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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年少ⅰby冯君(攻没安全感 he)-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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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金陵城内,没有人不知道龙帮。

  因为龙帮不只是近年内大力发展漕运,规模拓及京师,龙帮少主更是皇上跟前红人——骠骑大将军封临朔的妹婿。

  龙帮少主的夫人封楚楚在下嫁龙观澜后,不满十月便生下一子,然而不过两年光景,封楚楚便因早产体虚、香消玉殒。

  消息传出后,龙帮门前便张挂起白灯笼与白幡,肃静低调地办起丧事。

  夜里,龙观澜身着白衣立在楚楚棺前,身旁是前来吊唁的封临朔。

  「都办妥了吗?」经过一年多岁月的洗礼,封临朔显得比以往来得更稳重。

  「嗯,子时一过,楚楚便和赵公子从后门离去,盘缠与食物也都准备好,扬州那里的屋子也早安排了奴仆伺候。」

  「也难为你了。」封临朔叹了口气。「这三年多来,你不只要伺候楚楚因怀孕而变大的脾气,又要费神替她找赵念诩。我真搞不懂,她心中惦念的都是姓赵的那小子,怎么就没想过与你在一块儿呢?」

  「赵公子终究是孩子的爹,况且他也不是恶意抛弃楚楚,只是腿受了伤、行动不便,害怕楚楚嫌弃才会离开。封大哥对这样的事不觉得感动吗?咱们该帮一把才是。」龙观澜侧过身,对封临朔微微一笑。「况且我也是为了自己,如此一来,我才能拿楚楚当借口,让我爹不再逼我成亲。说到底,还是我占便宜。」

  瞅着龙观澜温雅的笑脸,封临朔沉默半晌,又是一声叹息。「这三年来也难为你了,阿圆为此也不知哭了几回,我都算不清了……」

  封临朔的话让龙观澜笑容一敛,再度牵起唇角,浮现在脸上的是苦笑。

  这三年,确实难熬。

  三年前,因为父亲的一封信,他不得不匆匆赶回龙帮。信里,父亲说自己得了绝症,只怕不久于人世;震惊的当时,他只来得及写封信请阿圆在贺靖醒后代为转交,敦料,那封信未曾送达贺靖手中。

  阿圆将信藏起,编了一套诀别的谎言,贺靖也相信了。

  而在自己要回金陵的途中,凑巧遇见与赵念诩失散的封楚楚,封楚楚哭着向他说自己已和赵念诩在一起了,不敢让封临朔知晓。他无法可想,便让封楚楚和自己一同回金陵,打算日后再处理。不料走至半途,却发现楚楚怀孕了。

  回到金陵,才发现爹没病没痛,要他回来只因为替他找了门亲事,怕他在外头玩野了不肯遵从,所以才会编个理由将他骗回。

  正两难的时候,封楚楚看不过去,竟说自己已与他私订终身。封将军之妹的地位可比正派之女的身分要高贵上好几分,龙云当机立断,让龙观澜与封楚楚成亲。龙观澜想起封楚楚肚里的孩子,怕她名节坏了,只得先点头应允。

  期间,他写了信要告知贺靖他的难处,却发现自己竟不晓得贺靖住处;阿圆回来后又说贺靖看了信后很生气,发了一顿脾气后便离去。

  起先他不知道贺靖为何发怒、甚至不再来找自己,就连他事后遣人送信到爻楼,也总是石沉大海。

  直到半年前,他才从封临朔口中得知其中曲折;而正巧他也在替封楚楚找赵念诩,便在封楚楚提议下策划了这场戏。

  看着一片素白的灵堂,想起三年来总在自己梦里出现的那个爱穿白衣的少年,龙观澜眼眶一热,低低唤了声:「靖……」

  靖,你等我,今夜过后,我便动身去寻你。只盼你愿意听我解释,让我俩之间的种种误会全部冰释…… 

            


第一章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舟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是,少年游。

          刘过 唐多令

  秋色里,白衣男子站在洞庭湖畔,已有半日之久。

  负责扫这条湖的老叟拿着竹扫帚缓缓地扫着满地黄叶,到男子立身处,顿了下,又继续扫了起来。

  刷——刷——声响由近而远,男子依旧站着,动也没动半分。狭长的黑眸只是静静凝睇一湖烟色,眼神空洞,像在等待,又像在发呆。

  半晌,暮色四合,残阳似血;再过不久,但见素月分辉,将这洞庭湖照得澄澈如镜,好似天上翻下个玉盘般,男子终于动了。

  只见他衣袖一振,人便如飞雁般掠过湖面,飞上一旅栈的屋顶,推开窗户跃入。户内漆黑一片,他也不燃灯烛,只是和衣上床,便这么静静躺着。

  屋里很静,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他想起那一年那一夜,在同一间房、同一张床、在他伤重发着发着高烧的时候,在他身下皱眉不敢呼痛、乖乖承欢的男人。曾经,是他最爱的男人,爱得甘心,不要未来、不要名利,只愿与他双宿双飞的男人;而今,还剩下什么?自己是叱咤武林的爻楼楼主,功名富贵都有了,却不再有爱。

  观澜,你为什么要舍弃我?为什么要骗我?

  眼泪已悄悄流淌而出,贺靖只是捂着脸无声哭着,静静等待每一年里最伤痛的一夜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迷糊间好似听见外头有人在敲门;贺靖蹙眉翻了个身,不打算搭理。

  好累!真想就这样睡着,再也别醒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

  在房外等候一小段时间的霍清毓见房内毫无动静,干脆地推开门,大踏步地走入,来到床边。

  一弯身,见贺靖皱着眉、闭着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在心头悄叹一声。「贺靖,天快亮了,咱们该动身了。」

  贺靖勉强掀了下眼皮,低声问:「何时了?」

  「巳时,再不动身,会错过宿头;你要想睡,上了马车再睡。」

  「嗯。」听霍清毓这么说,贺靖这才缓缓睁眼,自床上起身。

  又过片刻,梳理完毕的贺靖偕同霍清毓下了楼,坐上早已备妥的马车。

  「下个月是你二十岁生辰,贺爷说要给你庆贺,已让人开始张罗,还到处送帖,听说已收了三十多份贺礼。」

  「他就只会瞎搅和。」贺靖皱皱长眉。「这几年来爻楼也不知树了多少敌,这种鸿门宴,少办个几场我才会活得长久。」

  霍清毓好笑道:「你到处树敌的目的不就是不想活了?」

  当初爻楼初建,贺靖便像疯了般让底下人四处接任务,尽诛邪魔歪道;原该被歌功诵德的事,却因其喜怒无常、杀了几名正派人士后,让人对他的印象又大打折扣。问起贺靖,也只得到淡淡一句回答:「我高兴。」

  但他知道,贺靖杀的那几名正派人士,都与某位远在金陵的家伙有关联。

  听见霍清毓调侃,贺靖只是冷淡地一弯唇。「就是因为不想活了,才想死前多得几份安静。」

  寂寥至极的口气让霍清毓收起玩笑神态,叹了声,不再说话。

  贺靖这三年来的转变,他一直看在眼底,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名技惊武林的得意少年在这三年里变得孤傲、寂寞、愤世,他却束手无策。

  解铃还需系铃人,偏偏贺靖就一个死性子,认定对方负了自己后,便一再将对方的善意往外推,压根儿不让龙观澜有解释的机会。

  车厢内一时沉默无语,只有马蹄声与车轮转动的声响。

  一直垂着头的贺靖忽然开口:「你去见他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霍清毓睨他一眼,苦笑。「还能想什么?自然是想些与他在一起的快乐事儿。」

  「那你想那些事的时候,会哭吗?」

  「一开始会,今年去见他的时候,便不会了。」霍清毓弯起唇淡淡一笑,拍拍贺靖的头,像长辈般安慰道:「悲伤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的。」

  「那为什么我忘不了?」贺靖将头靠在霍清毓肩膀上,低声问:「每回想到,我就愤怒到快要疯了似的。」

  「你和他与我和横风是不同的。」

  「一样的。」贺靖恨声道:「都一样的,因为我早当他死了。」

  从听见龙观澜成婚的那一刻起,他便当对方死了。

  霍清毓沉默了,如果当对方已死了,又怎么会时时刻刻惦念在心底,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对方的身影刨剖出来虐待自己?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的不愿忘记?

  贺靖,你什么时候才会释怀?这三年来你总活在三年前八月十六那日,不肯忘记。你不愿走出,我又能如何?

  看着与贺靖愤怒却又难掩寂寞伤痛的模样,霍清毓脸色一凝,嘴上也只能说道:「罢了,离天亮还有小段时间,你刚才不是说想睡吗?快睡吧。」

  贺靖又出神了一会儿,才蹙起眉靠在霍清毓肩上。「我最近老觉得无聊,你知道吗?当爻楼楼主虽然有趣,但这个江湖却变得越来越无味了。」

  「是你变强了。」贺靖的「破天三十六剑式」越使越纯熟,攻守间绵密难破,天底下几乎找不出能与之抗衡的剑法。

  「是吗?」贺靖低低应了声,眼睫慢慢垂下。「但我觉得好累……」

  「累了,就睡吧。」

  低沉略哑的嗓音彷佛催眠乐般,贺靖眉头拢得更紧,但终是缓缓闭上眼,靠在霍清毓身上睡着了。

  马车平稳地在官道上行走着,几丝凉风从帘外透入,霍清毓伸手将布帘拽好,以免好不容易入睡的贺靖受寒。

  ***

  想要进入爻楼参加宴会,非要宴帖不可,可贺靖连他写的信、寄的东西都不屑一顾,甚至未曾回以只字词组,怎会给他宴帖呢?

  为今之计,便是求助于有帖子的人了。

  找到一名步履轻盈、气息绵长不乱、一看便知身怀功夫的男人,龙观澜拦下对方拱拱手。

  「这位兄台,敢问你是要到爻楼赴宴的吗?」

  「是。」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问你能否将那宴帖送给我?或是让在下重金购下?」

  「卖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好不容易可以进爻楼,你给再多钱我也不会卖。」男人扫视了下龙观澜简单朴素的打扮,口气有几丝轻蔑:「小子你没接到帖子是你自家修炼不够,回去再磨炼个几年,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言罢,人便走了。

  龙观澜也不恼,又拦下几人询问,却只是再多几记闭门羹。能收到爻楼宴帖的人,多是武林上颇有名气的高手,没有人会为了那些银子而卖掉帖子。

  眼看落日将尽,明日便是宴会之日,龙观澜心里虽发愁却无计可施,叹着到护城河畔。

  余晖铺在河面上,闪着金光潋滟。

  三年前他与贺靖同乘舟往洞庭湖前去,几乎日日都一起在船头欣赏夕照,那时贺靖总会提起泛舟五湖的愿望,当时他并不明白贺靖为何会向往那种生活,是别离让他明白背后的涵义。

  他仍记得贺靖白衣翻飞于江浪清风间,美得脱俗、傲气,而现在的贺靖,又变成怎么样了?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你说,红叶寄情这事儿是真还是假呢?我瞧这河这么大,一片写了字的叶子怎么可能被注意到?」

  龙观澜回过神,便看见护城河畔坐着一人,那人头发半白、脸上留着整洁的胡须,露出的面容清隽无比,想来的轻时必是名潇洒的美男子。

  见身旁无人,料想对方是在问自己,龙观澜微微一笑,「老伯,那宫女放红叶的地方是御沟,和护城河不一样的。」

  男子不服气,抬起脸来。「哪里不同?不都是皇家挖的水沟吗?」

  虽是强词夺理,倒也没错,龙观澜无话可辩,只是微笑不语。

  男人不甘寂寞,出声催促:「小子,你说话啊!」

  龙观澜笑了笑,「不管故事是真是假,里头的涵义才是重点。姻缘天注定,这是很美的故事,不是?」

  听龙观澜这么说,男人想了想,也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搔搔头发,他怱然一拍手。「这故事真的太美了、太感人了,这么有情调的事,我也要试试才行!小子,你等我一下。」

  说着,人便一溜烟跑了,没多久又冒出来,手上拿着只笔,还有一大片叶子。

  「写信、写信,嗯……要写什么好呢?」也不顾灰尘,他趴在地上,努力地写起字来。

  龙观澜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只觉得有趣,莞尔一笑,没多加理会。

  哪知对方丢下笔,竟道:「小子,我当宫女,你到下游去当韩泳。」

  「啊?」龙观澜一愣。「我吗?」

  「对,」男人慎重地点点头,不容他反抗,伸出手一推,将龙观澜推得退了步,但随即一愣。「小子你功夫不错嘛!快去快去,别拖拖拉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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