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对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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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手山芋,谁得了去,炎教及其他贪婪之辈一定会找上门,到时候又是一场纷争。
众人正自发愁,一个泰山小弟子进来,在陆剑英耳边传了句话,并送上一张条子。陆剑英一脸凝重的样子,杨君淮问:“陆大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剑英一边递给他一张条子,一边说:“子吟,你不要太难过了。”
纸条上是久违的母亲清秀的字:杨儿,你父病危,速归。
杨君淮顿时如五雷轰顶,脑海里一片空白,手足无措。
陆剑英轻轻道:“事情紧急,子吟你赶快回去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大哥我处理。”
杨君淮茫然的点点头,立刻起身告辞,他原本也没带什么东西,江昌海叫人牵来最好的五匹马,送他上路。
杨君淮一路上什么也不想,只是策马狂奔,自己六年来东奔西走,从没有在父母榻前敬过一丝孝道,想起父亲慈祥的面容,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8
在西北荒漠上,出酒泉向北三十里地,你会看到一大片茂密的胡杨林,穿过林子,北方巨商杨家堡就出现在你面前,杨家世代经商,每代做生意的手腕都很高明,百年下来,从贩运丝绸的小买卖发展的掌控西北所有民生物业。杨家堡急速壮大,现在已经是一个人口过万的小城市规模。
三十年前,杨家的当家公子被江南淮河的一名姓柳的女子吸引,为了迎娶自己的心上人就在堡前堡后大肆栽种江南的柳树,于是他的府邸又称为杨柳府。
江湖人听到杨家堡的名字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一说出杨柳府,就会异口同声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杨君淮。
杨君淮七岁顽皮偷偷跟着商队出货,路过天山遇到山贼,恰巧被天山上人救下,收做弟子。他十年后学成下山,六年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做了无数好事,他只在过年时回家,而且每次都是匆匆来去。
现下已经腊月十八,傍晚时分,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大漠上已经阴风刺骨,一匹骏马急急向杨家堡方向跑去,马上的人正是杨君淮,他刚刚收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心急如焚,归心似箭。
策马进堡,堡里如往日里一样热闹非凡,大街上行人众多,虽然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可是岁末将近,人人脸上都有喜悦的表情。受到气氛的感染,杨君淮稍稍安了心。牵着马往杨柳府走去。
远远只见府前大门紧闭,门口两个白色的灯笼分外苍白。杨君淮又悲又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拍打大门。大门呀的一声开了,看门的王伯看清来人,又惊又喜说:“少爷,你可回来拉。”
杨君淮顾不上和他说话,快步走到大厅,只见满堂素缟,牌位正中安置,香烛高高点燃。
他心里难过,重重跪下,哽咽道:“爹爹,孩儿不孝,您病重没有陪在身边。”
王伯在一边劝道:“少爷不要太难过,老爷这次病的突然,去的快,没遭多大的罪。”
杨君淮郑重磕了三个头,转身问王伯:“爹的后事办了吗?”
“夫人说等少爷您回来后再下葬,老爷走了,夫人也病倒了。”
杨君淮一听,连忙穿过庭院,到母亲房里看望。
杨夫人躺在病床上,身子骨虚弱,脸色很不好,她是江淮人,对北方的气候一直不适应,每年秋冬都要染上些风寒小病的,而这次病从心生,更难医好了。
君淮接过丫鬟手里的药汤轻轻喂母亲。
杨夫人慢慢的喝着,这些药很苦,可孩子难得回来,心里高兴,药也变甜了。她喝完大半,说:“你爹一去,家里的生意就停下来了,我知道你兴趣不在生意上,就做主让你袁叔叔接手了。”这个袁叔叔是杨家生意的主管。
君淮轻轻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都听娘吩咐。”
接下去的几天,杨君淮忙前忙后,生意上让叔叔伯伯们打理,发丧、出殡、守七直忙到年三十。惨惨淡淡的除夕夜,君淮和母亲想高高兴兴的过个年,没想到才喝了半口酒,杨夫人就晕过去了。杨夫人这一病就没有好转过,三天工夫把城里的大夫都请了,所有的诊断都说挨不了一个月,君淮眼见母亲越来越虚,心里说不出的苦。
大年十五元宵节,君淮也没心过节,母亲睡下还没醒,就在书房里看书。下人来报:“少爷,甄少爷来了。”君淮一听,这几天吊着的心落了一半,甄晔是杨君淮的师弟,他不喜欢学武,倒是把天山上人一身医术全都掏来了。他一到,杨夫人一定有救了。
杨君淮飞快的跑到前厅,差点被门楷绊个跟头。
甄晔一进门就看到师兄的狼狈样,笑着说:“师兄,你这么想我呀?”他个子不高,长的圆滚滚的娃娃脸,笑起来两边都有个酒窝,他比君淮小四岁,二十岁的人了却还是说不出的可爱相。
杨君淮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人跟着,沉默寡言。这个小师弟精灵古怪,从小就调皮捣蛋,每次闯了祸都求他在师父面前说好话。可现在跟他走在一块的人却是身材高大,一脸沉稳,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位是……”
“他叫金剑鑫,是块木头,你就当他不存在。”甄晔笑着说。
杨君淮也没心思和他多说,拉着他进后院。
杨夫人刚醒,正躺在床上让丫鬟梳洗,甄晔笑嘻嘻的叫:“干娘,甄儿来给侬请安了。”
他用的是苏州甜腻腻的腔调,逗的杨夫人直笑:“你这个小鬼,这次出去有没有带些好东西来啊。”
“我怎么会忘呢?”甄晔从怀里掏出羊脂瓶,说:“这些是四川土产的糖片,您尝尝。”
杨君淮在一边看的清楚,那是百珍雨露丹,治疗内伤的圣药,对母亲的病也有好处。可惜甄晔给自己的那瓶早就用光了。
杨夫人也看出来了,笑骂说:“小鬼头,骗我不是,难道我连药丸和糖片都分不清楚了。”
甄晔呵呵一笑说:“这是练武的人用来提神的,味道真的很甜。”
杨夫人含了两颗,笑着说:“我可不会武功,这药丸倒是真的当糖片吃了。不过,你该不会想拿这充数吧?”
甄晔连忙赔笑说:“甄儿哪里敢啊,你们快拿进来。”只见杨府的下人小心翼翼的把一盏大屏风搬进来。上面是一幅十尺绣品,“百鸟朝凤”图。杨夫人是绣工行家,一眼就认出这是名满天下的苏绣,用的是双环勾线的绣法。这件礼物真让她喜欢,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挣扎着从床上下来看,说:“快,快,拿近点,我要仔细看看。”
甄晔扶着杨夫人的右手,轻轻搭着她的脉门,杨夫人满心思都在绣品上,小心用左手抚摩针脚纹理,赞叹道:“这是苏州金织堂的白绢,丝线是芜湖庄的五色线,啧啧,瞧着羽毛,色彩艳丽,用的是什么法子,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精品了。甄儿,你可真有心啊。”
甄晔笑着说:“孩儿知道干娘是个中高手,哪敢找个庸品来呢?干娘,您可以放在屋子里慢慢瞧。”杨夫人了然一笑,说:“我知道,你们哥两对这针线活没兴趣,不用陪在这了,出去说话吧。”
杨君淮和甄晔便告退了出来。杨君淮直到走出后庭才小心的问:“怎么样,娘没事吧?”
甄晔皱着眉头说:“干娘身子很虚,那百珍雨露丹和着我开的药搭配着吃,如果熬过了今年春天,就有救了。”杨君淮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只听甄晔又说:“但是就算这样,明年的冬天依然难熬,师兄,我知道你忙,不过无论如何,这些天多陪陪干娘吧,”
杨君淮轻轻点头,来不及孝敬父亲的遗憾,只有趁母亲还在世时多补偿了。他拍拍甄晔的肩膀说:“有你这大名医在身边,我就放心了。这次你可要长住,不许溜。”
甄晔笑着说:“小弟明白。”
杨君淮突然转念一动,问:“你哪个姓金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甄晔不以为然的说:“去年游四川的时候,我被一帮强盗劫了,他帮了我,后来我又替他一个朋友治病,恩怨两清了,可是他阴魂不散就跟上我了,像个跟屁虫,麻烦死了。”
“跟屁虫?你这个朋友可不是一般人那,一定是个武林高手。”
“是吗?”一副不相信的口气。
杨君淮耐心的说:“他走路平稳,脚下有力,但是呼吸很浅,气息藏而不露,分明是个内家高手。”
甄晔瞥瞥嘴说:“大师兄眼睛亮的很啊,可惜我不会武功,也看不出来,再说,他武功多高也和我没关系。”
杨君淮自然知道他这小师弟口是心非,他们俩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他笑笑就吩咐下人安排客房,甄晔和金剑鑫就在杨柳府住下。每天早上甄晔给杨夫人诊脉,君淮在一边照顾,后来夫人精神好了,两人就陪着说说话。午后,师兄弟就在一块下下棋,对对诗。这段日子是杨君淮最悠闲的时光,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在江湖上奔走呢,而且近段时间,武林中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自然十分清闲。而甄晔的朋友金剑鑫还真是块木头,一天加起来说了不到三句话,就是随时跟着甄晔,杨夫人和君淮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转眼春风拂面,杨柳抽枝,西北大漠的春天姗姗来迟,在人们的殷切盼望下,春风终度玉门关。栽满杨柳的杨柳府一反秋冬萧条的气象,现在柳絮纷飞,新绿簇簇,变出了它温情委婉的一面,初一看到让人以为正身处烟花三月的江南呢。
杨夫人的身体因为春天的到来,日渐好转。府里的人也都喜上眉梢。杨君淮早上给母亲请安,杨夫人竟提议要到林子里踏青去。
杨君淮有点犹豫:“外面现在风大,娘还是等太阳暖点再去,林子就在那,跑不了,过两天……”
“你当我是纸糊的,风吹着就倒啊。”杨夫人不高兴的说:“我现在身子好的很,不相信你问甄儿。”
“我来了,干娘,你叫我。”还没进门,甄晔一听到自己名字就大声答应着。
杨夫人一看他进来的样子就笑:“怎么回事,甄儿,你掉到鸟窝里去了吗?”
甄晔的头上不经意的挂上两片白羽毛,他自己也不知道,杨君淮笑着替他扯下来,甄晔不好意思的说:“刚才在帮厨房的王大妈抓鸡呢,你们在说什么呢?”
正反双方把意见一说,是否出门全看大夫定夺,最后在杨夫人连使眼色,甄晔自己爱玩的情况下,踏青一事没有驳回的余地,夫人房里的丫鬟欢天喜地的去准备出行的餐点,物品。杨君淮无奈的看这小师弟说:“你要不要叫上你那个朋友。”
甄晔说:“他昨天晚上走了。”
“走了?”
“恩,他在这已经厚脸皮待了三个月了,不走想干吗?”
“可是……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谁是他朋友?是他死皮赖脸的跟着我。”
杨君淮也不好说什么,杨夫人那刚好准备完,一行人就出发了。
这一路上热闹非凡啊,杨夫人和甄晔就是一个老小孩,一个小小孩,绝配。攀枝摘花,吟诗对句,杨君淮也被他们拖下水,这不,又来个新花样,抓阄选树,做一首诗。
杨夫人抓到的是柳树,她微微一沉吟,说道:
《吟柳》
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粉荷。
随风飘摇眉儿叶,绿柳浓荫盖碧波。
她年轻时是江淮有名的才女,这首吟柳真正做的好。君淮抓到的是桃花,他在树下跺了一个来回,说道:
雨润红姿娇且亮,烟蒸翠色显还藏。
一度春风一层艳,春燕共舞轻吟唱。
轮到甄晔了,小丫鬟给他指了一棵树,这树高大挺拔,却不是白杨,枝叶狭长,也不是槐木,一向自吹见多识广的甄少爷居然不认识,杨君淮也不认识,两人脸上立刻大窘。君淮的|乳娘秦嫫嫫笑着说:“少爷怎么忘了,这是李树,你小时侯不是最喜欢吃李子,老爷专门叫人在院子里种了一棵,你还经常爬到树上去摘,让老婆子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甄晔为了挽回面子。思量再三,指着远处的白杨林,说:“我就拿白杨和这李树做比。”他立刻做出一首诗来:
《杨对李》
白杨坚挺入云霄,高干灵枝力自刚。
青李他乡幽更青,饱经数载风雪霜。
李自少杨身正直,杨却逊李性情苍。
两树相傍立俗市,共寻潇洒入仙乡。
杨夫人一听就叫好,杨君淮却在一边发呆。这李字让他想起李炎来,从去年泰山匆匆一眼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炎教已经和白道正式翻脸了,他一定有所行动,可是江湖上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难道他正在筹划更大的阴谋。
“师兄,我这首诗怎么样?”甄晔得意的问,以为君淮是被他的诗给震住了。
“啊,你刚才说什么?”杨君淮回过神来就看见甄晔臭着一张脸。
杨夫人也不满的说:“淮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玩的高兴,你心不在焉的不是让人扫兴吗?”
杨君淮连忙道歉。甄晔宽容的说:“算了,干娘,我们今天也出来的久了,这就回去吧。”
杨夫人点头说好。这次踏青兴致勃勃的结束了。杨君淮刚刚送母亲回房休息,王伯就来报:“陆大爷来了,已经在府里等了老半天了。”
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