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气 作者:蒋子龙-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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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得遗产,这不是很公平吗?”简业修被噎得接不上话儿:“你?”“我怎么
啦?再说光是老人来还好办,你弄这么一屋子破烂儿来,这还像个家吗?”
简业修把声音压低:“我也不想把这些东西弄来。可老人对这些旧家具有感情,
你怎么就不能凑合一下呢?”于敏真的声音反倒又提高了:“不凑合,你快把它们
弄走,哪怕将来我再为老人买新家具哪!”
“那好,你如果不愿意跟我父亲在一起住,那就请你走吧!”
“这是我的家,我凭什么要走?”
宁宁害怕:“你们别吵了,让爷爷跟我住一个屋吧。”
简业修有点不管不顾了:“于敏真我可告诉你,我一忍再忍。
一让再让,这回我爸爸在这儿是住定了,你要是给我爸爸一点脸色看,你我的
夫妻情分就算到头了!“
于敏真怒极反笑:“干什么?你想拿离婚吓唬我?到头就到头!这可是你说的,
儿子得跟着我。宁宁,收拾好东西,跟妈妈走!”宁宁哭:“妈……”
敏真拉着儿子刚要出门,原来门是开着的,简玉朴和大姐简业青都站在门口。
简玉朴脸色苍白得像窗户纸:“敏真,你先别走,听我说一句,业修过来,给
我跪下!”简业修怒不可遏:“爸爸。”
父亲强压着火气又重复了一遍:“跪下!”简业修无奈,给父亲跪下了。简玉
朴气得抖抖瑟瑟:“业修,你听我说,敏真对咱简家有两件大功,第一,当年她父
亲是市经委的主任,人家不嫌弃住在同福庄的工人的儿子,肯嫁给你,肯进咱那破
房子,这太委屈她了。第二,敏真为我生了个孙子,让咱简家有根有后。她有这两
件大功,就是咱简家的恩人,你对她一不许骂,二不许打,三不许提离婚这俩字,
你要想离她,先得离开你爹!”
于敏真大哭着也跪了下去:“爸爸……”简玉朴又说:“我跟你姐姐、姐夫已
经商量好,住到你姐姐家去,你姐夫的医院里还给腾出一间房子,我们就是来告诉
你们这个的。”业青插嘴:“咱爸说了,这些破烂东西扔到楼下送给收破烂儿的算
了。业修,向敏真认个错。”
业修无语,也无地自容。简玉朴逼问:“你莫非要逼你爸爸给敏真赔罪吗?”
敏真火上浇油:“爸爸,他提前一个字不跟我讲,就是找茬儿跟我吵架,因为
他有了外心……”
老人冲着儿子一巴掌打去,自己却摔倒了。
在一座离三义里不远的写字楼里,简业修临时租了两套带卫生问和厨房的大房
子,装修简单实用,但配备了齐全的现代办公设备。一套房子门前挂着梨城市危陋
平房改造办公室的牌子,另一套房子的门口则挂着九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铜牌,
公司里加上简业修才只有五个人,他情绪复杂,有点兴奋,也有几许伤感或日失落
:“好啦,从今天起我们九河公司就算正式挂牌营业了,不请来宾,不搞庆典,不
放鞭炮,不肆张扬——这就是我们公司的风格,叫偷着长肉,悄无声息地赚钱。我
从一毕业就分配到建委,在官场蹭蹬十几年,最后落的结果就是一个人出来办公司,
没有落下好,也没有交下人。对上不可谓不忠不勇,自问为河口区是卖了命的,上
面却要致我于死地。对下不可谓不诚不信,如孙石,我待他不薄,建委的人有目共
睹,我的为人如何建委的人也应心里有数,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这是我的失败,
但我又感谢这失败,随着危改工程的启动,梨城的房地产业将大热,我给公司订了
一个最保守的利润指标,第一年拿下500 万。
每人要平均给公司赚到100 万。你们几位都是近几年才到建委的,感谢你们对
我的信任,加盟九河公司。“
这算是开业贺词,还是就职演说?不管算什么他都把几个年轻人的热情鼓动起
来了。杨静浓眉明眸,带着现代年轻人无所顾忌的锋锐:“官场没有永久的朋友,
只有可以或不可以利用的人。
孙石如果不反您,又怎能买上边的好,取代您的位置呢?“叶华是学财会的,
头脑总是非常冷静:”简主任,我们不放心的是原谅我的直率了,您今后到底是以
当官为主,还是真想干好这个公司?“
简业修以问代答:“平改办的副主任算不上是什么官了,但上边交下的工作还
得干,我的性格你们都很清楚了。可是我不会再愚蠢到对官场、对自己的仕途还抱
什么希望了!”杨静心气很高:“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不过,世界上许多伟大的
人物都进过监狱,坐牢有时是一笔雄厚的政治资本,比如南非的黑人律师曼德拉,
如果不是坐了二十多年的牢,能轮上他当总统吗?”
“问题是我喜欢的是工程,不是政治。像我这种小萝卜头式的干部也不可能可
笑到会有什么政治抱负。我真正想干好的就是这个九河公司,这几百万的起动资金
全是我找私人筹措来的,暂时只能先挂靠在危房改造办公室,等条件成熟就要独立
出来,眼下我不可能不接受市里的任命,这对我们办好九河公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在梨城这样的环境里,如果没有这层色彩九河公司也很难有所作为……你们说是不
是?”
杨静看看叶华,显出一种兴奋:“不错,我们是危改办的下属企业,干起工程
来就方便多了。”简业修站起来,走到两张规划图前:“你们看,三义里人口密度
太大,出房率低,谁会愿意到这儿来开发呢?所以连杜头的儿子都宁愿到城厢区去
做好事,也不给他老子的脸上抹彩,原因就是在三义里赚不到钱。”沉稳干练的叶
华插进来问:“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干呢?”
简业修详细解释自己的想法:“有其弊也有其利,这儿地价便宜,成本低,且
又紧靠市中心,一旦我们先在这儿把路修好。
把基础设施搞好,三义里就会变成黄金地段。到那时我们出三等价钱买的地方,
别人用一等的价格还抢不上,开发商们会求我们分给他们一杯羹。“叶华不愧是算
账的:”搞基础建设的费用哪儿来?“简业修早已成竹在胸:”我跟金副市长商量
过了,由市里出一半钱,区里出一半钱,先搞基础建设。你们想想,我如果不是危
改办的副主任怎么能做这样的协调工作呢?“
杨静和叶华对视,点头。简业修走到另一张图前:“你们再看这儿……这是翠
湖,市里的规划要在这儿建新住宅区,属于安居工程,可以向国家安居工程局贷款。
我计划和香港恒通财团联合开发,那儿没有老住户拆迁的问题,先把房子建起来,
然后将三义里的大部分居民疏散过去,腾出地方建商厦,盖写字楼,无形中等于提
高了三义里的出房率,使这个现在人们眼里的贫民区一变而成为寸土寸金的高级商
业区……你们以为如何?”
杨静禁不住赞许:“高!”程蓉蓉坐在叶华的身边,始终不吭一声,只是静静
地以信赖的眼光看着别人,听着别人讲,她矮小纤细,柔和温润,不漂亮,但很受
看。三个年轻人显然都被简业修的计划鼓舞得情绪高昂,他们对这个刚刚成立的公
司有了信心和希望。这时候简业修派司机去接的客人到了,是梨大建筑系的一位老
先生和一位农村打扮的妇女,他为大家介绍:“这位你们都认识了,是梨大建筑系
的田才清教授。”他看看田才清带来的农村妇女,不知该怎样称呼?田才清把话接
过来:“这位女士是灵鸽,有奇异的预测能力。”
简业修又对田才清说:“我再给您介绍九河公司的成员,杨静,天大建筑系毕
业,是我们的工程部负责人。叶华小姐,我们的财务部经理。程蓉蓉小姐,负责办
公室。司机小常,您已经认识了,他兼管公司的接待和杂务……目前我们公司就只
有这五虎上将!”“好,精兵强将!”田才清和大家握手寒暄,程蓉蓉给两位客人
斟上茶水……
那个村妇向田才清唧咕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田才清翻译说:“灵鸽说你
们选择这个开业的日子很好,一会儿就有贵人来。”
“是吗?”几个年轻人相互看看,将信将疑。
简业修对杨、叶等人说:“我陪田教授去看看翠湖的现场,中午回到这儿来吃
面条,庆贺公司开业。”说完他就带着两位客人下楼去了,他为自己配备的汽车是
一辆崭新的被称作“沙漠公狼”的吉普车。上了车,田才清对简业修说:“你不用
指路,叫灵鸽带路,看她能把我们带到哪里去。”简业修问:“她来过梨城吗?”
田才清说:“这是头一次。”简业修抱着一种好奇心指示司机:“她叫你往哪儿开
你就往哪儿开。”
那女人坐在司机的旁边,闭着双眼,开始给司机下达指令:“往前,往右,往
左……”汽车驶出城区,七拐八绕,最后在郊外西南方的一片田地边上停住了车。
出了汽车,简业修一脸惊讶:“这正是我想带您来的地方,真有点神了!”
田才清得意地笑笑。
一夜的西北风,被崭新的太阳给暖化了。但太阳自己却失去了应有的清亮,混
混吞吞,外面罩了一个浑黄的风圈,田才清看了看四周,看了看位于东北方向的城
市,在附近转了好半天。又和灵鸽交换了意见……才对简业修说:“不错,是块好
地方。正处于城市的上风头,梨城一年的主导风向是西南风,城市的烟尘以及各种
飘浮的污染物全被风吹向东北方向,而这块地方正好在城市的西南方,它的西南方
则是原野,空气新鲜,阳光充足,还有这柳河、翠湖,更是神来之笔。”
简业修经田才清一说立刻觉得精神清爽,头上浮云白柔娴静,眼前岸树郁郁飒
飒,冰面风来,轻慢清香,眼界为之一宽,襟抱陡然开阔。他说:“其实,所谓风
水好的地方,不懂风水的人见了也感到舒服。
“所谓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气之来,有水以导之;气之止,有水
以界之;气之聚,无风以散之。无风则气聚,得水则气融,内气萌生,外气形成,
内外相乘,风水自成。”田才清深吸几口长气,触景生情激起了浓浓谈兴,向简业
修滔滔不绝地卖弄他的风水学。那神秘的女人又向田才清唧咕了一些什么,田才清
解释说:“灵鸽讲,你将在这儿成就自己的梦想,但也要埋在这儿……”田才清有
点怀疑地看看那女人,又重复了一遍:“他要埋在这儿?”
女人点点头。
“埋在这儿?”简业修一惊,他用手指狠掐自己的太阳穴,感到头又开始作疼
……从检察院出来以后,他养成了掐太阳穴的习惯性动作,外出也总是随身带着止
疼药片,脑袋一感到不适便立刻从小瓶子里倒出一粒放进嘴里,从汽车里拿出矿泉
水送下。然后冲着田才清问:“她是说我会死在这儿?”
田才清摇头,又去问了灵鸽,才对简业修说:“她说你可能要埋在这儿,并没
有说你什么时候埋在这儿,如果到八九十岁死了后,因为你对这片新区的贡献,破
例让你埋在这儿,岂不是永垂不朽了!”
简业修释然:“现在死了人都要火化,不可能让我在这儿给自己修座坟墓。我
也不想那么干,这么好的地方应该多给活人盖住的房子。”移动电话铃响,他边接
电话边用充满惊诧的眼光看着灵鸽,关上手机之后才对田才清说:“夏尊秋教授和
一位香港客人到了公司,希望我们快点回去,他们大概就是灵鸽所说的贵人吧?”
“嗯……”田才清似也颇感意外。
简业修陪着他和那个始终不知其姓名的神秘女人又返回公司,夏尊秋为他们和
吴虚白一一作了介绍。乍见之下,吴虚白的相貌和风度给了简业修一种好感,也许
正是这种好感使作为主人的他反倒有些局促……因为有夏尊秋在场的缘故,令他对
吴虚白生出一种莫名的忌羡,不免又有些自惭形秽。办公桌上摆着吃面条的菜码,
啤酒,酒杯……这实在不像个公司的样子,越发地让简业修脸红。他对夏尊秋说:
“夏老师,中午我请吴先生和你们大家到外面的饭店里去吃顿便饭吧。”
吴虚白有一种自然而大度的随意:“简先生,你的面条才是最好的便饭。”夏
尊秋也说:“业修,你不必拘泥于虚礼,饭店的菜谁也不是没有吃过,难得虚白来
得巧,正赶上你们的公司开业,大家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顿喜面,不是很有意思吗?”
夏尊秋以一种能替吴虚白做主的口气说话,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