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人气 作者:蒋子龙 >

第24部分

人气 作者:蒋子龙-第24部分

小说: 人气 作者:蒋子龙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金克任越发地紧张了,市委书记终于跟他切入最敏感的话题了。而这种话来明
远应该去跟卢定安谈,为什么要问他?现在问到了他,他又不能不答:“我想卢市
长可能认为这是政府行为把?

  来明远:“政府也要在市委的领导下!”

  金克任心里一震,来明远原来是个胸有丘壑,变化莫测的男人。他本来用不着
替卢定安解释什么,自己也没有必要激怒这位市委书记,但事已至此,他无法躲闪,
只好试着往前走了:“来书记您会同意平房改造方案吗?”

  来明远斩钉截铁:“不,坚决反对!”

  “我猜测……依市长的性格,他大概是不愿把您牵扯进来,想独自承担一切后
果。”

  来明远突然又笑了:“这是工作,是梨城的大事情,难道可以意气用事吗?身
为一个领导干部必须具备一种素质,没有什么原因是可以让他仓促行事的。”

  在理论上来明远没有说错,但每个人的行事风格和人跟人之间的关系,要比理
论复杂得多。金克任不想再这样替卢定安跟来明远矫情下去了,就含笑不语地望着
对方,好像刚才跟来明远争辩的原本就不是他。

  来明远也突然换了话题:“听说尊夫人是梨城市的第一辩才?”

  金克任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了让市委书记大光其火的简业修案子,赶紧解释
:“那是人家挖苦她的话,干律师这一行容易得罪人,书记不可当真。”

  来明远微微一笑:“改天我一定要认识一下这位大律师。”

  简业修说要好好地睡几天,他还真的就一睡不起。但睡得很不安稳,翻过来,
调过去,咬牙,皱眉,喘粗气。于敏真每天到公司打个晃,把非办不可的事情处理
完就回来陪他,捞着这个空儿自己也正好歇一歇,她躺在丈夫旁边能睡就睡,睡不
着就看着他。想亲热就亲热,不到该做饭的时候不起来。她感谢这场灾难,正是这
场灾难拯救了她的家庭,牢固了他们的夫妻关系,不仅仅是久别胜新婚,好像有一
种重生的感觉……直到儿子放学回来,她才起身,心里很高兴:“宁宁,晚上咱们
陪爸爸出去吃饭好不好?”宁宁却没有往日一听说下饭馆就有的兴奋:“我今天的
作业特别多。”于敏真夸奖儿子:“嗬,我儿子真是出息了,为了写作业都不愿意
下饭馆啦!好,就在家里吃喜面!”

  她出去买来面条、鲜菜,手脚利索地做着晚饭,叫儿子把丈夫喊起来。宁宁用
铅笔带橡皮的一头捅简业修的胳肢窝,简业修没有睁眼却把儿子猛地抱住,爷俩在
床上滚了一会儿。宁宁说:“爸,你这样睡就不怕睡傻了吗?”简业修装出傻样儿
:“傻了好,不操心不着急也没有烦恼。”“那我和妈妈可麻烦了……你这胡子还
留着吗?”“你说呢?”“别留着,这不像你。”“像谁?”“像好莱坞的警察。”
“你是想说像好莱坞的坏蛋吧?”宁宁笑而不答。

  “好,我去把它刮掉。”简业修起身到卫生间刮净胡子,又叫于敏真给理了发,
冲凉后换上干净衬衣,又恢复了过去的英伟,但眼睛深处还有一种抑郁和不安。一
家人坐在饭桌前,于敏真为自己和丈夫各斟了一杯葡萄酒,宁宁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可口可乐,于敏真举起杯:“宁宁,我们祝贺爸爸回家。”她又对简业修说,“为
你高兴,为你骄傲!”

  简业修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兴:“为我骄傲?”“对,为骄傲的爸爸干杯!”

  简业修:“连累你们母子担惊受怕,对不起。感谢你当我的妻子,感谢你当我
的儿子!”他们又一次碰杯,简业修又一饮而尽,他的眼里竟泪光闪闪。于敏真也
跑到卫生间洗脸,擤鼻涕。

  待她重又回到座位上,简业修问:“区里一直没有来人?”于敏真修咬咬牙:
“这也好,我就可以铁心下海了。”

  于敏真不禁一怔:“你说什么呐?…我说我只能下海了。”

  “不行。”“不行也没有办法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建委已经没有我的位置,
区里装傻充愣不理我,不下海还能干什么?监狱那种地方,尽管我是被错抓进去的,
再出来也不干净了,就像林冲脸上的金印。”

  于敏真态度激烈:“绝对不行,咱们家有我一个人下海就足够了,我负责挣钱,
你好好她走你的仕途,男人一下海就容易学坏,这个家就保不住了。”

  简业修笑:“这是什么理论?你下海没学坏,怎么我下海就一定会学坏呢?”
“正因为我下海了,才知道海水的肮脏,海里的男人们都是什么德行。”“你这叫
只许州宫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于敏真胸有成竹:“你好好地在家里养几天,工作的事不用你管,也许有一天
河口区会来求你,咱还不稀罕那个正处级呢!”

  简业修变色:“你可不许找人活动,更不能去惊动卢定安或宁宁的姥爷,我简
业修如果靠老婆去活动个小宫当,那还真不如就呆在监狱里呐!‘' 他突然头疼发
作,皱眉,咬牙,使劲掐太阳穴。敏真和宁宁都吓坏了:”你怎么了?“

  “没事,给我找止疼片来。”筒业修吃过药躺到床上,二十分钟后他能感觉得
到头疼在一点点减轻,他下了床对妻子说:“我得去看看父亲。”于敏真却被他吓
得脸色还没有转过来:“你的头不疼了?”简业修晃晃脑袋:“好了,就是一阵,
顶过去就行。”

  “怪吓人的,这是怎么回事?”“唉,审讯后遗症。”“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我从那儿还得去上课,也许会回来晚一点。”于敏真的脸立刻掉下来了:“
刚出来不好好养一养,还去上什么课!”

  “我有好几个月没去了。应该写毕业论文了,得去看一看。”“我看有个本科
文凭够用的就行了,拿到了硕士又怎么样?”“你是怎么回事?当初不是你让我考
的吗?再说我老呆在家里也心烦,总得出去见见朋友。”

  不错,当初是自己逼他去拿硕士学位的,她原该就依他本来的面目爱他,为什
么老不满足,总想把他当成可塑之材,要重新塑一个新的爱呢?谁又能保证这个新
的简业修还会像过去那样爱自己呢?于敏真心里不无悔意,嘴上仍然很硬:“哼,
我就知道你上课是假的,想去看看那个女人才是真的。”

  简业修刚回来不想吵架:“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啦?”

  “你被关了那么多天,老婆孩子无时无刻不为你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盼你出来
了,你可倒好,跟老婆孩子在一块就觉得心烦。心里只惦记着那个女人,就想快点
见到她!”

  简业修没有心思多解释,自顾收拾自己的课本,书包。“怎么不吭声?是不是
说到你疼处了?”“你怎么说我都行,别带上夏教授,她只是我的导师,绝不是你
说的那种人。”女人一生气,特别是吃起醋来,嘴里就什么解气说什么了:“你如
果心里没鬼怎么知道我是说她?什么教授,她妈妈不是国民党政客的女儿,解放后
一下子又靠上共产党的干部吗?不然怎么会生出她这么个不清不白的东西!她妈能
做得出来,她也就能做得出来。你头疼得那么厉害,还不让我陪不让我送,是什么
勾了你的魂儿?”

  “哎呀,你这不是胡嚼嘛!”简业修拿起书包摔门而去。于敏真满腹委屈,眼
泪“哗”地下来了——突然伸手飞脚,把身边不值钱的东西大摔大砸了一通……

  筒业修掩藏起郁闷和沮丧,装出一副无所谓,甚至还有几分胜利者的姿态,骑
车来到同福庄。但他极不愿意碰见熟人,越不愿意碰见越碰见,碰见了就得打招呼。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又是大热天,男女老少都坐在外面,在路灯下打牌的,下
棋的,凑在一起家长里短嚼舌根子的,疯子、傻子、小偷、破鞋是胡同的风景。谁
们家出了什么案子,有了什么麻烦,是周围邻居的兴奋点,平房区的住户故事多,
同福庄人也就有了永远谈不完的话题……简业修被抓的新闻还没让邻居们谈够谈透,
他的突然出现又激起同福庄人极大的好奇,他一路走来,凡经过的地方人们一看见
他马上都停住话头,向他行注目礼,他也只好一一向自己认识的或不太认识的人点
头含笑,或说上一两句纯属废话的问候。

  但也有个好处,同福庄的流氓无赖们都知道他进过监狱,对他反而格外的客气
和敬重。他拐进自己胡同的时候碰上老蔫儿王宝光,老蔫儿跟他不一样,不看任何
人,当然也就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跟简业修走了个对面,眼睛离离奇奇地竞像不认
识他一样。

  转头拐进了横着的小胡同。简业修喊他:“宝光,宝光!”老蔫儿连头也没有
回。

  各家的门窗都敞着,他进了自己的家,看见父亲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穿着长裤,
汗衫,头上却没有一点汗,也没有感到热的样子。简业修从小就佩服父亲这一点,
无论多热的天,都不穿着背心裤衩到胡同外面去呆着。老人虽然已经知道他从监狱
放出来了,猛一看见他还是禁不住向前探直了身子,有些昏花的两眼在儿子身上来
回端相……简业修先问老人的身体怎么样?热不热?

  他受不了父亲那带着关爱和苦楚的目光,就不停地说话,想把父子乍一见面的
难受劲冲淡过去:“今年够热的,我给您装个空调吧?”

  听到他的说话声,大姐和外甥女小莹从旁边的屋子里过来,业青说:“还空调
呢,连电扇都不让开,咱爸有不怕热的特异功能。”小莹喊了声“老舅”,简业修
大惊小怪:“才过了几个月却恍如隔世,莹莹似乎长高了一大块!”不管怎么说儿
子放出来T 也是高兴的事,简玉朴的话也比平时多:“闹热的人都是心里躁。

  定不住神儿,心静自然凉。“简业修调侃:”我一直都认为,像咱爸这般有定
力的人,竟当了一辈子工人,太奇怪了。“业青接茬说:”你姐夫也这么认为,说
咱爸的性格像个老学究。“简玉朴淡然一笑:”天生受大累的命,像什么都没有用。
“老人又问起孙子,简业修解释说:”宁宁快考试了,作业特别多,要不就带他来
了。“业青多嘴:”你心里得明白,宁宁是咱爸惟一的孙子,又是咱简家的独根苗,
天天念叨这个孙子,心里想得厉害,可又不敢叫他多来,这儿环境不好,怕敏真不
高兴。“简业修在父亲和姐姐面前有了大丈夫气:”她高兴不高兴又怎么样?一放
假我就叫他过来住几天。“简玉朴忽然问儿子:”在号子里没少受罪吧?

  挨打了吗?“简业修故意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把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说了一
遍。老人似不大相信,继续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挨饿了?“简业修大大咧咧:”
没有,你们把人民监狱想象成什么地方了。“老人不解:”那怎么瘦成这样?“业
青插话:”你刚才说人民监狱?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儿?“

  简业修顺嘴胡诌:“你又没进去过怎么会知道,人民监狱关人民嘛。”今天简
玉朴似乎也有问不完的话:“你还回建委上班吗?”大姐向简业修使眼色,简业修
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对,对,爸,今天晚上有课,我得到学校去看看,改天再来
看您。”

  他满身大汗匆匆跑出来了。老天呐,现在最让他头痛的就是审问,不论是外人
的审问还是家人的审问。他走出胡同,登上自行车,立刻使自己变成了风,吹散了
空气中凝聚的热力,显得凉快多了。他进了梨城大学,直奔夏尊秋的办公室,他知
道每周有哪几天是夏尊秋指导学生的日子,要在办公室里呆到很晚。他敲开门,谢
天谢地,屋里只有夏尊秋,已从电脑的键盘上抬起了头。

  “教授。”

  夏尊秋站起来,惊喜异常:“业修!”然后迎上几步,一瞬间两个人谁都没有
准备地拥抱在一起,真诚而自然……简业修泪雨滂沱,难以自禁地热吻夏尊秋的脖
子、面颊……夏尊秋一惊,想推开他,又怕伤了他的自尊,渐渐被这个男人的热泪
感动了,开始回应他的热情,抚摩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他的眼泪,最后吻了他,
并推开他。分开后两个人才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反而更显得拘束和尴尬。简业修傻
傻地站着,举止笨拙,还深深地浸沉在刚才的激情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夏尊秋身上
的温润和淡淡的清香,他磕磕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冒犯了
您,我在班房里最想的就是您,如果从此出不来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