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如玉 作者:璇玑小篆(潇湘2012-7-19完结)-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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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罢了一曲《惊云》,众人仍然沉浸在回味中尚未回神之时,只见那舞姬悄然收势而立,脚踩三寸金莲一步步踱到台下,盈盈下拜,语声清脆,妩媚动人:
“恭贺我皇陛下寿辰。恭祝我东齐皇朝千秋万代,黎民安康!”
座上的宇文煌重咳了片刻,却仍然是满面春风,瞧来龙颜大悦:
“甚好。甚好——这是谁找来的舞姬?”
宇文凌笑吟吟起身:“回父皇,是孩儿一时顽劣,儿臣惶恐!”
“那里。朕甚喜欢。”
宇文煌面上仍然泛着略微病红,却两眼发光,着实有精神得很:“难得楚王有这份孝心。看来皇后将你教导的甚好。”
一旁的皇后掩不住满眼的喜悦神色,矜持的抿着嘴:“还不是全托皇上洪福!”她笑盈盈转头吩咐宫人:“舞姬跳得好,琴师弹得好,一并赏了。叫他们过来谢恩。”
听了这话,正在饮酒的李璟呛了一下,险些喘不过气。端坐在座上的宇文凌猛地吃了一惊,原来那跳舞的正是墨如卿,而远处弹琴的,正是不折不扣的南越国皇太女殿下,不日就与宇文煌平起平坐的皇苏掌权人,苏宁赐。堂堂一国皇太女对皇帝陛下下跪?!要知道宁赐平日在南越皇宫,连女帝陛下都是不用跪的!
墨如卿闻言长眉一轩,微微笑了。当即盈盈跪倒在地,低垂臻首,语音婉转清脆如同出谷黄莺:“多谢陛下!”
宁赐也被传召着一步步走了上来,虽然由人皮面具覆面,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真实面目,宇文凌大吃一惊,当即想也不想,立刻朝宇文煌行礼:“父皇!这,这是儿臣府中琴师,回头儿臣赏他就是——”
“那是凌儿你的事。与朕赏的不相干。”
宇文煌一挥手:“你这琴师调教的好,改日叫她进宫来再给朕弹一曲。”
宇文凌仍然不死心:“父皇,可是……”
宇文凌话尚未说完,变成了目瞪口呆。他亲眼见到宁赐一拂衣袖跪倒在地,朝着座上的宇文煌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语声朗朗清脆,中气十足:“谢陛下恩典!”
顶上宇文煌笑了:“甚好。你叫甚么——”
不料,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惊天动地一阵大咳,居然两眼一翻背过气去。吓得众侍女一拥而上,原本其乐融融的大殿立刻乱成一团。皇后也吓得手脚冰凉,连声呼喊:“太医!快,快传太医!”
众皇子也不甘落后,纷纷拥上前去架着宇文煌急匆匆回了后宫。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退到角落里的墨如卿与宁赐,阴险的笑了。
“阿妩,你果然是……够狠毒。”
混乱中墨如卿的脸庞瞧来朦胧一片,只有一点唇色如血:“迟暮老人,硬生生受了你这要命的一跪,恐怕立刻少了二十年阳寿。”
宁赐大大咧咧摊开手:“便宜他了。要不是他真有点帝王之象,受我这一跪应当直接去半条命才对。”
宁赐乃是九天玄女转世,上不跪天帝众仙,下不跪人间帝王。等闲凡人受她一拜不还都会折阳寿,更别说让她跪一跪。角落里,宁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着,盯着座上斜歪不支的宇文煌,一点邪恶的笑容,从她唇角慢慢绽放。
宇文煌……我会保佑你下地狱的。
☆、三十、有女冯氏
转眼过了两天,病榻上的皇帝还没有痊愈,后宫又出事了。
后宫冯贵人落水致死,侍女指控为李皇后婢女绯儿所害。
当玉夫人急匆匆赶到之时,容妃和皇后已经争吵开了。只见满殿狼藉,侍女们瑟缩着跪了一地,容妃立在大殿中央高声叫喊道:“……怎的,皇后还不承认?人证物证俱在,皇后还想说些甚么?!”
皇后依旧是雍容华贵,庄严宝相端坐在正中宝座上,声音平平淡淡:“本宫昨晚头痛得很,自然睡得早。莫非这也得先朝容妃娘娘禀报不成?!”
一旁的华妃冷笑一声:“好巧。皇后娘娘一睡得早,冯贵人就死掉了。”
皇后依旧是神色冷淡:“只有每晚晚睡的人,才会费尽心思琢磨着怎样嫁祸他人。”
华妃一噎,一张脸青白不定。容妃见状,喝出身后一个小宫女,对皇后冷笑道:“既然皇后娘娘不肯承认,那么,这个小宫女你可还认识?!”
皇后掀起眼皮瞧了那小宫女一眼,十五六岁年纪,含泪瑟缩成一团,畏畏缩缩的样子。她抬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品了一口:
“甚么样的人物,本宫都得认识?”
“可是这小宫女却是认识娘娘呢!”容妃冷笑一声,转身瞧着那小宫女,“你且说说,昨晚上你都见到了甚么?——大胆说,有本宫替你做主。”
那小宫女眼眶红红的明显刚哭过,此刻听得容妃这么说,她迟疑了片刻,突然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泣道:
“……娘娘,娘娘做主啊!奴婢的主子含冤而死,死的不明不白……主子年幼时候掉入过水中受了惊吓,自那以后从来不近水池水塘……可昨晚上主子明明都已经睡下了,尸身却在水塘边被找到了!娘娘作证,我家主子从来不会在半夜三更去那种地方啊……”
“哦?”容妃斜眼瞧了座上皇后一眼,却仍然对那小宫女道,“你既然是亲手服侍你主子睡下的,可曾发觉甚么异状?”
小宫女略一迟疑,说话吞吞吐吐:“……有……。自然是有的,只不过……”
“但说无妨。”容妃冷笑着。
小宫女一咬牙,突然转向皇后,大声道:“那晚半夜有人悄悄潜入了主子的卧房,奴婢认得,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大侍女,绯儿……姐姐!”
一言惊起四座。原本跪在一旁的绯儿刹那间惊呆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胡说八道!才不是我!怎么可能——”
“住口!”
容妃一声大喝,“还轮不到你这小小宫婢插嘴!”
她转向座上的皇后,语气咄咄逼人:“皇后,对此你可有甚么解释?!”
她满心以为皇后会惊慌失措,孰料李皇后只是轻蔑一笑,端详着自己十指红红丹蔻,慢条斯理的道:“天日昭昭,桀犬吠尧。”
华妃按耐不住了,她可不如皇后那么沉得住气:“皇后娘娘,人证在此,由不得你抵赖的!”
玉夫人一见局面即将剑拔弩张,连忙向前一步,劝解道:“各位姐姐息怒,想必事情并不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她——”
“玉瑶环,本宫晓得你当年是李府出身,自然一意维护皇后。”容妃冷笑着,“可是天日昭昭,报应不爽。你主子如今做了错事,合该受到惩罚!纵然是皇上亲至,皇后此番也不能不拿出个说法来!”
玉夫人生性腼腆,被她这么一堵,当即羞红满面讷讷不语,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容妃得意一笑,刚要开口,却听座上皇后娘娘开口了:“瑶环妹妹,你先退下。”
她转而朝向容妃:“你既然称我一声皇后,那么我能否说几句话?”
容妃冷笑:“当然。任凭皇后娘娘解释。”
皇后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如炬电眼朝华妃冷冷一扫,这才开口道:“绯儿,你可有甚么要说的?”
绯儿原本慌乱的跪倒在地上,此刻听的皇后吩咐,当即精神一振,先朝着皇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回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她转而起身,走到了冯贵人生前的贴身小宫女前,盯着那小宫女的眼睛,大声道:“你说你瞧见了我,那么当晚你睡在哪里?”
小宫女微微瑟缩一下,却仍回答道:“我服侍主子睡下之后,自然是睡在外间。”
绯儿冷笑道:“那么,你是怎么断定那一定就是我?莫非你外间还点着灯睡觉的?”
小宫女的眼神开始躲闪:“我……我认出了你的身形……”
“仅凭身形就敢一口咬定是我?”绯儿怒道,“我再问你,既然你睡在外间,那么你可曾见到你主子半夜走出来?”
小宫女下意识一缩:“这个……我,我后来睡着了……”
绯儿更怒:“好忠心的奴才!你主子房间进了外人,你却仍然能够安枕无忧?!既然你没有见到有人走出来,那么你主子的尸身是如何在池塘边发现的?我倒是想瞧瞧谁能够那么方便,将自家主子的尸身拖到池塘那么远的地方还不被人发现!”
容妃一瞧形势不利,当即反唇相讥:“自然,要是有了统帅六宫的皇后娘娘谕令,事情就会方便的多了!”
“你血口喷人!”绯儿一口啐了出来,“莫说此事根本不是皇后娘娘做的,就算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这中间有甚么蹊跷!敢问容妃娘娘,倘若娘娘要去杀一个人,会不会指使自己贴身宫女?!想必就连容妃娘娘都没有蠢笨到那种地步,将自身把柄白白送给别人!除非是有人诬陷!”
不待容妃气急发作,绯儿立刻转向一旁险险吓晕的小宫女,厉声喝道:“想必就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主子,由绕过宫人耳目扔到了池塘里!”
小宫女险些吓掉魂魄:“不是我!……不是我……”
绯儿再接再厉:“料想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也无甚力气拖动那么一个尸体!你在宫中必然还有同谋,是谁!速速招出来,自然有皇后娘娘替你做主。倘若你仍然执迷不悟,为虎作伥,现在就随你那个死了的主子下地狱去罢!”
三声断喝,声声如同晴天霹雳一个个炸了过来,只炸的小宫女晕晕乎乎一时找不到北。容妃一见形势不利,眼珠一转,却是率先笑出声来:
“难得啊难得……竟然有忠心耿耿巧舌如簧的婢女,三言两语就能够混淆黑白!不过你也莫要得意,是非公正,咱们请皇上来辨别清楚!”
“既然如此,那么容妃你巴巴的跑到我这儿来做甚?!”
顶上的皇后慢悠悠发话:“莫非你想代替皇上行使权利?本宫倒还是没死呢,统帅六宫的重任暂时还用不着你来担当!”
她袖袍一拂,冷笑一声:“——来人,送客!”
容妃气结:“你、你、你等着!——”
她大怒之下,一把推倒身后两名宫女拂袖而去,华妃连忙追上。玉夫人知趣的告退了,大殿之上,只剩下了几盏阴惨惨的烛光,以及垂手侍立的绯儿,和跪倒在地的小宫女。
“你们做的很好。”皇后的声音如阴风飘过灵堂,有说不出的诡异。
“来日金殿对峙——也要切记,那冯姓贱人是被容妃杀掉的……”
☆、三十一、莫小师叔
冯贵人落水一案终究是不了了之,那个小宫女的去向也没有人知道了。可是离奇的是,过了没几天,宫里突然兴起了闹鬼一说。传闻半夜时分总有一个白衣女子在池塘边飘来飘去,叫声凄厉,闻者必死无疑。皇后听闻此事,大怒呵斥道:“鬼神之说,无稽之谈!”
可惜一天之后,皇后娘娘,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请了诸多太医开了药方,均不奏效。楚王凌忧心忡忡,特地重金延请了江南“凌宸阁”名医,号称“医仙娘子”的容繁前来诊治。
慢步过重重叠叠锦帐,推开雕花镂空珠帘门,李皇后躺在轻纱帷幔后,似在闭目沉睡。宇文凌悄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母后,您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儿臣请了江南名医为您诊治。”
锦床上,李皇后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传来:“难得凌儿有心。传她过来罢。”
宇文凌朝容繁使了个眼色,自己先退下了。
端坐在正厅里,云北凌慢慢品着茶,思索着近来事务。片刻之后,有侍卫匆匆而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只一句话,云北凌脸上血色顿失——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侍卫低声道,“殿下,此人正在城南‘天上居’二楼等候。”
一路上心神不宁,直到了天上居门口,店小二已经候在了门口,恭敬一鞠躬:“请贵客随我来。”
推开“风归于外”雅厅的雕花木门,毫不意外的,云北凌第一眼,就瞧见了白瑜。
峨冠高髻,古朴沉静。端正坐在主座上轻拂衣袍,微微抬眸,一笑如十里春风。
“你来了。”
云北凌的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却在下一秒张了张嘴:“……我来了。”
白瑜又是招牌式的温润浅笑:“请坐——贵客远来,容在下奉茶。”
“不敢,劳太子殿下亲自奉茶?!”云北凌突然觉得心浮气躁。在这个男子面前,他平素引以为豪的的沉着冷静顷刻间化为乌有。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在焦躁甚么——莫非单纯是这男子与生俱来的震慑力?!仿佛他只要往你面前一站,就能在刹那间将你的心思琢磨透。
他赌气似的往白瑜身前榻上一坐,板着一张脸:“昭瑜太子殿下真是千面玲珑,昨日是富商巨贾,今天又成了修道之士。不晓得明天会不会变成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