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形-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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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会吹嘘他们有多聪明才对。”
“没有。”
“因为那的确很聪明,麦可,”我从容地说。“太聪明了,不可能是德瑞克
和艾伦自己干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像是关掉水源总开关……还有在地板上
大小便,让人以为她不能自理生活、卫生习惯很差等等。我一直纳闷为什么要那
么做。除非人尿的味道超过了猫尿的味道,所以需要有个解释。”
他摇头,但我看不出他是否认他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
开始找有没有警卫能把他从我身旁救走,看来这整个话题很明显地跟谈他母亲一
样令他不自在。
我坚定地继续问下去。“你说德瑞克关在牢里让你觉得恶心,”我提醒他。
“这意思是说他现在也在牢里吗?”
“他在1998年2 月被判了2 年。我这一区有个家伙转来这里之前跟他在潘托
维尔关在同一间牢房。他想德瑞克快死了,喝那么多酒把他的肝脏搞坏了,剩下
的脑细胞只够记得他自己的名字……其他屁也不记得。”
“他什么时候会放出来?”
他很快地心算了一下。“他应该已经服满了一半的刑期,所以现在应该已经
出狱了……这是说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他的罪名是什么?”
“盗窃。”麦可不带感情地说。“他每次下狱都是为了这个。”
“为什么这让你觉得恶心?”
他出人意料地叹了口气。“因为他需要的是接受教育,而不是没完没了的惩
罚。我这一回还押重审的时候,跟他在史卡布斯关在同一层楼。他完全不识字…
…他自己的名字他最多只会写个‘克’字。我帮他写了几封信给他的小孩,但只
有莎莉回过信,而且那还只是因为她以为他可能某处还藏着一些钱。那真的让我
很恼。那可怜的混球只是想告诉他们说他爱他们,但他们根本当没他这个人。”
我很惊讶。“你小时候曾经很恨他。”
麦可耸耸肩。“这并不表示我就不能替他感到难过。我明白到如果一个人既
不能读又不能写,那他的生活会多受限。仔细想起来那真的很要命。我是说,要
是你连在表格上签个名都不会,就不能去申请工作……而且别人一定会鄙视你,
把你当成无知的蠢蛋。我想这就是德瑞克变得暴力的原因。他惟一能让别人尊重
他的方式,就是打得他们眼冒金星,让他们怕他。”
“这是他的借口吗?”
“不是,他没有给自己找借口。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为他感到难过。他曾
提及他小时候的一些事……他妈不要他,就把他丢到孤儿院,然后他逃出来在街
上讨生活,直到他在店里顺手牵羊被抓到,给送到少年感化院去。所以他目不识
丁,待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够让他学会点基本技能。这让人明白爱对小孩有多重要。
要是他妈没有不要他——”他一副悲哀的表情——“也许他会是好人一个。”
我猜他这话讲的既是德瑞克也是他自己。“每个人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有被拒
绝的时候。”我说。
“但如果那发生在你小时候,就更糟糕。”他苍凉地说。“要是连你妈都不
喜欢你,那你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沉默下来,像德鲁里一样紧握着拳头。
“德瑞克认为他娶莫琳只是因为她让他想起他妈。”他突然说。“他有一张她的
黑白照片,跟莫琳像透了……瘦巴巴的,眼睛细细的……德瑞克说她是只斜行蛇。”
“角响尾蛇?”
他点头。
“为什么?”
“因为她从来没有正面面对过他……只是在背后捅他一刀。这听来好像有点
道理,直到我发现他对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个看法。他说,她们全都是蛇,而每条
蛇各有形状。要是你认不出来毒蛇,那你就死定了。”
“莫琳怎么在背后捅他?”
“怂恿艾伦对付他。他们家就像是战场一样,持续了好几个月。如果我们开
着窗,就可以听见他们打架的声音穿过安妮的空房子直传过来……尖叫、喊叫声
……身体撞在墙上的声音。好像安妮一死,就彻底天下大乱了。”
“为什么?有什么改变了?”
麦可摇头。“我妈认为他们只是原形毕露。他们是流氓世家,得有欺负的对
象……所以安妮活着的时候他们欺负她,等到她死了以后,他们就自相残杀。”
有道理,我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
“莫琳因为挨揍住了几次院?”
“两三次吧。但打她的不是德瑞克,是艾伦。他完全失控了。他强暴小萝西
也是在那段期间。德瑞克尽量管住他,但艾伦15岁时已经比他爸高出两寸且重了
一倍,德瑞克根本拿他没辙。”
“他们知道艾伦强暴萝西的事吗?”
他摇头。“除非艾伦告诉他们。萝西非常怕她妈知道这件事——怕这会比癌
症害她死得更快一所以我们都没说。”
我试着弄清楚时间。“这些都发生在1979年?”
他点头。
“我还住在那里的时候,攻击莫琳的也是艾伦吗?”我回想。“差不多是1979
年2 月?”
他又点头。“有天她喝醉了,艾伦跟她顶嘴,她就动手赏了他一巴掌。结果
他像疯子一样反扑上去。”
“是谁叫救护车的?”
“德瑞克。他差不多一小时之后进门,发现她躺在地板上,小丹尼正在试着
把血迹清干净。艾伦则在花园里大哭,因为他以为他杀死了她。德瑞克赶快跑到
最近的公用电话亭去。”
我好奇地瞄了瞄他。“这些事是你当时就知道,还是德瑞克后来告诉你的?”
“德瑞克告诉我的,”他承认,“但是想到艾伦对萝西做的事,我觉得听来
合理。”
“只不过莫琳说打她的是德瑞克。”我喃喃说道。
“是呀,呃,她是个骗子。有次她把小丹尼的手臂顶着她膝盖给折断了,然
后对医生发誓说他是从脚踏车上摔下来的。我们小孩都知道她说谎,因为她是当
着我们的面把他的手给折断的。”他的嘴唇紧闭成了一条线。“她是个恐怖的女
人,要是当时我们没那么他妈的胆小——”他话声中断,盯着桌子。“我把这事
告诉德瑞克时,他气炸了。所以他才想写信给他小孩,他真的很关系他们”他抬
起眼睛迎视我。“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麦可没有我认为的聪明。他花了两个月
的时间跟一个他鄙视的男人谈话,最后让他给唬弄了。那个,也许是吧——我不
会为此争得头破血流——但我确实知道的一点是,德瑞克实在太笨了,就连蠢材
都可以使唤他。他是个恶霸没错,他爱动拳头也没错,但得有人叫他去做。他就
像个导弹一样。把他指向正确的方向,然后下指令,最后——轰隆!——他就把
事情办好了。”
来自香港维多利亚女皇医院精神病医生
乔瑟夫·伊莱亚斯医生的电子邮件
寄件人:莎拉·潘
日期:1999年8 月15日14点19分
收件人:拉内莱太太
现代科技可真神奇啊!我的秘书告诉我说她昨天(星期六)收到你的电子邮
件,说你希望我回信。嗯,我很乐意,不过我不知道匆促之间做出的答复是否明
智。
你问了我一大堆问题。谁更应受到谴责:筹划罪行还是实际犯下罪行的人?
是否应该为了一个害群之马就抹黑整个警方?正义可不可以是选择性的?母亲对
孩子造成的伤害可以弥补吗?强奸犯是否可以治愈?小孩可能是邪恶的吗?有没
有任何罪行是情有可原的?父亲的罪恶是否该报应在他家人身上?母亲的罪恶呢?
要我说,若你真的是要为你的朋友伸张正义,那么你光是想这些事情就已经
僭越地给了自己太多权力。亲爱的,这些不是你能作的决定。正义是不偏不倚的。
只有报复才存有偏见。
但你这么多年来对抗的不就是偏见吗?
一切如意
乔瑟夫
二十五
我开着车上到主要道路时已经三点了。途中我不停地想着麦可的话,那就像
用舌头一直去舔一颗隐隐作痛的牙齿一样。每转过一个U 形弯道,威茅斯湾和彻
梭尔海滩的景致就在我面前下方豁然开展,但我视若无睹,一心只想着关于母职
的问题。有时候我怀疑,我这么急着对莎伦·波西和莫琳·史雷特那类女人作出
批判,是不是一种惩罚我自己母亲的方式——连带着也是在惩罚我自己。因为我
身为母亲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模仿她——或者是在跟她作对——而我不知道
何者是对、何者是错。
我对莎伦只有轻蔑,杰弗瑞搬去跟她住让她有了一丁点体面之后,她马上就
为了面子而抛弃了儿子。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每次一提到她的名字,麦可就显得那
么担心,比较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愤怒才对。他对莫琳可是够愤怒的。儿子的暴力
行为受到社会谴责让莎伦退缩,这是否真的就表示她不足以犯下谋杀的罪行?而
莫琳则乐得将艾伦的暴力行为扫在地毯下,再加上我绝对可以肯定就是她在背后
煽动大家仇视安妮和我,这是否就表示她足以犯下谋杀?
我累了,而且有点沮丧,那天下午我并没打算见丹尼,但当我开到弗恩康门
路的丁字路口时,我突然决定左转朝陶特采石场开去。15分钟后我转进那条隘谷,
看到他还在忙着雕刻甘地。“进行得怎么样?”我问。
他两手垂到身侧,锤子和凿子靠在大腿上。“不错,”他满意地微笑说道。
“你呢?”
“我刚去看过麦可·波西。他向你问好,说要是你觉得无聊,他很愿意在会
客室提供你1 小时的娱乐。”
丹尼咧嘴一笑。“真是个爱说笑的家伙,嗯?”
“有时候是。”我同意。
丹尼把工具放到地上,拍拍双臂上的灰尘。“我们能谈什么?当年我在他眼
中只是个鼻涕未干的小孩而已。”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蹲坐在甘地旁的一块岩
石上。“有次他逮到我在教堂后面吸食强力胶,结果训了我一顿。”
我坐在他旁边。“有用吗?”
“事实上还真有。他真他妈的有两下子,说他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然后栩
栩如生地对我描述了一番窒息而死是什么样子。他告诉我说我很有前途,不该吸
得满鼻子强力胶死翘翘。”他侧眼瞥了我一下,带着自贬的开心神色。“所以我
就改试海洛因。”
我的失望一定很明显。“这表示德鲁里先生的恐吓策略比麦可的说教有效?”
丹尼微笑的嘴咧得更开。“反正我从来就不喜欢吸强力胶……至于海洛因嘛
——”他突然笑了——“我呆坐在那里半个小时,勉强鼓起勇气把那根他妈的针
头插进去,然后就让德鲁里先生给逮到了。我向来很讨厌那该死的玩意儿。”
我怜爱地瞄了瞄他。“所以你本来就打算放弃?”
“当然……至少是不再用注射的。我继续吸它一阵子,然后我想,去死吧。
我才不需要这个。我比较喜欢大麻,抽大麻比较不会头脑不清。”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你母亲,反而让她把功劳记在德鲁里头上?”
“因为就算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我。”香烟在他指间转动。“换了是你也不会
相信我。那时候我很野,如果你一天到晚只会让人失望的话,要他们改变想法可
不容易。”
我点头。这种事我自己教书的时候就看过太多。只要给一个人安上恶名,他
就永远不得翻身。我恨的就是这种赶尽杀绝的偏见——伊莱亚斯医生一针见血地
提醒我的也是这个。“麦可说他了解你为什么吸胶,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样子。家里只有我和我妈,我们两人根本不对盘。大
部分时间她都醉得不省人事——”他摇摇头——“没喝醉的时候,她见了谁就开
打——那人通常是我。那实在蛮令人沮丧的。她是真的有问题,但她不肯想办法
面对……只会关上门喝得醉茫茫。”
“她有没有说过她有什么问题?”
“你是说除了酗酒这一类的生理问题?”我点头。“我猜就跟其他酒鬼毒虫
一样吧,”他耸耸肩说。“害怕活着……害怕痛苦……害怕把自己看得太清楚,
免得发现你根本讨厌自己。”
我不知他说的对不对。“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看来还好。”
“那只是因为她知道你要去,”他不在乎地说,“但我敢打赌,你出门不到
五分钟她就回去坐在电视机前面抽烟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