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攻-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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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子嗣多得是,更是有那种才高行洁的,又备受长辈看重,断不缺我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大门大派,世家里面的弯弯绕绕,我自然也是懂些的。”黑衣人笑道:“所以说山雨盟愿在此时成为三少爷的一道助力,毕竟以三少爷的才能,假以时日定然绝非池中之物,只要三少爷有那个心,便可与山雨盟里应外合,如此一运作,偌大的寒江阁也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所以,就只看三少爷你”
邱锐之垂眸不语,只暗道山雨盟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若将他扶上位,他肯定会因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便要去借山雨盟的力,而他们到时更是手握自己弑父的把柄,彼时便只能受制于他们了,如此轻巧就得了一个百年传承下来的门派,山雨盟的算盘还真是打得叮当响啊!
但若细细想来,这其中也未尝没有自己可利用的地方
“让我再想想吧。”邱锐之最后却只是给了这么一个答复。
他此时此刻真是深觉出自己的无力,在山雨盟乃至寒江阁面前,他就只能是不停地审时度势、谨小慎微,才能堪堪保得自己周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踏错踩空,跌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这样如履薄冰、忍辱负重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五年了,接下来还要继续过多久?他的人生又有几个十五年可荒废?
“三少爷”黑衣人还想再劝,但一声断喝却阻了他的念头。
“锐之!”
邱从瑄特意挑了深夜,避开了众人耳目前来查探邱锐之的伤势,更是为他带了上好的伤药来,毕竟邱锐之在阁中身份着实敏感,自己若明着偏向他几分,难免为他招来一些瞩目,再导致像邱从越那般嚣张性子的人刻意欺辱他,那便不好了。
可惜他这方方面面虽思虑的周全,到底却不曾想会远远见到祠堂里除自己这个三弟之外还有旁人,他只耐着性子听了只言片语便忍不住出来呵斥,只是那黑衣人实在机敏,见被人撞破,立时就翻身上房,几个纵跃间就没了身影。
邱从瑄却也没心情去追他,皱着眉进了祠堂便开口质问道:“锐之,我方才听到他自称山雨盟来人,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这武林之中藏污纳垢、最为险恶之地!你小小年纪在外闯荡总会遇到些心怀叵测之人,学了些不好的习性,但总归现在回了阁中受了教导后也能慢慢改过来,可你一旦若是和山雨盟沾上一点干系,被旁人知晓了,你这辈子便毁了你可知道!?就是在这寒江阁,在咱们邱家里,也不会再有人容得下你!”
邱锐之原本只想三言两语把邱从瑄应付过去,可不曾想现下却被他戳中了某处伤痛,顿时便心头火起。
这个家里从来就是容不下他的!邱从瑄又在这虚情假意跟他谈什么受了教导!他从出生到至今,可有曾有哪一天受过邱家的一分恩惠?全然不过是无视、谩骂、欺辱罢了,他在这些泥泞的恶意中长大,早就从根里便烂了,哪里还需要谁去毁了他?!
一只手撑着冰冷的地面,邱锐之缓缓站起身,与邱从瑄平视,眼中燃着无声的怒火道:“怎么?我知道大哥最是高洁清风般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以最得尽了阁中长老的喜爱,可你要现在就摆出阁主的态度来压我,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怎么会这般想?”邱从瑄好似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有些泄气道:“我从未肖想过阁主之位,方才的话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的过错在哪里,你又突然与我争论这个做什么?”
“我提的不是时候么?”邱锐之却是不肯罢休道:“身为邱家的长子,就算不是嫡出,但你父亲百般疼爱栽培你,就连邱世炎也多看重你几分,你心里应该明白,阁主之位早晚就是你的!”
“就算如此,我也无意于却争那个名头,人非草木,我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心思,我此生所求与光复家业无关,我也远没有那个器量。”邱从瑄可算知道邱锐之一直以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症结在哪里,当下就苦口婆心道:“倒是你,身为二叔的独子,按理该是你来继承阁主之位的,虽然二叔因为一些缘由而不喜欢你,但你若是品行让他挑不出毛病来,他也终归无话可说,我也绝不会去与你争抢,乃至是帮扶你坐稳这个位置,于我而言也只是我这个做哥哥该尽的义务罢了。”
“呵呵”邱锐之听他言辞恳切,怒火却是只增不减:“邱从瑄,你知道我一向最恨你身上哪一点吗?”
邱从瑄登时一愣。
“就是你这副明明可以轻易得到一切却又不断推脱施舍的态度!当真是叫我恶心至极!”
“凭什么!?只有你不想要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凭什么你一出生便什么都齐全了!凭什么你理所当然的就受旁人喜爱!凭什么同在一个府里长大,你就是如同云中白鹤似的高洁心性,我就要像现在这般庙垣之鼠似的丑态毕露,我倒是想要品行端正,谁又可曾给过我这个机会呢!?”
“锐之”邱从瑄神色复杂,喉咙里好似撑了什么东西般喑哑,半晌才找回声音道:“你若现在想要改变,为时也不晚”
第178章 回忆(四)()
“锐之”邱从瑄神色复杂;喉咙里好似撑了什么东西般喑哑;半晌才找回声音道:“你若现在想要改变;为时也不晚”
“我不需要你来与我说教!”邱锐之咬牙切齿道:“我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要靠我自己双手争取来,用不着谁来施舍!还有我此生心性便是如此了;一丝一毫我也不会去改变;哪怕是身负剥肤之痛;也断然不会委曲求全只为得个好名声;今夜是如此;往后夜夜皆然!”
邱锐之这一番话算是将话说死了;半分余地也没有留;邱从瑄纵然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有万千思绪在脑中回转;但在张开口的那一瞬间,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竟是这么想的。”半晌过去;邱从瑄才艰涩地道。
“你当然不知道!”邱锐之撇过头,声音低沉却是一字一顿道:“天上的风景那样好;你白云清风都见惯了;又怎会体会我在泥里挣扎的困苦?”
“”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无语。
祠堂中的烛火明明暗暗;映照在两人脸上却皆是怅然若失;邱锐之倒是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却未必是占了上风;将自己心底那点阴暗而不为人道的肮脏心思吐露出来并非易事;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对邱从瑄口吐恶言,却也无异于用尖刀剖开自己的肚腹,将扭曲的百转心肠血淋淋的摊在光天化日之下,那种滋味比之身负皮开肉绽之苦却还要难受上千倍。
毕竟世间万种心肠,当属嫉妒之心最为丑陋。
前所未有的沉郁萦绕在邱锐之周身,随着夜半高空中浮云升落变换,只消须臾便彻底遮蔽了那一弯本就清寒的残月,正恰如他此刻的心境:黯然,空寂,全然看不见前路,就连看似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的狠话,也不过是困兽犹斗下的色厉内荏罢了。
但此情此景倒是与他的名字相得益彰,锐之锐之不就是取自‘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之意,将剑锋锤炼的锋芒毕露,便是风头太过,不懂收敛的话必然会招致灾祸,这句话本是警惕世人莫要恃才傲物,凡事审视适度、适可而止才是正道,但却是忘了,身怀利器,又怎么不会杀心自起?
孤星,暗夜,这番景色已陪伴邱锐之走过了十五年的人生,久到他已经不想再抬头去看,即使是每日照常升起的太阳,也不过是普度众生的施舍而已,独为他照亮一方天地的光芒根本不存在。
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来,活在世间就是这么了无生趣,邱锐之闭了闭眼,才堪堪压下心头的百般滋味,转过身来对邱从瑄冷漠道:“大哥还不走么?留在这里是想继续看我歇斯底里的笑话吗?”
经过方才的一番静默,邱从瑄情绪却是已经平定下来,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如此,他伸出手来,将那瓶伤药递过去,道:“夜里风高露重,一会儿我叫人给祠堂这送盆炭火来,顺便再拿身厚重些的衣裳,等你上完药,便将衣服换了吧。”
说完,也不等邱锐之回应,就把药瓶塞在了他手里,却是没有即刻松手,而是直盯着邱锐之的眼睛,郑重道:“那山雨盟派遣来的人,无论他与你承诺了什么,都不过是邪魔外道之辈用来邀买人心的手段罢了,事后定要像你讨要超出其数十倍的代价,与虎谋皮,终究是枉费心机,实在是不可取。你若明智,往后便断然不要与他再有什么接触了。”
邱锐之不为所动地答道:“大哥肺腑之言,锐之怎敢不谨记在心?”
这话中的讽刺意味换做是谁都听得出,又何况是有七窍玲珑心的邱从瑄?但他却未对此再多置一词,只是眼神一暗,便后退两步,终于是转身离去了。
待邱从瑄走后不久,房檐上却又是传出些许不安分的动静,邱锐之似有所感,踏出祠堂门槛,抬头望去,正是那去而复返的黑衣人,虽然他面带黑纱,瞧不清楚此刻神色,但那份狡诈得逞之意却已在不言中,显然在旁听了那样一番争吵后,对于说服邱锐之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
邱锐之也没心思再跟他讨价还价,干脆了当道:“去回报你家主子,他千金买骨的心意,我收下了。”
“三少爷果然识时务,不枉盟主一番诚意。”黑衣人笑赞道:“在下名唤魏时,乃是山雨盟下一分堂堂主,往后就要劳烦三少爷多多指教了。”
“好说。”邱锐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
魏时突然有点被噎住的不适感,明明都是客套话,邱锐之不回或者谦虚两句也无妨,可他偏偏回了,还回得如此理所当然,让魏时心里那叫一个不爽,这还没开始往来呢,就平白输了这小子一阵,好像倒真弄得自己矮人一头似的。
魏时平常自问在口舌之争上,无人能出其右,但经邱锐之这么随口一哂,却差点乱了阵脚,好在他不愧为一根老油条,很快就暗自劝慰自己‘不能急,不能急,这都是两军交战中的心理攻势,谁较真谁才是输了。’
但心底铺垫的再好,一开口舌头却还是打了下结:“那那就烦请三少爷在今后入夜的时候多留意一些了,我们以暗器联络。”
“好说。”一样的回答,只是比之先前,邱锐之的语气里更多了一分不耐。
好说个屁啊!装什么大头蒜!
魏时一瞬间真想如此怒吼出来,好在他身为江湖老油条的老道经验克制住了他此刻的情绪,忍着憋屈又和邱锐之寒暄了两句,但刚一结束,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
一晚的长跪终于结束,因邱从启而受的刑罚算是至此为止了,阁中也遣了个弟子过来告知了邱锐之一声,那弟子是个不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在阁中听得风言风语多了,不免对邱锐之是一副如避蛇蝎的态度。
邱锐之也没有多余心思去理会他,待人走了之后,才堪堪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膝盖之下登时传来万蚁蚀骨般的痒痛,差点便让他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再跌跪回去。
“”
低低地咒骂了一声,邱锐之一手支在供桌上稳住了身形,余光却是正好瞧见了昨晚邱从瑄差人送来的衣物,此刻正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他到底是没有换上,原因无他,那上好的云锦外罩上,绣着缕金的起舞白鹤,和繁复的云霞金彩辉映,着实是刺痛了他的眼,毕竟那天光云影般的意境,配他这等村筋俗骨之人实在是太糟蹋了些,不是吗?
他盯了那衣裳半晌,眼底便不自觉地酝酿起了阴风骤雨。
是的,他的决断没有错,也不会错,这么多年来的饮恨吞声,是时候要做出一个了结了,即使身败名裂也没关系既然所谓正邪对错,全是由掌权者一手操纵的闹剧,那他要做的仅仅就是将反对他的声音全部抹杀罢了,纵使为此抛却人性也无妨,反正他的双手早已染上了献祭者的污血。
腿上的痛楚稍有好转,邱锐之便直起身来,转身不带一丝犹豫的踏出了祠堂的大门,可脚步刚刚迈出,从屋檐上便倾泻下一盆彻骨的冰水,兜头便淋了邱锐之全身,冷风一过,霎时间便在衣衫上结出道道冰霜来。
“哈哈哈哈!抱歉了啊三哥!”这令人生厌的语调无疑就是邱从越,他此刻拍着大腿,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片刻后才开怀地抹着眼泪道:“我今日闲着寻思来打扫打扫祠堂屋顶,却不想正好赶上三哥从门里出来,实在是一时手滑,见谅啊见谅!”
邱锐之袖中攥紧的拳头在隐隐发抖,也不知是这一泼冷水冻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