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医-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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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年仆妇在侯府门外转来转去,老远看见她,立刻迎过来:
“是解颐姑娘吧,夫人命我在这里迎姑娘,姑娘随我来。”
阿依点头,背着药箱跟她进了侯府。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护国候府,上次因为被墨砚吓到在大门口就逃走了。不愧是大齐国战将的府邸,恢弘大气,线条冷硬,一水儿的石青色地砖,尽是苍劲翠绿的松柏,粗犷豪放,峻拔刚烈。一路走来,她发现侯府内陈列了许许多多的假山怪石,似浑然天成的千姿百态却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压迫性极强,看久了会让人心生畏惧。
不愧是墨砚家,和他的人一样恐怖!
穿过假山,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青石甬路映入眼帘,两旁高楼斜插,崇阁巍峨。就在这时,忽见十来个丫鬟自前方狂奔而来,仆妇见状大皱眉头:
“你们竟敢在府里放肆奔跑,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吗?!”
“祝妈妈,不是我们想跑,二爷!二爷他不见了!”为首丫鬟满脸悲剧,捶胸顿足道。
“二爷不见了?”祝妈妈一声惊呼,脸色惨白,竟比她们还要慌张,“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又忙对阿依说,“姑娘,一直往前走左转就是夫人屋子,你自己去吧!”说罢,居然跟着丫鬟们一起跑了。
阿依愕然,望向前方似没有尽头的大道,眉角狠抽。
第七十六章 染血的绝色男子
兜兜转转一大圈,阿依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不是她方向感太差,而是这侯府里的假山实在太多,简直就像走在迷宫里一样。折进左边岔路,她明明一直在向左却好像越走越远,想找人问路,却不见半个人影,这里到底有多大?!
花了半刻钟终于走到大路尽头,然而下一秒,眼前一大片火红的枫树林差点闪瞎她的眼!
正值商秋,许多已经转红的枫叶绵延起伏,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能战栗人心的烈火,妖娆美艳,壮丽幽深。风起叶纷飞,斜阳映树影,中间一条笔直的小路已经被飘零的叶片覆盖,如铺就了一条极具视觉冲击性的天然红毯。枫林深处,似有人在慵懒地弹奏琵琶,轻拢慢挑,一下又一下,极为漫不经心且随意,然而奏出来的乐曲却仿佛一滴冰冷的水直直地滴入心脏,先是沁凉,在被身体温暖之后又会觉得舒畅,然而在余韵萦绕之际,却又品出一丝莫名的凄凉与悲伤。明明是个感觉迟钝的人,她的心脏竟会无法自已地跟随那曲乐缓慢地颤动,诧异地迈开脚步,她向枫林深处走去。
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震撼人心的画面:一棵高大的枫树下,一名体态修长的男子正毫无防备地躺在一张竹榻上。这男子很年轻,皮肤苍白发青没有一丝血色,绸缎般柔滑顺直的长发墨黑中夹杂了些许耀眼的银白色,宛如午夜里幽冷地闪烁着的月华,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摄魄。宽大的湖绿色长袍松垮垮地套在骨架均匀双肩纤瘦的身体上,前襟大敞,露出蚕丝中衣及高高的锁骨,衣袍上用浅粉色丝线绣满了手掌大的牡丹花,国色天香,艳绝天下。一双线条优美的裸足蜷在榻上,比普通男子略窄,迷人的脚踝透白如玉,精致完美。他怀里抱了一只紫檀木琵琶,纤细的指尖捏着象牙拨片正在懒洋洋地弹拨霏糜的乐章。那鲜红的枫叶在空中像无数只蝴蝶,翩翩起舞,又盈盈飘落,落在他的长发和衣摆上。
此刻,似感到空气中传来的异样,他停止奏琴,漫不经心地回过头。那长长的睫毛如两把羽扇,一双朦胧迷离的丹凤眼散着极为澄澈的温煦柔和,浅淡却润泽的柔嫩唇瓣缓缓勾起,仿佛绽放于三生石畔的彼岸花,足以引得众仙子坠落凡尘,惑人心魄,妖魅丛生。
“原来是小猫姑娘,来!”他的嗓音似清澈的山泉潺潺流过人的心尖,让听者的心似被由内至外地洗涤过,沁凉,舒坦。
阿依脸颊发烫,他对着她在乱叫什么?也太轻浮了!
然而下一秒,她面色一僵,脸比刚刚更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从她身边经过,直直地向男子走去。
对不起,她自作多情了!
男子抱起小猫,含笑欢喜地抚摸着,阿依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简直就是在破坏风景画,想问路刚要开口,就在这时,可能是不舒服,小猫忽然生气地尖叫起来,狠狠咬住男子的手并用爪子猛烈地抓挠,男子吃痛松开手,小猫跳下竹榻逃走了。
“啊,又逃走了,我还真是不受喜欢呢。”男子轻笑着自嘲一声,歪身懒洋洋地斜靠在堆着软枕的靠背上,唇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受伤的手抬起,眼神迷离,似在欣赏自己流血的姿态。
没错,他的确在用欣赏的眼神,阿依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只是猫的抓咬伤而已,他的手竟仿佛受到很严重的创伤,血流不止,好似永不枯竭的泉水不停歇地向上涌,再缓缓地流淌下来,血的鲜红与肤的白皙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竟有种破灭衰颓的美感。
一声低呼,阿依掩住嘴唇,脚步不受控制地前移,她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可以敏锐地判定这男人似乎是容易流血不止的体质,尽管这体质让她匪夷所思。
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干净绷带,她一把抓过男子的手缚上去勒紧。正在望着自己的手发愣的男子突然被触碰,身体条件反射地产生出排斥,竟强横地外翻过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迅如闪电地锁住她的脖子!
阿依眉尖一蹙,手腕被他掰得快要断掉,喉咙也很难受,不过现在止血更要紧,指压止血对他并不管用。
她神经紧绷在男子看来却从容不迫地自怀里摸出针囊,趁他怔愣之际巧妙地抽回手腕取出三棱针在他的伤口周围灵活轻盈地刺了几下。
还是不行,她眉头皱得更紧。
男子对她流畅的针法很惊奇,似看住了,捏住她脖颈的手逐渐松开。阿依再次施针,轻重有序,针法精准。
折腾了半天,血流终于渐歇,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手上的血迹惊骇,他的病症太过古怪,是她闻所未闻的。
“请问是墨家二少爷吗,我是百仁堂来的。”她用帕子擦拭手掌,平着脸屈了屈膝。
“百仁堂?怎么不是秦泊南来?”男子眉一挑,又恢复了刚刚的懒散,勾唇笑问。他的个子很高,歪坐在榻上,竟和站着的阿依不相上下。
“我是来给先生送药箱的,结果假山太多迷路了,刚才不少丫鬟正在找你,说你不见了……”阿依流畅平快地回答,望着他的耳根,眉再次皱起,“二少爷,我冒犯了。”手贴上他的脖颈。
果然在发热!
这人身体古怪,发热时竟然半点绯红没有,甚至比雪色还要苍白。
“二少爷,发热这么厉害要好好静养,光着脚吹风还不好好穿衣服,病会加重。”她平声道。
男子望着她正儿八经的表情,她个子矮小,身材纤细,发黑肤白,明明是个玲珑可人的小人儿,却面色沉肃,声线凝稳。
“你一个小丫头,说话怎么像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一样!”他扑哧一笑。
阿依一怔,抬头望向他。
他正视到她的脸,天边浮云汹涌,风吹动她的墨发,细白的肌肤,精致的小脸,幽暗的杏眸。男子上挑的凤眸里闪过一道涟漪,忽然捏起她的下巴,用研判的目光打量她,自语:
“果然很像啊!”
第七十七章 过敏性体质与血液病
阿依浑身一僵。
二公子墨研却忽然眉一皱,骨节分明的手按住瘦弱的胸膛,掩住嘴唇猛烈地咳嗽起来。
即使咳嗽剧烈,他的脸色仍旧苍白如纸,好像血液匮乏,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似快要窒息了般喘息急促,修长如剑的眉蹙着,仿佛在拼命忍耐。
阿依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这不是因风寒引发的呼吸困难,而是……似对某物过敏的哮喘反应!
这里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除非……是猫吗?
阿依大惊,扶他坐下来解开他中衣上部让他能更自由地呼吸,一面托起他的头部顺直气管,一面尽可能地柔声安慰:
“二少爷别急,只是风硬呛了一下,慢慢呼吸,不要紧的。”
她迅速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装有清凉通窍镇定草药的嗅囊放在他的鼻子底下,手规律性地轻揉他的胸口,替他缓解窒闷给胸骨带来的压力。
嗅囊似终于有了效果,墨研症状稍缓,接过嗅囊主动调整呼吸。阿依拈起长针在他的脖颈两侧重刺数针,刺激呼吸器官使其剧烈缩紧再猛然扩张。
墨研终于完整地呼吸出来,额角微汗,喘息了一会儿,抬起头笑道:
“手法不错嘛,一个小丫头,镇定从容竟和秦泊南有一比!”
阿依抿唇,凝重地看着他,不语。
墨研讶然扬眉,他竟从她澄澈如水的眼眸里读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关切与担忧,无杂质无目的,不是怜悯亦不是畏惧,只是纯粹的关心与担忧而已。
这丫头……很有趣!
他唇角一勾,低柔的嗓音有些干涩,却依旧如泉水叮咚清澈悦耳:“你叫什名字?”
阿依还未回答,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大而圆的山鸮扑棱棱地飞过来落在墨研肩头,并敌视地瞪了她一眼。
一群人追随山鸮而来,即使因为终于找到了二爷感到欣喜,却依旧不敢大声呼喊,在一丈开外停住脚步,凝神屏息。
墨研仿佛没看见她们,专心地挠着山鸮的脖子,含笑逗弄道:“小狸花!小狸花!”
狸花得意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欢愉的噜噜声。墨研望着它舒服的表情,看了阿依一眼,凤眸一亮,笑眯眯说:
“瞧,你们长得真像,以后你就叫‘小山鸮’吧!”
阿依眉角一抽,哥哥弟弟怎么都这么没礼貌!
“二少爷,”祝妈妈见墨研衣衫不整,又和一个才来的丫头相处融洽,微诧,上前来道,“侯爷夫人都在雅风馆,济世伯早就到了,你怎么躲在这儿,让奴婢好找!”
墨研伸了伸腰,孩子气地说:“我没有躲,只是想清静一下!”别过脸去托腮。
祝妈妈无奈地看着他。
半晌,墨研终于受不住她“热切”的眼神,扁扁嘴,拉长音唤道:“小安!”
“是!”瓮声瓮气的回答,树丛里响起窸窣声,一个身高九尺有余,肌肉虬结的壮汉忽然出现,肤色紫赯,表情呆板,就像一座高耸入云的黑塔。
阿依吓一跳,这人叫“小安”?
小安招人抬来一顶无篷小轿停在墨研面前,墨研懒洋洋起身,被他扶着坐进去,轿夫稳稳地抬起轿辇向东边去。
“姑娘怎么在这儿?”祝妈妈迎过来,笑问。
“我一直往左走却迷路了,这里好多假山。”
“啊,那是我们侯爷的兴趣。姑娘随我来吧,济世伯在雅风馆,我帮姑娘拿药箱。”
“不劳烦妈妈,我自己来就好。”阿依忙说,背起药箱跟上她。
“姑娘也学医?”祝妈妈看了她一眼,笑问。
“是。”阿依点头,犹豫了一下,问:“妈妈,墨二爷他……不能接触猫吗?”
“不但猫,连狗啊、马匹、花、香料接触久了喘疾也会发作,偏二爷还喜欢那些东西,姑娘怎会知道?”祝妈妈惊讶地问。
“刚刚一只猫把墨二爷抓伤,墨二爷便流血不止……”
祝妈妈惊骇了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二爷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身子,连侯爷夫人也拿他没辙,是姑娘替二爷止血的?”
“银针止血我学过。”阿依生怕她觉得自己莽撞,忙说。
“难为姑娘了。”祝妈妈见她态度谦和,眼神比刚刚柔和许多,忧虑地道,“一般大夫见到二爷的症状不是骇住就是束手无措,二爷打从娘胎就如此,身子弱时常生病,受不得寒凉,不能吃或碰许多东西,最严重的是只要有一点伤口便会流血不止。夫人和侯爷操碎了心,整个大齐国的名医都请遍了也不见好转,甚至还有那庸医没见过这种病说了好些难听的,把夫人气得全打出去了。幸亏有济世伯,自从请济世伯来诊治,二爷虽没有痊愈,身子却比从前硬实多了。”
阿依心思微沉,果然是她猜测的病症,过敏体质有很多,只是这流血不止实在太奇怪了。
雅风馆建在枫林深处,一路逶迤仿佛走在迷宫里,才进门,只见里面千百杆斑竹遮映着数楹修舍,中间一条石子铺成的甬路,两旁曲折游廊寂静清幽,一脉清泉自北而来绕阶环屋向南盘旋竹下而出。院中亦栽种了许多其他种类的植物,翠绿幽深,郁郁葱葱,无半点他色,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