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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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残冷笑一声,“当年有个叫‘好华彩’的家伙上榜,我还心想难道是和爹妈前世修来的仇怨,能起出个这样的名字。谁知道那‘好华彩’竟是只巴掌大的金毛猴儿!”
洛九江听得目瞪口呆:“宠物都不成?”
谢春残没好气道:“兵刃都不行。谢某为了这张落羽弓已经连续在榜上呆了三回了若不是我这种情况的奖励被排在第三等,不比普通杀一个人多上多少,外加又没人杀得了我,你前几天就该被陆旗养的那些好狗拖走啃了。”
“所以与其要你到时候上了通缉榜被别人杀了,不如我亲手了结了你。”
谢春残屈指在弓上一弹,眼中露出被此处死地长久磨砺出的几分漠然来,“至少我能留你全尸,再把你于雪下厚葬。不会割了你的脑袋一路招摇过市,挂着口涎,家犬一般地献媚讨赏。”
洛九江半晌方道:“谢兄是觉得我若胜过你,我就不会死了?”
“你若胜过我,咱俩多半要一块儿死。不过这下你就能走在我后头,而我死之后会发生的事,我也用不着忧心了。”
“明白了。”洛九江结结实实地长叹口气,“这下我全明白了。”
他明白谢春残已经被这鬼地方逼出了点神经质的毛病。
如洛九江这样的人听到这“绝情缉”,一般情况下都会全力抵抗,最坏不过兄弟两个绑在一块前后赴死,这结果固然惨烈,却也比一点希望和支撑也不许人在心底留下要强。
然而谢春残听到“绝情缉”的第一反应,是上榜的人一定会死。
洛九江不知道谢春残都经历过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个七岁孩子能在这种地方活过十一年,记忆里一定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而这个完全扭曲的世界结构,也必然对谢春残的思维产生了影响。
他口口声声唾弃那些拿人感情领赏的人做狗,看起来也绝不想在筑基五层时摇着尾巴去投奔上界,但他自己思考的方式和看待事情的角度已然扭曲偏激。如果那些人是摇尾乞怜的家犬,他那就像是一条独行许久的孤狼。
洛九江不知道谢春残是否意识到了这件事:此界中的大多数人都被驯成了容不得良心又没有下限的畜生,而极少还如谢春残一般怀着本心的人,却成了警惕而冷酷的惊弓伤兽。
我必须得离开这鬼地方,越快越好。洛九江沉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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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追杀,谢春残确实没有半分留手。
洛九江左劈右砍舞出一片如雨刀幕,一连挑飞谢春残七根飞矢。眼见第八根羽箭来势汹汹,洛九江不欲硬抗,他折腰凌空翻了个筋斗,以毫厘之差和那支长箭擦身而过。
不等身体舒展开来,洛九江就左手握住一根柔韧枝条,借力向上一引身体,双腿连环踢开谢春残如影随形的两箭,口中悠悠一声清啸:“谢兄,我有一件事早就想说了——”
音杀之力被洛九江逼音成线,也如箭矢一般被他直射进谢春残的耳朵里:“你平日冒头时何必咏相见欢啊,正所谓‘妾似春蚕抽缕’*1”
谢春残被他音杀所扰,不止手中弓箭,就连足下枝干都颤了一颤,然而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反手搭弓,五支长箭不假思索脱弦而出!
在这险而又险的攻势之下,洛九江被迫闭嘴。
自他学会音杀之后,还是第一次,他的音杀被人用最猛烈的攻击强行打断了。
这五箭中有两箭指着面门,两箭指着胸腹,最后一箭则来者不善,一点儿不偏地正对耻骨。如此紧张急迫的局势之下,洛九江连骂娘的心都来不及有了。他大脑几乎放空,一时之间眼中心里,全部盛满了这五箭的轨迹。
关键时刻,洛九江临危不乱。他在半空中一个蛇行般诡异的拧身,与当初他从那扯脱他左臂的大汉腋下夺刀时的姿态同出一辙。他身体被放得极平扁,硬是从射向他胸腹的两支羽箭中挤了出去。
与此同时,洛九江不慌不忙地把头一低一仰,剩余两支羽箭也分别擦着他的头皮后颈射出,当空击断了洛九江一截飘至半空的头发。
而最后一根最长箭则在洛九江视野里渐渐放大,洛九江唯有一击的时间,如果不能将这支箭完全拦住,只是简单将其劈成两截,他不但要丧失一点区分性别的零件,还要因为失去行动能力而送命。
在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洛九江心无旁骛,满眼都只有这一根箭。
灵力已经运转到极致,心思也已经放空到极致。
洛九江似乎听到耳中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某个无形屏障被破去的声音。
从未有过的力量充斥着洛九江的浑身上下,丰厚的灵力自然而然地从洛九江持刀的手上涌出,他先是四两拨千斤地荡开这一箭,再穿花般正反三刀,唰唰将其彻底断为四截。
直到羽箭的残骸落在雪地,发出些微声响,洛九江才从那悠远玄奇的体会中回过神来。
他筑基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刻,他听到不远处的谢春残发出了一个惊叹的音节。
而以他对谢春残的了解,这声惊叹绝不是想夸奖他把握时机正好,刀又耍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1妾似春蚕抽缕,引自宋代王沂孙的如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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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相见欢()
“九江;你要是想笑死我好赢得这场赌局,那你可就失算了。”谢春残唇角抽。动,腔调怪异;似乎在竭力忍着自己不要笑出声来,“我知道的筑基理由不多;但你这个是最义正辞严的为了扞卫二两的尊严,确实正直。”
洛九江:“”
不管谢春残有意无意,他被谢春残连消带打一顿嘲讽;胸中刚刚蓄起的一股刀气都几乎泄了。从来都是他用音杀去扰乱别人,不想今日竟挨了谢春残一记特别的“音杀”。
谢春残哂笑一声,复又拉开手中弓箭。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难得好意,他口中低低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洛九江一个激灵;刚刚有些退却的感觉又重新涌动上来;一层一层几乎覆住了洛九江的后背。
他想起了在上一局交手里;他直面谢春残时感受到的那种玄妙领悟。
只要快;只要强!
他的音杀一向无往不利,今日却在谢春残这里吃了瘪。因为谢春残凌驾于他之上的;是一种洛九江如今还无法触及的绝对的力量。
就像当初师父给他演示那一招破风庐时;无需任何外物;甚至也不用刀剑兵刃,只要一根手指,他就能引来天雷地动的浩大声势。
被洛九江改良过的破风庐已经由一刀制敌的“霸”刀;变成了凭积蓄取胜的“快”刀。它曾经很适合过去的洛九江,但现在的洛九江,已经触摸到了属于力量的门槛。
不需要叠加,不需要花哨,他只需要挥出这一刀!
“一斩——破风庐!”
天上仍在悠悠飘落着仿佛永不止歇的鹅毛大雪,而真正暴烈的风雪此时却在地上凝聚。
谢春残完全收敛了自己唇角上的笑意,此时他眼中俱是凝重之意。下一刻,五支羽箭被他同时射出。
依然是相同的速度,依然是不逊于上次攻击的力道。五箭齐发,如五点寒星,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却在洛九江近乎全然忘我的攻击中折断破碎!
“谢兄承让了。”洛九江朗笑一声,借一点未尽的攻势在雪地上猛击一掌,三两下攀上枝头又纵身一跃,动作自在灵巧若白猿一般,眨眼间已距离谢春残的树梢前进了一大步。
谢春残并不言语,腰间袋子里的骰子却滚动着磕碰了两下。
下一刻,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反手就是七根羽箭搭上弓弦!
与此同时,洛九江如墨如夜的刀刃尚也正凝聚起黑色的风。
刀与箭还未曾碰撞,但两人蓄势待发的气势与招式中蕴藏的精神,已经先兵刃一步进行了一轮交锋,龙盘虎踞,各不相让!
谢春残的箭足够快,谢春残的箭势足够强。洛九江静静想着,他眼下的情绪已镇定到近乎冷静:可我的刀也足够快,我的刀势也一样强。
他能斩断眼前的一切阻碍,他能荡平前路的所有坎坷,他的刀,能够劈开盘旋若蛟的倒挂龙!
谢春残确实是个没有短板的弓手,他灵活、敏捷,又一直踞于绝对的高地,始终远驻在战场之外,任何人想要接近他、伤害他,都要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但这并不意味着弓手没有任何缺陷——开弓之前,我箭由我,离弦之后,我箭由天。
而刀客的刀,却无时无刻不握在持刀人的手中。
弓手的眼神已经锐利如鹰隼,他全神贯注,连呼吸都放到最轻。这七箭代表着他目前的最高修为,当这七箭脱弦而出后,他将再无法控制整场战斗的局面,甚至也无力再射出一支箭。
图穷而匕现!
七支羽箭上寒芒同时一闪,这牵扯了谢春残全部心神的七箭便如流星般齐齐射出。前所未有的狠厉,前所未有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令人惊叹的华美。
而与此同时,谢春残的生命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取了一般,脸色顿时化作半透明的惨白。他一手握紧自己的弓,另一手按在身侧的树干上,防止自己头重脚轻一个倒栽葱撅进雪里。
洛九江几乎与谢春残同时出手,他刀势如风,却快得好像能切断风;神色像火,又激烈的似乎能点燃火。对于洛九江来说,此时此刻,整片天地风雪俱寂,世上好像没有七支向他迎面射来的箭,不远处的树梢上也并没站着个谢春残。
刀箭交锋,而洛九江一往无前。
羽箭在刀气中破碎,而刀势在箭意中磨损,唯有洛九江眉宇间的神色是满满的战意盎然,无畏得像是要把整片雪原燃烧殆尽。
第一箭折。
风是洛九江的刀,火是洛九江的人。谢春残来回甩了几回脑袋,眼中隐约交叠的重影也并未散去。他看到风火几乎合为一体,不屈不挠地向自己袭来。
第二箭断。
破碎的箭羽迸溅到洛九江的眼角,给他的眼尾开了一道小指肚长短的血痕。殷红的鲜血缓缓从伤口渗出,明艳得像一道流动的火蛇。
第三箭碎。
谢春残疲惫地闭上眼睛,分辨着耳边第四箭第五箭均被拦腰斩断的声音。接连五箭抵去了洛九江原本凶猛暴烈的刀气,就在洛九江刀招即将由盛转衰时,他悍然暴喝一声,刀势不落反起!
第六箭被洛九江平平分成两半,两人之间只差第七箭相隔。这是洛九江需要攻破的最后堡垒,也是谢春残仅剩的防线。
谢春残已站立不住,他滑坐在枝干上,尽最后一分力气打量着洛九江近在咫尺的面孔。这个少年的牙根紧咬着,正拿全部的心力来对抗着谢春残惊艳的七箭。他脸上的肌肉几乎全部都扭曲绷紧,整张面孔都为此染上了狰狞之色。
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睛太过清明坦荡,要不是知道目前正和他生死相杀的人就是自己,谢春残一瞬间几乎要反戈相对,与这少年同仇敌忾。
洛九江身上好像有种足以让人相信他的坚决力量,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他要做的事必然会成功。
谢春残看着洛九江:他看着洛九江此时坚定若钢铁的神情,他看着洛九江因承受不住太多灵气而皮肤皲裂、鲜血四下纵横流淌的持刀双手,看着洛九江背后被他刀气所激掀起的雪墙巨浪,仿佛是洛九江之前讲给他的那个故事里的海浪模样。
第七箭与洛九江的刀锋相峙良久,最终还是寸寸碎裂。
洛九江凌厉的刀气几乎挨到谢春残的脖颈,谢春残缓缓闭上眼睛。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但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有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缘故,某些他以为早已死去的记忆缓缓复苏,有幼儿稚嫩的声音懵懂地随着长辈念一阙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爹爹,花怎么会谢呀?”
存在于柔软记忆里的的家乡温度宜人,四季如春,属于他的小院满满都是花团锦簇的热闹,每一天都有新的花朵绽放。
那个幼童天真到不懂得鲜花会凋零,时光会流逝,而那些至亲至爱的人,也会因为种种变故离他而去。
现在的他在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