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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人气 作者:蒋子龙-第57部分

小说: 人气 作者:蒋子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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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叫起来:“哎呀,还是卢市长啊,罪过。罪过!”

  卢定安取笑:“你好像专门喜欢制造误会。”房亮拱手赔笑:“我请市长吃夜
宵,算是赔罪,不知市长肯赏脸吗?”卢定安自然不会接受:“不用了,你给工人
盖房子,何罪之有?”房亮难得碰上这样的机会,却不可能不诉诉苦:“是简主任
把我引荐来的,现在我坐了大蜡,他却不管我了。”

  简业修讥讽他:“你坐了什么蜡?”房亮鬼鬼祟祟地把简业修拉到一边:“区
里欠着我的工程费不好好给啊!”简业修不信,这些人嘴里虚的东西太多:“不会
吧?他们有钱呀,市长为资金问题专门在这儿开的办公会,是我给落实的。”

  “我知道他们有钱,但头头太黑,我上一次供就给我拨一点,老是欠着我的。”

  “你是说钟区长?”

  “不,那倒是个挺好的女人。”

  “袁辉?”

  房亮急忙辩解:“我可没说,你千万可别给我捅出去!我信得过你,才叫你给
我出个主意……”

  第二天上午钟佩刚一到办公室就被房亮拉到了铁山新村的施工现场,在白天就
看得非常清楚了:原来的工人新村分成了两半,一半正在建新楼,有的已经盖起两、
三层高了,另一半仍旧是破烂平房。在这两个世界中间,建筑公司垒起了一道砖墙,
但被推倒了好几处,砖却不翼而飞了,房大胖子向区长告状:“您自己看,钟区长,
这工程没法再进行下去了,我们在工地上放什么丢什么,你们工人新村的居民拿钢
筋,搬水泥,见什么拿什么,我们垒起一道墙,他们把墙推倒,将砖偷走……这建
筑成本还有办法计算吗?”

  钟佩皱起眉,房亮怕她不信又陪着她来到旧房区,凡是门前还有空间的人家,
都码放着新砖,整袋的水泥,见缝插针地竖立着的钢筋……房亮得理不让人地继续
抱怨:“还有呵,钟区长,前期的工程款是我先垫付的,你们的资金再不到位,我
就得停工了。”

  钟佩觉得更邪乎了:“哎,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资金早就拨过来了!”

  “没有,我向袁副区长不知催过多少次了,催一次给一点。”

  “我再问问。”钟佩疑疑惑惑,心里乱糟糟地找到新村居民委员会,里面没有
人,也堆放着不少建筑材料,她拦住一个老人,想问什么,老人耳聋,跟她摆摆手
竞自走了。她只好又找到郭保民家,郭保民住的这一排房前并没有存放建筑材料,
她感到有些奇怪,喊了一声,“郭师傅在家吗?”

  老郭迎出来:“哟,是钟区长,屋里坐。”

  他们进了屋,不坐到床上去,地上就显得太挤了,脱鞋上床又太麻烦了,钟佩
赶忙说明自己的来意:“你们这一排住户,好像没有存点建筑材料?”郭师傅苦笑,
并不搭腔。她又问,“我看到许多人家拿了工地上的建筑材料,想干什么呢?”

  “政府既然不管了,有能耐的人家准备明年春天自己翻盖房子。”

  钟佩一惊:“这怎么可能?政府没有说不管啊!”

  “叫我们搞住房储蓄我们搞了,搞完了也没有动静了,看到前边的大楼一点点
地盖起来了,大家心里不平衡,都是工人,一新一旧两种日子。”

  “后边这一大片放在第二批……”钟佩也觉得这种解释连自己都不想听。

  “中国的事,第一拨赶不上,后边还有没有就难说啦。剩下的这些住户,大部
分单位已经黄了,拿不出钱给危改,国家还会管吗?”

  钟佩更像自言自语:“一定得管!”

  “我也琢磨,政府无论如何不会见钱眼开,看人下菜碟吧?”

  邻居听说区长下来了,都凑过来想听点消息,进不了屋就堵在门口,越堵越多。

  已经拆掉房子的同福庄却陷入了另一种麻烦,由于迟迟没有施工,无人照看,
这么一大片天然的空场,糟蹋起来太容易了——变成废墟的同福庄又成了垃圾场!
附近的单位和居民随心所欲地往这里倒脏土,丢弃废物,夜晚在上面大小便……天
天都有从这儿搬走的老住户回来看看,看新楼是否有动静,却就是老没有动静。老
住户们在自己的老地基上越聚越多……渐渐形成惯例,每天早晨同福庄的老住户们,
都要在同福庄的旧址上碰头。

  交换信息,商量该怎么办。一传十,十传百,参加这种聚会的人越来越多,像
赶早市一样,这其中也有简玉朴,人们自然就喜欢向他打听消息:“简大爷,您也
着急呀?”简玉朴叹息:“唉,没法子,跟闺女一家三口挤在一间房子里,害得女
婿天天晚上住在医院的值班室里。”

  “是啊。当初让我们搬迁的时候催得那么急。还把老实巴交的刘玉厚给逼死啦,
等我们走了,他们也走了,一晃四、五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把我们糊弄走了,新楼又不建了,这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嘛!”

  “闹不好还真就是一场骗局!”

  有爱多事的人站了出来:“简大爷,您的儿子不是升到市里专管拆迁嘛,卢市
长跟您的关系也不一般,您替咱大家跟他反映反映行吗?”简玉朴赶忙向外推辞:
“我跟业修说过多少遍了,卢市长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很着急又不好插手,听说耽
误在韩国人手里,得是咱区里去催……”有人炝火:“别听那个,只要心齐就好办,
染整厂一千人到市政府门前一坐,半天的工夫什么都解决了!”

  “咱们得先找区里去问个明白,区里不行再找市,怎么样?”

  “对,就这么办。”急公好义的、愣头青胆子大的以及愿意出头的人还是不少
:“谁跟我去?”响应的也不少,有人叫号:“简大爷,您算上一份儿吗?”筒玉
朴退缩:“我身子骨不好,明天这个时候还是到这儿来听你们的消息吧。”有人高
喊:“简大爷可不能不去,您去了有分量!”简玉朴想再说几句,已经没有人听了,
被大家架着拥着夹裹着就走了……城厢区政府得到了这个消息还不慌了神吗?顾全
德出面做解释工作,态度诚恳,作揖拱手,他在城厢区原本口碑就不错,许愿一个
星期后一定给大家一个确切的答复,最后还真把想闹事的人给哄散了。周原喘过气
来就赶紧去找杜觉,运气不错,在土木集团豪华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堵上了杜觉,杜
觉却对他搪塞:“我也很着急,有时一天要给崔太永发5 个传真,光是国际电话费
至少花了我有一万多元了。”

  周原心焦:“韩国人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老强调算不下账来,这样上马会赔钱。”

  “当初他们答应接这个工程的时候是怎么算的呢?”

  “总之,韩国人不是东西,跟他们打交道最麻烦,好合作的还得说是美国人,
欧洲人也可以……”

  “他们是不是想打退堂鼓?”

  “他们不开口,咱就不能给他这个台阶下呀!”

  “但也不能老这样拖下去,居民们情绪激昂,经常到区里去质问,万一再闹出
染整厂那样的静坐事件,我们可就惨了,这您应该能够理解吧?”

  最后周原总算逼得杜觉答应尽快叫韩国人给个肯定的答复。

  答复还没有得到,同福庄又有了新变化,有些进城做买卖的外地农民,看见有
那么一块空地方老闲着没人用,而且又在市中心,就搭起了棚子,又存货,又当落
脚的地方。中国的事,有一个人干,就会有一千个、一万个人跟着学,呼啦一下子
就搭起了一大片。更要命的是里边还有外区的拆迁户,一时找不到住的地方也到同
福庄这块难民营般的地方支起帐篷落脚……同福庄的老住户看见这个哪受得了,以
为这样一来动工就更无望了,每天在那儿聚会的人又增加了许多……周原跟杜觉通
过电话之后就急急忙忙来找顾全德,自打拆迁以来他就很少向区长报好消息,而按
着老百姓的说法,不断向头头报告坏消息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把敲门当成了
一种形式,不等里面应声就竟自推开门走了进去,而且进门就嚷嚷:“区长,这下
可麻烦了,在同福庄又搭起来许多新窝棚,闹不好将来我们还得搞二次拆迁!”

  顾全德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只问杜觉那里有没有消息?周原告诉区长,韩国人
正式答复说不干了。

  “不干了?一句话就想推个一千二净?哪有这么轻巧!走,我们去找他。”顾
全德起身急,心里想往前迈步,两条腿却没动弹,身子一歪,向前扑了下去。周原
手疾眼快架住了他,他不好意思地嘟囔着,“没事,活动活动就行啦。”他双腿慢
慢地挪动,一俟能迈步了,就赶紧向外走……他们找到杜觉的办公室,杜觉显得疲
倦而冷漠,勉强挤出一点礼貌的笑意并伸出手:“哎哟,是顾区长,真是稀客。”
顾全德没有心思寒暄:“听说韩国人不干了?…‘没办法,商人嘛,就是以赚钱为
中心。他们怎么盘算都赚不到钱,我们催得又急,就只好打退堂鼓了。…’他不能
这么上下嘴唇一碰,说不干就不干啦?”

  杜觉抬起眼睛:“您的意思是……”

  “韩国人耽误了我们近半年的时间,害得我们把所有能调动的资金全都投进前
期拆迁了,当下可以说是弹尽粮绝,把空地晾在那儿,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轻巧地说
不干就不干了呢?他们若早说不干,我们说不定又找到其他合作伙伴了,你知道影
响有多坏吗?老住户已经开始串联集会,还不知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顾全德焦灼异常,越说越气。

  周原口气较为和缓:“杜总,韩国的半岛集团跟我们有协议书在,签字的时候
连副市长都在场,全梨城的人都见到了,他们单方撕毁协议,要不要包赔损失呢?”

  牡觉一副世事练达的神态:“那协议狗屁不值,因为他们连一分钱都没有投进
来,我们奈何不了他。何况他现在又靠上了市委来书记,正准备跟东方电子合资哪!
那是多好的买卖,现成的产品,现成的市场,合进来就等于坐地分钱,他干嘛还要
到你们这里冒这么大的风险?”

  “依你这么说,同福庄就只好晾着啦?”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这样吧,我既然管了这件事就管到底,有两个补救办法,
不知你们的态度如何?”

  顾全德非常讨厌他这种时候还卖关子,就逼他快说:“第一个……”

  杜觉斟酌着词句:“因为我的资金叫别的工程占着了,只能先给你们开发一万
平方米。但是,只要我的施工队伍一开进现场,把那些新搭起来的棚子户全给赶走,
同福庄的老住户就安定了。”

  “你什么时候能动工?”

  “只要你们同意,三天内就可以进现场。但是,价格上你们要在原来的基础上
再优惠给我10%,我选中的是东南角靠近大道的那块四方地。”

  周原急了:“杜总,在这种时候你还好意思再宰我们一刀!”

  杜觉表白:“我这可不是趁人之危呀,我也难哪。”

  顾全德轻蔑地挥挥手:“好好好,就这么定。第二个办法呢?”

  “把美国的华侨投资公司请来,让他们啃剩下的那一大片。”

  “能请得来吗?”

  “只要我答应一个条件,准能请来。”

  “什么条件?”

  “让出黄埔花园……”

  顾全德眼里刚刚闪现出来的光芒又立即黯淡下去,黄口小子,口气太大,这是
你能说了算的事吗?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请他给试一试,杜觉当然不会白帮忙,顾
全德正在气头上,杜觉提出的任何条件都答应了下来。

  住在三义里的丁怀善一家,借着吃晚饭的时候都聚在一块儿了,正好可以商量
家庭大事。丁怀善坐在床里边,手里举着一份晚报读得很认真,忽然叫了起来:“
哎,起子,这不是那天挨赵武打的那个人吗?你看看这报上是怎么说的,他拿着你
送给他的那块肉,回家掺毒药炖了,把老婆孩子都毒死,自己跳楼自杀了!”

  “啊!”惟一的儿子丁起坐在他旁边,接过报纸惊恐不安,“这不等于是我害
了人家一家吗?”

  “这不能怪你,他一心想死啦,你不给他肉他还会有别的招儿。咳,难啊!”
一家人传看报纸,感慨不已。两个女儿把饭菜端上来,丁怀善的两个女婿坐在下手
的床沿儿上,两个女儿站在地上,从桌子上把菜夹到自己碗里,再坐回到凳子上吃,
但要经常出出进进,四个男人吃一碗她们给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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