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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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钟点,我可以在楼下等你。”
“不行!我想让你见见胡可凡,他真的很帅。”安子请求说,“我求你了,带上我昨晚的裙子,放学后来接我。”
我不想再与一个孩子周旋下去,再说我也需要一个放松的理由。我答应她,她欢呼一声,在那边响亮地吻我,然后挂了电话。
我呆坐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从安子妈妈的床头柜里取出五百元直奔商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那条裙子的心九匹马也拉不回,我告诉自己五百元对安子妈妈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且这是她批给我陪安子玩的经费,不用白不用。
我穿着新裙子到校门口接安子,她离谱地惊呼说:“童姐姐你今天就像天仙,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嫉妒我!”
“闭嘴。”我说,“你以为我那么想陪你去?”
“好好好。”她牵着我的手让我陪她去选礼物,进了礼品店却又将我一把推出来,自己在里面呆了许久,终于神神秘秘地带了个小盒子出来。
我懒得问她是什么。
到了“豪运”三十八楼,才发现一窝蜂全是孩子。我问安子说:“这个胡可凡请了多少人?”
“全班同学。”安子说,“他爸爸是大款,今晚包下这里。”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大款的儿子,”我咂咂嘴说,“难怪。”
像流水一样(3)
“胡可凡长得帅,作文写得好,书法也不错,读起课文要命的好听。”安子急急地争辩说,“你见了他就知道他好。”
我很快见到安子的小偶像,瘦瘦的,戴副小眼镜,脸上的表情很骄傲的样子。只是横看竖看不知道帅从何来。
“胡可凡!”安子巴巴地递上那小盒子,“生日快乐哦,你看,这是我的童姐姐。她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漂亮啊?”
胡可凡只在嗓子里嗯了一声,然后接过礼物,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安子继续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以和你坐一桌吗?一会儿我可以帮你吹蜡烛的。”
“我要上台讲话了。”胡可凡说完就跑开了。
安子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我附在她耳边说:“别那么没出息。”
“好。”她乖得让人心疼。
主持人很快宣布生日宴会正式开始,一个中年男人首先讲话,他说普通话,穿CAPTAINO的灰色衬杉,有相当高贵的气质,安子介绍说:“胡可凡的爸爸,是个总经理。”
我突然觉得心烦,有钱人总是让我心烦。
老胡下台后轮到小胡,像朗诵一样的调调,我疑心他是背好的稿子,安子却五体投地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没有吹牛吧,他是不是很厉害啊?”
“那又怎么样?”我说,“怎么不见他妈妈?”
“他爸和他妈离了。”安子满不在乎地说,“我和胡可凡同呼吸,共命运。”
我啼笑皆非地纠正她:“你应该说同病相怜才对。”
“是。”安子谦虚地说,“下次一定用词准确。”
简短的仪式之后,孩子们如小鸟一样散开,端着盘子各自寻自己喜爱的食物去了。我坐在位子上埋头喝一杯可乐。忽然有人对我说:“请问你是安子的家长?”
我抬起头,是胡可凡的爸爸,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我的对面。
“嗯。”我说。
“我一直想找你们。”他说,“关于安子,希望你们严加管教。”
“什么意思?”我问。
“我想你应该明白,无需我多说。”他说,“我已经要求老师给胡可凡换位子。”
“悉听尊便。”我说,“你那么有钱,完全可以买个学校给他一个人念。”
他忽然笑了:“对了,你是安子什么人?”
“家教。”我说。
“教什么?”他问我。
我敏感地说:“要是教德育你是否打算让她妈妈扣我工钱?”
他哈哈大笑。笑完后说:“想吃点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
“如此盛景,”我有些酸溜溜地说,“不吃也饱了。”
“你在骂我?”他看到我眼睛里去。
我不做声。
“是奢侈了些。”他叹气说,“可是孩子的奶奶坚持。”
“这是你的家事,你完全没必要对我解释。”我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坚持换座位,安子也是孩子,她有她的自尊。至于安子,我会劝告她。”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离开。虽然我今天吃的喝的都是他的,可是我不怕得罪他,谁让他有钱?!
像流水一样(4)
但我很多天心情郁闷。
平倒是一路走好运,他对我说他终于找到最稳定的工作,到一家外企做总经理助理。如果时间干得长,买房买车指日可待。
“好。”我说,“我等着做阔太太。”
“好。”平说,“你随便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就行。我养你。”
我问平:“你的好运从何而来?”
“我本来是去推销我的产品,给老总相上,她看上我的执着和认真,说是现在很难找到我这样的年轻人。”
“恭喜。”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搂住我:“你也会有好工作的,上天有眼,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我又接到安子的电话:“童姐姐,胡可凡……胡可凡他不再与我同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对老师说我上课的时候老是打扰他,可是,可是我只是问他题目而已。”
“你在哪里?”我问她。
她泣不成声,半天才说:“我在老师办公室。”
“好了。”我说,“安子你别哭,我这就过来。”
我在办公室找到安子,她仍然在哭,哭声嘤嘤的,身子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我心疼地抱她入怀,问老师:“为什么非要这样?”
“换座位是很平常的事。”老师怒气冲冲地说,“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哭!你是谁?她妈妈呢?她妈妈为什么不来?”
“她妈妈出差了。”我对老师说,“安子交给我,我负责送她回学校。”然后我拉着安子离开。不再看那个板着脸的老师第二眼。
那晚我陪她躺在床上,她起码问我三次:“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一个人?”
“因为你太小。”我说。
“我多想长大。”她细细的胳膊绕到我颈子上,终于带着委屈入睡。
安子的妈妈终于回来,连声对我说感谢,还给我带名贵的香水做礼物,我推搪,她不悦:“小小礼物而已,别拒绝我的心意。”
我只好收下。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恍惚。
她坐下来,开始抽烟。我想,她连抽烟的样子都那么的优雅,这样的女人,居然有男人舍得离开她?
她缓缓地说:“安子很喜欢你,让我嫉妒。”
“那没什么。”我努力调和气氛说,“你让我嫉妒的地方多着呢。”
“呵呵,”她说,“可不可以说说看?”
“比如金钱,地位,美丽……”我满足她。
她起身,站到窗口轻声说道:“像流水一样。金钱,地位,美丽,还有爱情,最后都会像流水一样。”然后又回头嫣然一笑说,“你看我,给一个小姑娘灌输这些消极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
“没什么。”我跟她道晚安。然后走出她的家。我打的回去,车窗外灯火辉煌。不知何时,这座城市开始整夜不睡,人人都担心时间不够用,恨不得连日连夜拼命工作拼命享受。
这像流水一样的人生啊,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呢?
我决定从零做起。
第二天一早我穿戴整齐去应聘,跑到第三家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汗流浃背,裙子发皱,口红早已褪色。这家公司不大,不过在很不错的大厦里租了几间写字楼,办公条件应该不错。他们需要的是一位秘书,接待我的是一个胖子和一个矮女人,问我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直查到祖宗八代,最后居然问到我有没有谈恋爱?对婚前性行为怎么看?
我忍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请提些不那么弱智的问题可否?”
矮女人先听懂,厉声说:“你再说一遍。”
于是我就再说了一遍。
胖子也听懂了,他拍案而起说:“你可以走了。”
像流水一样(5)
“就走。”我说。我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去,下了电梯闷头闷脑地往前冲,竟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胡可凡的爸爸。
贵人多忘事,我想他一定不认得我了,谁知道他竟微笑着说:“你是,安子的家教吧?”
“是又怎样?”我正一肚子火,“你还不够吗?还有什么责任要追究吗?”
“对不起。”他说,“孩子他奶奶去过学校后我才知道。”
“又是孩子的奶奶?你可真会推责任。”我冷冷地说。
“我太忙。”他说,“实在是抱歉。希望你和安子原谅。我已经说过可凡,对同学要宽容和友好。”
“全世界都知道你忙,告辞!”
他却做手势拦住我说:“你在这幢楼上班?”
“你看我有这福气吗?”我耸耸肩说,“我找人而已。”
“我看你完全有这个福气。”他说,“我公关部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你是不是愿意来试试?”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又说:“这楼是我父亲投资的,大部分用来出租,我公司在二层。”
“胡先生,我不喜欢开玩笑,”我说,“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重要,我有慧眼就行。”他又习惯地微笑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会试试。”
“我当然也会。”我说。
平听了哈哈大笑,他说:“想不到一月之间,我和你都有奇遇,我说上天有眼,看来是真的。”
我也觉得纳闷。
我从来就不是有好运之人,可我真的在大公司里谋到不错的职位,每月的工资足够我小资地过日子,我终于可以像安子妈妈那样穿自己喜欢的名牌优越地穿行于都市的人群中。
我的工作干得相当不错,胡月海给我很高的评价。
对,胡月海。胡可凡的爸爸,我的顶头上司。
偶尔我陪他去见客户,不过我从不陪他们喝酒,我只喝可乐,喝酒的时候,他会巧妙地替我挡下,我在席间妙语连珠的时候,他低头微笑。
只是不再有那么多时间来陪安子,她开始不乐,埋怨妈妈也越来越忙,我去一次,她就久久地腻在我身旁不愿意走开。我没敢告诉她我在替胡可凡的爸爸做事,对安子妈妈我也没讲。她只是爽快地答应我辞职,让我好好干番事业。
我由衷地感谢她。
平已经搬到市区一个小套间里居住。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单位还配有钟点工替他打扫房间,只是他也越来越忙,有时我们一个月也难见上一面。电话那端,他总是无限抱歉。我对他说不要紧,他有些紧张地说:“嘉璇,你不会不爱我了吧。”
“有可能哦,所以你还要加紧赚钱才是。”说完我挂了电话。其实我也是相当的忙,忙到连自己的生日也忘记了。
清晨起来的时候,妈妈把面条端到我床头,然后说:“你的玫瑰,一大堆,早上送到门口的。”
我跑到客厅里,很漂亮很漂亮的粉色玫瑰,艳艳地开了一茶几。我想当然地以为是平,可花拿起来,却是另一个我相当熟悉的签名:胡月海。
电话随即而来:“嘉璇,今天你生日,可以放一天假。”
“是不是员工都有这个待遇。”
那边想了一下说:“不,你例外。”
“谢谢胡总。”我说,“那我约男朋友去逛街。”
像流水一样(6)
那边又愣了一下,然后说:“随你安排。生日快乐。”
电话挂了。
我看着玫瑰发了十分钟呆。梳洗完毕我打平的电话,我蛮横地说:“放下手中事,立刻到我家来接我!”
“怎么了?”平问。
“陪我逛街,吃饭。”
“你呀。”平说,“我今天有要事,再过两天就是周末,我一定来!好不好?”
“二十分钟内不到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我再看着玫瑰发二十分钟的呆,平没来,电话也没来,只来了一条短信息:“亲爱的,无论多忙,我都牵挂着你。”
他连我的生日都忘记。
我收起心酸去上班,胡月海见到我,吃惊地说:“不是放你假吗?”
“老了,不过生日了。”我耸耸肩,不愿多说。
“晚上我请你吃饭。”他说,“下班后等我。”
我埋下头走开。
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还是和他一起到香格里拉。和他一起喝葡萄酒。他微醉了,说:“第一次见你,你穿条紫色的长裙,伶牙俐齿,眼光倨傲,像个天使。”
“胡总,”我说,“莫说醉话。”
“醉了才敢说。”他索性一问到底,“嘉璇,我可有机会?”
我的脸通红。他的手从桌面上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想躲,可是我没有力气。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是平,一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竟然忘掉你生日,你在哪里我马上赶到。”
“我就回家。”我说。
胡月海放开我的手,我说:“对不起,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