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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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博尔札仿佛没有听出鄂齐尔话语中的讥讽,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对付这样的敌人,一只手就够了,我可以一边喝酸马奶,一边杀敌!”说到这里,他哈哈的大笑起来。
“该死的醉汉!”鄂齐尔的低声骂道,他走到王安世的下方,仰着头对王安世道:“大人,我们得干点什么,可不能指望着这个醉汉——”
“开始了!”王安世从树杈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手中的尘土:“你马上回到自己的队伍去!”
“山下的敌人进攻了?“鄂齐尔扭过头向山下望去,却发现一切照旧,他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投向王安世。王安世不得不继续解释道:“敌人的两翼都开始动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了。敌人只有牵制了山下的总兵大人与车臣台吉,让他们无力出兵支援我们,才可能拿下山头的。”
山脚下传来的号角声印证了王安世的判断,鄂齐尔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自己的防区跑去。
“算了,我也喝够了,该干正事了!”博尔札打了个哈哈,就手上那半袋酸马奶丢到一旁,跳起身来:“王将军,您说我该干些什么?”
“您?”王安世看了看地上的皮囊,又看了看博尔札,笑道:“现在还不是您上场的时候,在此之前,您还是先在树下歇息会吧!”
博尔札看了看王安世,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他笑了起来,重新一屁股坐到那张牛皮上,拿起那半袋酸马奶,继续喝了起来。
在宽阔的两翼,激烈的战斗已经展开,硕垒的警告起到了作用,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硕垒发出了进攻的命令,成千上万的土谢图骑兵如同一**海浪,拍打在明军与准格尔人的防线上,双倍的数量优势使得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轮流进攻。箭矢与铅弹交织,长矛与骨朵碰撞,不断有人倒下,但倒下的人的空缺立刻被下一个人所填补。在东线,几十个土谢图勇士冲破了驼城,几乎点着了明军的火药库,但很快格桑率领的铁甲骑兵就切断了他们的后路,重新封锁了突破口。这些冒进的勇士随即被保卫上来的长矛手与射生手包围,捅成了刺猬。这些可怜人的惨叫与呻吟被枪声、鼓声、号角声与喊杀声所掩盖,这些声音刺激着士兵们的肾上腺素,让他们忘记了恐惧、疲劳与伤痛,自以为像天神一般魁梧有力,英勇无畏;直到他们被刺穿、砍倒、射中,鲜血与生命从伤口流尽,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凡人,终有一死。
但战场的核心并不是在两翼,而是在位于战线中部的特木尔山上,山坡上,双方的军队汹涌如同波涛,忽进忽退,交错如同海边的礁石。由于硕垒下令释放火箭,点燃了秋天的草木的缘故,战场上浓烟四起。烟雾中粗看仿佛有一点东西,细看却又没有了,稀疏的地方迁移不定,浓密的烟尘进退无常。在烟雾中的士兵宛如鬼魅,仿佛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巫师,用神秘的力量驱使着这些血肉横飞的人们推上去,又撵回来,扫集到一处,又驱散到四方。
到了未时五刻(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土谢图人已经杀到了距离山脊线只有百余步远的地方,这是一块大约有一亩大小的狭长平地,王安世原本在这里修建了一条半人高的矮墙,前面还一排栅栏,射生手们就是在这矮墙的屏障下向山下的敌人射击的,但此时矮墙外已经到处都是尸体,双方就在围绕着这堵矮墙肉搏,土谢图人没有带拆毁栅栏的工具,他们用弯刀,骨朵,甚至徒手拆毁栅栏,地上的泥土沾满了血,有察哈尔人的、有土默特人的、也有汉人的,当然还有土谢图人与车臣人的,他们的血混杂在一起,渗入泥土之中,仅仅在这堵矮墙下,就有超过一千人倒下,有的被鸟铳与弓弩射杀,有的被身首异处,有的被砸破了头,还有的被扼杀,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亲如兄弟,本为守军的屏障,此时却成为双方的墓场。
王安世站在那棵老橡树下,除了脸色惨白,一切如常,箭矢与石弹在他身边如雨般落下,三个亲兵倒在他面前。在此之前他已经两次向刘成索要增援,第一次刘成给了他六百人,第二次给了四百人,当第三个求援使者出现在刘成面前时,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回去告诉王副总兵,没有援兵了,如果人手不够,就自己填上去!”
硕垒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始从裘布那儿要来的三千人早已要么变成地上的尸体,要么四散逃走,他带来的六千车臣人,也损失了四分之一,这已经接近了他的底限。他向裘布要了两次援兵,那位半心半意的盟友不甘不愿的给了他一千人,也早已消耗殆尽。居高临下的地形、进行修筑的矮墙、指挥官的巧妙调度,让火绳枪、弓箭与三磅炮发挥了惊人的威力,但战争归根结底是一个数字游戏,胜利属于迫使敌人先流干血的一方,接近五倍的数量优势让硕垒已经离胜利只有咫尺之遥。
“没有了吗?”一个懊恼的声音将王安世从苦思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头,只见博尔札将最后一个空酒囊丢在地上,在他的身旁丢着至少七个酒囊。博尔札看到王安世正看着自己,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是我上场的时候了吗?”
“是!”王安世看了看左右和身后,几个小时的激战已经耗尽了他手中有限的兵力,他犹豫了会,答道:“只是我现在抽不出多少人了,最多只有一百人!”
“一百人就够了!”博尔札笑道:“王将军,我们汉人的兵法讲的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我们蒙古人却不然,讲的是攻其不备,方才你的调度我都看到了,几乎没有做一件错事,可眼下光不出错是不够的,须得豁出去拼死一搏了!”
王安世点了点头,他心知对方说的没错,要赢得胜利除了谋略和谨慎,有时候还需要疯狂与大胆,每个伟大的统帅的灵魂里都有狮子与狐狸两种特质——即像狮子那样勇猛无畏,又像狐狸那样狡诈谨慎,自己的性格更长于老老实实的依照上级指定的方略行事,而非在必要的时候把方略丢到一边殊死一搏。他咬了咬牙,走到矮墙边指着下方的敌军阵地道:“一百人还是太少了,我把剩余的人手都抽给你,凑足两百人,待会我让桑丘用炮轰击敌人的中间,吸引贼子的注意力,而你从右边绕下去,然后沿着矮墙横扫敌人的侧翼,那边地势会平一些,更能发挥骑兵的力量!”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博尔札顺着王安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条颇为平缓的下坡,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特木尔山的坡度很缓,一个优秀的骑手甚至可以在乘马上山下山,但如果想要用骑兵攻山那就太蠢了,在爬坡的时候骑兵将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速度,只会沦为守方射手的活靶子,而且在多石的山坡上一旦从马背上跌落很容易摔破脑袋。因此双方在登山时都选择了下马步行。但居高临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无法与平地的威力相比,但依然能发挥相当的冲击力,尤其是仰攻一方几乎全是步兵的前提下。(。)
第一百零六章 远征完()
“快些,快些!”硕垒大声叫喊着,催促着自己部落的士兵们加快脚步,沿着矮墙展开,为最后他此时的心情颇为矛盾,既为即将到手的胜利而狂喜,又为已经流出的鲜血而肉痛,明军所使用的火绳枪与火炮的威力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已经下令,不许虐待被俘的明军射手,他希望能从这些俘虏那儿学会如何使用这些武器,他甚至考虑是否要放那位姓刘的明国将军一马,只要对方愿意向自己出售火器。此时,他突然羡慕起巴图尔台吉起来,为什么自己都是儿子,却没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来与那个刘将军联姻呢?
“大汗,小心!”
还没等硕垒回过神来,就被旁边横冲过来的一人扑倒在地,他便听到一声巨响,随即背上感觉到被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砸到,隐隐作痛。他哼了两下,推开身上那人,爬了起来,只见自己左边几步外的那段矮墙已经少了一大块,旁边是两具尸体,一个脑袋已经没了,另外一个胸口多了个大洞,隐隐露出里面森白色的肋骨。
“大汗,您还是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守军的大炮太厉害了!”侍卫低声劝说道。
“怕什么!”硕垒冷哼了一声:“再厉害冲近身也就没用了!”他看了看左右,感觉到已经调配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出进攻的号令,突然左翼的末端传来一片惨叫声:“蛮子的骑队杀过来了!”
“骑队?”硕垒往声音来处望去,他立即看到了敌人的骑兵,他们在盔甲的外面都穿着皮革和毛衣,在皮革遮掩不到的地方透出钢铁特有的寒光,粗厚的胡须与头几乎连在一起,使他们与胯下的战马一样毛蓬乱。这股骑兵的人数并不多,最多不过两三百骑,但坡地上可供骑兵驰骋的地方也就那么大,他们的队形排的如此紧密,就好像一根巨大的攻城锤,任何敢于抵抗他们的人都被战马撞倒、被马蹄踏碎。为了避免被敌人的骑兵踏在马蹄下,车臣部的士兵们甚至把武器一丢,抱着头就往山坡滚下去。硕垒立刻就意识到应该后退,只要离开了这平缓的台地,那些可怕的骑兵就拿自己没有什么法子了,停下来的骑兵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硕垒刚刚离开台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着火了,大营着火了!”他恼火的扭过头,想要教训一下那个大惊小怪的手下,但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正如那个士兵所喊出来的一样,在土谢图人军阵的后方一条条浓黑色的烟柱升了起来,他很清楚这是土谢图人的老营,妇女、老弱、以及牲畜都在那儿。这是土谢图人的习惯,男人们知道妻子、孩子、财产就在自己的身后,临战之前妇女和孩子们将在男人面前哭泣,恳求他们的丈夫和父亲为了自己拼死战斗,宁可战死也不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儿沦为奴隶。
“吹号,吹退军号!”硕垒立即做出了决断,妻子与孩子的泪水能够让土谢图人多勇敢,现在就能让他们多慌乱,自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而不是替那个死胖子流血卖命的。
左翼,明军宁夏总兵大旗
“大人,土谢图人的后方好像出问题了,莫不是机会来了!”郝摇旗看着远处升起的烟柱,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嗯!”刘成朝郝摇旗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也许吧!”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踏上土坡,拿起一支简陋的单筒望远镜开始对整个战场做最后的眺望,郝摇旗指挥着卫队,将长矛与火绳枪立在地上,用一种敬畏神明的仰望着他。刘成一边思考着,一边打量着坡地、树丛、草甸、河流、土丘以及敌人的军队,进攻特木尔山的敌军正在随着号角声向后退却,而左右两翼的敌军虽然仍在进攻,但势头明显是衰弱了。不,中央部分的敌军不是退却,而是在准备逃走,他们的将军已经上了马,军队也开始由作战队形变为行军的多路纵队。敌军后方升起的烟柱也越来越多,侧后方的一支从来没有投入战斗的军队开始向后移动,显然这与那些烟柱有关。
刘成放下望远镜,聚精会神的想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显然面前敌人的指挥系统已经出了问题,中央部分的军队的自行其是使得他们的阵线中央暴露出了一个大缺口,只要用一支骑兵直冲过去,冲破敌人的阵线,左右两翼再加以压迫,敌人就崩溃了。他陡然转过身,对郝摇旗大声下令道:“摇旗,你马上率领铁甲军进攻,目标就是敌人的帅旗!”
刘成的铁甲骑兵一共有一千五百人,组成一个宽约一里左右的楔形阵。他们头戴缀着红缨的铁盔,身着半身铁甲,大腿则有钉着铁叶的皮制裙甲,手持十二尺长枪,腰间带着砍刀或者骨朵。自从开战以来,这些骑士们都被隐藏在树林里,未一矢,一直等待着这个时候。现在随着呜呜的号角声,他们从林子里行了出来,排成了行列,等待着冲击的号令。
郝摇旗策马来到了行列的最前面,钢铁与皮革包裹着他,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他举起长矛,在头顶上挥舞了两下,一马当先。
整队铁甲骑兵,随着号角与鼓声,向前冲去,他们的长矛茂密如林,锋利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长方形的横列,宛如一人。从驼城的缺口猛冲出去。刘成举起望远镜,看到他们将一队土谢图的骑弓手撕碎,消失在烟雾中,接着出现在烟雾的另外一端,始终密集、人与人,马与马相互靠拢,前后紧接,穿过向他们射来的箭矢,一头扎进土谢图人阵线中央的巨大缺口中。
“击鼓吧!下令各军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