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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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绝凡心弃红尘,魔障阻隔入山道。爱女心切,直言不讳。唐突冒昧尚请原谅!”源氏也看了这信,对紫姬道:“写得如此可怜,你应写信告知你意。”说毕唤传女取出酒肴果撰来,款待信使。紫姬实在不知如何措词作复。但她以为不必过急答复,便感慨地写道:
“难绝尘缘因有情,莫入空门断凡心。”写毕,犒赏使者一套女装和一件女子常礼服。朱雀院展阅来信悄然而叹:紫姬的书法文笔极尽优雅。那从小娇惯,幼稚无知的三公主如何能与才貌兼备的紫姬媲美?真是忧心忡忡啊!即将入山的朱雀院,可堪忧虑的的事情太多了。女御、更衣皆告别回娘家去,尚侍俄月夜已挪居到弘徽殿母后的旧居二条院中。这也是朱雀院的一块心病。尚侍欲随朱雀院一道火山,削发为尼。可朱雀院劝阻道:“此刻随我出家,似有意效仿,有失郑重,尘缘难免未绝。”
源氏与尚待俄月夜曾有一段露水情缘。多年以来,源氏对她一直索系在心里。常思寻个机会见她一面,以慰衷情。可是二人身份高贵,不免顾虑重重。自出了那件轰动一时的须磨之事件,源氏的举动更为小心谨慎。然俄月夜现已闭居寂地,正欲出家传佛。源氏颇想得知她的近况,因此思念之心更胜昔日。他便时常借口写信与她,追述情怀。而俄月夜以为早过了追风逐月的年轻,是故不避嫌疑地回信于他。源氏看了她的笔迹,甚觉此人较过去更为深沉圆熟。他相思难忍,遂频频写信向俄月夜传女中纳言君,倾诉重重心事,此人先前曾拉拢二人。又召来曾作过和泉守的中纳言君的兄长。开言道:“我欲与她隔帘对诉,望你能议妥,我便一径前来。我现为身份所累,不便称扬此事,故须细密进行。想你也不会张扬出去,我亦便可放心。”
陇月夜得知源氏想与她幽会,心想:“这又有何必要呢?这个薄情郎!昔日我尚且痛恨于他,而如今我正沉溺于离别上是的悲哀之中,又岂能与他追忆旧情呢?事情固然不会泄露,但‘心若问时’,叫我如何’已安?”前和泉守只得将此意禀复源氏。源氏暗忖:“从前轻浮无理之事,她尚不曾拒绝我呢!虽然她有和上星离别的哀伤,但她过去与我也是两情依依,现在却又装出清白女子模样来!须知‘艳名广播如飞鸟!’如今又岂能抹掉光前绊闻呢?”思虑至此,便下定决心亲去探访。事前对紫姬说道:“闻听二条院东院的常陆小姐久病。一向杂事缠身,至今尚未前去探望,甚是对她不住。欲昼间前往,恐不甚稳妥,故拟夜间悄然前往。”于是便细心打扮,妆饰讲究。紫姬见他今日这般模样,甚觉古怪。她约略猜到了几分。原来自从三公主人院后,她对待源氏,凡事皆与从前大相径庭。隔阂已生,是故只是装作不知。
这日,他也不到三公主那里,只派人送信探问而已。整日在家中给农服黄香。夜幕下垂,黄昏迫近,便带领四、五人悄然离开宅邪,乘坐一辆竹席车,往二条院而去。到了宫邪,叫前和泉夺进去通报。俄月夜听得侍女传报源氏已经驾临,不由大惊,皱眉喷问:“不知这和泉守如何回禀他的?”传女劝道:‘躺是随便找借口打发了他,实在不合礼数。”便自作主张,将源氏让了进来。源氏传达了慰问来愈后,说道:“敢请尚待轻移莲驾,隔帘对诉可好?如今浮薄非礼之心早已消除殆尽,望放心可也。”他再三恳请。俄月夜推却不得,只得唉声叹气,膝行而出。源氏兴奋起来,心想:“她还是没变,仍和先前一样容易亲近。”二人虽由帘幕隔开,但因曾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互相听得落座之后,各自不免嗟叹往昔。源氏的客座设于东厅厢房中,连通厢房的纸隔扇却严实地紧锁着。源氏恨恨道:“倒好像防少年份花贼似的!别来数年,往事仍历历在目。待我如此冷淡,未免太过无情了!”此时正值夜半,鸳鸯于池塘符藻间凄鸣不已,顿添悲凉。源氏见邪内阴暗冷清,人影疏稀,较昔日荣华大相径庭,不由感慨万端,流泪不止。并非模仿平钟,而是真的落泪。源氏已不再若浮躁少年,言语也甚为稳重。此时他却探手拉动纸隔扇,欲将其拉开。随即赋诗道:
“久别又逢君,却似已疏隔。热泪沾襟下,难抑此心悲。”俄月夜答吟道:
“难禁热泪下,犹如清水流。行程已断绝,岂能再相逢?”这答语意非所愿。然而她回想起那轰动一时的须磨往事,乃是为己而起。不由心软,觉得今日再见一面,亦是缘份,并不妨大碍。陇月夜本就心存怀念,近年虽见识了种种人情世故,也深海自己往日轻率,一直操守不移。然今夜幽会,勾起她埋葬心底的旧情,便觉昔日欢事近在眼前,而不能坚贞自守了。俄月夜仍如当年一般柔媚多情。她一面恐惧流泪,一面又贪恋欢情,前后为难,愁苦不迭。源氏见此种神情,觉得比新相知更添风韵。虽然天露曙色,仍欢情企结,不忍离去。黎明天空,晓霞绚丽,飞鸟成群,鸣声婉转。春花凋谢,枝头新绿。源氏想起:昔年内大臣兴办藤花宴,正是这初夏时令。当时情景,虽间隔数年,仍栩栩如生,实甚依恋。中纳言君斤了边门,准备送他回府。但源氏走到门口,又回转来,说道:“藤花如此美丽,是如何染成此等动人色彩的呢?我实难舍这花啊!”他徘徊不忍离去。其时旭日东升,源氏映于朝晖,容貌更为获丽,令人目眩。小纳言君已是多年不曾见他风彩,觉得他年纪越大,相貌越是俊美,世间罕有。她不由追思当年,想:“我家尚待跟了这位源氏大人,又有何妨呢?她虽入宫,毕竟不是女御或更衣,只是个外勤的尚待,何须与源氏大人分离。实乃已故的弘徽太后过分多心,才引起了那桩不幸的须磨之事,倡扬一时,使我家尚待受了哈污,担了轻优之恶名,也决绝了两人情缘,实甚可惜。”两人胸中千言万语,哪能尽情叙说?源氏因身份所羁,木得木顾及体统c而这邪内人多眼杂,自该谨慎小心些。日头渐高,心中木免生些惧虑。此时水子已到廊门下,随从人等轻声咳嗽催促。源氏召来随从,令他折来技藤花,赋诗道:
“不悔沉沦终因汝,愿投爱海寻旧情。”他斜靠壁上,神清苦闷不堪。中纳言君看了甚觉可怜。俄月夜忆起昨夜之事,羞愧难当,心中懊丧万分。然又觉得此人好比花蕊,实在可爱。便答道:
“爱海非真身莫投,不因空言复爱君。”这恰似少年初恋,源氏自己也甚觉荒唐。但也许是周遭无人吧?他又与她订了密约,说了许多情话,方才离去。昔年源氏对俄月夜用情甚深,却时日末久便给生生抛开。是以今日重逢,其情怀赂线,亦在清理之中!
源氏回到六条院,偷偷进了房间。紫姬起身迎候,看见他一副春睡未足的模样,心早已明白,面上却声色不露。这使源氏难受得更胜于挨骂。他不懂紫姬何以如此冷淡,对她的情愁却更甚往日。他向她发誓永不变心。此次与俄月夜重续旧情之事,丝毫未露。但昔日之事,紫姬了若指掌,故只得搪塞:“昨夜隔了纸门与尚待谈话,未能尽言。他日还拟重晤,只是得潜踪暗去,以免招人非议。”紫姬笑道:“你真比少年郎还风流哩!可我独自抱枕而眠,好生痛苦!”言毕,泪水终于淌了下来。其泪染珠睫之状格外惹人爱怜。源氏道:“见你这般模样,我心里也很难受啊!我若是错了,你拧我,骂我,皆无不可。但我何曾教你凡事闭锁心里呢?你也真固执啊!”他就极尽言辞地劝慰她。结果关于昨夜之事竟自和盘托出。源氏不立刻去见三公主,却呆在这里安慰紫姬。三公主本人倒不介意,乳母猪人却颇有怨言。倘三公主也嫉恨起来,源氏就得添苦恼了。现在三公主还未解风月,源氏便视她一个美丽可爱的玩偶。
住在桐壶院的那位明石女御,亦即皇太子妃明石小女公子。人宫以来,一直未曾归省。皇太子对她恩宠有加,总舍不得她乞假还家。她素来在家自由玩耍惯了,如今幽闭于宫神,童稚之心极遭苦闷折磨。入夏,明石女御资体欠安,但皇太子仍不肯即刻放之回去。既身体不适,想必有喜了。她刚年方十二,众人甚是担心,费了许多周折,才蒙思准,回二条院休养。她的居室位于三公主所居正厅的东面。她的生母明石姬形影木离地陪她,自由出入宫端禁地。这也是前生造福。紫姬要去探望明石女御,并顺便去会会三公主,对源氏说道:“令其打开界门,让我去望望三公主吧!我早欲探访她,一直苦于不得良机。现在见见面,以后才好自由来往。”源氏笑道:“此言正合我意。三公主尚年幼无知,正好你可多多教导她,帮助她长进。”紫姬对三公主还在其次,倒是和明石女御的母亲,即那位绝世佳人明石姬晤面,更甚紧要。遂郑重其事地梳洗打扮,直至亮丽无比。
源氏到三公主房中,对她道:“薄暮时分,紫夫人要来探望明石女御,顺便看望你,和你叙叙话,大家亲近些。她脾气随和,也是小孩子性格,和你做做游戏倒挺匹配的。你应该与她谈谈。”三公主不紧不慢地答道:“挺羞涩的,叫人讲些什么呢?”源氏说:“应对之事,视情形而定,到时自然想得出来。只要坦率亲近,不故意冷落她即可。”如此详细地教导了许久。源氏极欲紫姬和三公主亲善相处,却又忧虑紫姬会看出三公主的幼稚无知,面子上过不去,让大家都扫兴。紫姬已决意探访三公主,并为此准备,心里暗忖:“在六条院内,那些夫人们无一可与我比肩。惟我幼年不幸,由源氏君领养之事,有失体面罢了。”她恍恍地熔,自怜自爱,写字消遣时,笔下古歌尽皆弃妇怨女之词。她自家也很诧异:“由此思之,我命定不幸了。”近日源氏见了三公主与明石女的美貌,现在到了紫姬房中,觉得眼前的紫姬,也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这大约是天天在一起看惯了的缘故吧!然而六条院中,毕竟还是她为群芳之主!这可真是奇迹。她气质高雅,浑身绝无假疵。相貌闭月羞花,姿态妇静之极,加之种种熏香的作用,遂形成这超凡脱俗无以复加的美丽了。她的美貌是与日俱增,同年共长的人,叫人永远觉得清新,而不会有厌腻之感。源氏甚为奇怪:何以如此之美呢?紫姬见源氏人内,忙将字纸藏于砚台底下,却被源氏寻到,细细玩来。其书法虽不高妙,却不乏秀雅。上面有一诗:
“红叶点点出绿树,衰秋日渐怪我身。”源氏便在其旁添写一诗作答:
“松柏终究不改色,缘何获花落秋境?”紫姬心中的怨意,得机便会流露出来。但她极力自制,不露声色。源氏甚为叹服。难得今夜闲暇,他便抛却顾忌,悄悄溜出去与俄月夜幽会,他深知此事行之不得,但不管如何抑制,终是徒劳。
明石女御对义母紫姬的亲呢信赖,胜过生母明石姬,紫姬也百般疼爱这个出落得十分美丽的义女。紫姬和明石女御亲切地叙谈一会,便走出界门,与三公主相会去了。三公主那一派天真的孩子气,使她心下大感安慰,便以母亲的口吻与她会谈彼此的血缘关系,又唤来乳母中纳言,对她说道:“请恕我冒昧。论血统,我和三公主还是姑表姐妹呢!可惜至今才有机会见面。你们可要常去看望我。”中纳言道:“我家公主幼年丧母,上皇新近又遁入空门,孤苦无依,也没人怜爱。今夫人如此厚爱,真乃天降祥福。出家的上皇亦有此愿:希望夫人真诚相爱,多多关照这幼稚无知的公主。她自己也甚依恋夫人。”紫姬说道:“上皇赐书以来,常思竭力效劳公主。只恨我才德疏浅,辜负厚望,惭愧之至!”她再无顾念,象对小妹一般,就三公主喜好的话题,诸如欣赏图画,游戏玩乐等与她闲聊,二人都如小孩般兴致勃勃。三公主觉得诚如源氏所言,夫人亦稚气尚存,她那无邪心更依恋她了。此后,二人书信不断,凡有趣的游戏,总是共同赏玩。曾有人断言,三公主进六条院后,源氏必将移情新人,抛却旧人。谁料及三公主人居后,紫姬所受宠爱,更甚先前。世人仍欲闲言碎语,却因两人相处和谐,而自然消失了。源氏家声誉也得以保全。
十月里,紫夫人为源氏举办药师佛供养以为寿庆。地点设在嗟峨野的佛堂里。因事前源氏特意劝她不可大事铺张,是故所有布置全是私下准备的。然而也作得够像样的。佛像,经盒和包经卷的竹费都精美得教人几欲误将这佛堂当作西天极乐世界了。所诵经卷为《最胜王经》、《金刚般若经》和《寿命经》,规模浩大。这峻峨野的秋景甚美,况且闻知佛堂也颇为精致,因此满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