众人齐齐站起,恭声道:“大嫂。”
我的目光掠过江文略,似掠过一个陌生的人,话语淡然无波:“既然事关你们大哥,我也想一听究竟,请各位叔叔暂且回避一下。”
“是。”众人齐声唱诺。
狐狸看了我一眼,我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他回以微笑,带着众寨主出去,并轻轻掩好了门。
老七似是想守在门口,狐狸在将他拉开。
脚步声终于嚓嚓远去,议事堂内,一片沉沉的寂静。
不过是片刻寂静后,江文略在颤声轻唤。
“窈…娘…”
我不知有多久没听他这样唤过我,只觉这样的声音十分陌生,又十分缥缈,正要提醒他认错了人,温热的气息扑近。他的手指,颤抖着伸向我的面颊。
我微微一愣,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猛然站起,冷声道:“江公子,请你自重!”
江文略呆了呆,转而却似什么都不顾了,忽然张开双臂,将我紧紧圈住,喃喃在唤:“窈娘…”
我极力挣扎,他却只是固执地抱紧我,炽热的唇在我耳边厮磨:“窈娘,你听我说,是我让…”
我气得一抬脚,狠狠踹上他的左腿,他抽了口冷气,却抱得更紧。我再要抬脚,早早忽然大声啼哭。
这尖锐的啼哭声让他的手僵住,我趁机挣开,急退几步,低头掀开锦被,一边摇晃一边轻拍着早早:“乖,早早乖,不哭…”
江文略却又走了过来,颤抖着将指尖伸向早早。
我急速退后两步,怒目而视:“江文略!”
江文略的瞳孔中闪过一抹腥红,他看向仍在啼哭的早早,面上满是纠结与痛苦的神情,声音也在颤抖:“他…叫早早?”
我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