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亦同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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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宇一五一十地按林允贞的吩咐给皇帝交待了事情的经过,但肖南宇从皇帝面无表情的神态看得出来,皇帝很不满意,很不相信。
皇帝:“这么说,你是第一个知道余茂是细作的?”
肖南宇:“回陛下,臣不是……”
皇帝:“你不是?那谁是?”
肖南宇:“郑瑜郑将军,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正是因为他发现余茂不轨,所以才遭到余茂的毒手。”
皇帝急不可耐地打断肖南宇:“那你倒是说说,除了你们进京的这几个,除了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的郑瑜,朕还能找谁来问问这件事?还有谁能证明你们几个的说辞?”
肖南宇异常地冷静,这个问题是林允贞之前没有交代过的,但如今这个局面下,连肖南宇自己似乎也已经说服了自己——余茂就是个细作,自己所说的不是谎言:“启禀陛下,郑将军在南撤时特意嘱咐过臣,为稳定军心,不能对此事过分宣扬,臣也就没在军中议论。回平南关后,除向陈帅、林帅谈及此事外,臣也没有再与他人谈论此事。”
“这么说就是没人能证明了?”皇帝一下就被激怒了,大吼:“就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肖南宇伏地叩头:“臣不敢,臣有罪……”
皇帝咆哮:“要按你们的说法,你们还有什么罪!”
咆哮过后,大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像狂风暴雨后的海面,天崩地裂后的山崖,明明经过了生死,却又确确实实地平静……
半晌,皇帝冷静了下来,他在心里很快地说服了自己,在知道此次的追查注定没有结果以后,他选择了与南军高层众将握手言和,他明白自己的这个意图完全暴露在了林允贞这些人面前,甚至有可能,参与谋划这套说辞的,不仅仅是林允贞,而是更加老谋深算的陈敏,如果是那样,皇帝也没有把握,这样的失败,虽然让他自己觉得遗恨和懊恼,但又心服口服,输在年长自己四十岁的老滑头手里,不算丢人。既然不能取胜,皇帝选择做个顺水人情。
皇帝:“抬起头来……”
肖南宇慢慢抬头,虽然内心此时已经很笃定,但也免不了一头的冷汗,他毕竟不是陈敏,做不到气定神闲地装害怕,肖南宇的这一头冷汗是真的,虽然他怕的已不再是承担败军罪责,而是谎言被拆穿了,他依旧没明白林允贞在水师驿馆说的那两句话,但至少,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在胡说八道,这是他现在害怕的根源。人常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如今他头上三尺,正是天下的神明。
本章完
第66章 (二)()
肖南宇这趟进京城除了立业,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成家。当初与仲家大小姐仲蕙的三年之约,到今天也该要践行了。而林允贞躲过了败军这一劫,也开始为肖南宇张罗这门亲事。
肖南宇也知道,自己这是高攀了,如果没有林允贞做他男方的门面,凭他自己是成不了这门亲的,所以,平生第一次他对上峰林允贞耍了个心眼儿,故意没有把皇帝那句话带给林帅。
三年前,林允贞力促这门亲事形成,如今事到临头,他也责无旁贷,早早去仲府与老夫人商议,也探听清楚了大小姐仲蕙本人的意思,便定下了个良辰吉日,准备成亲。
仲平为了给肖南宇撑门面,自己掏腰包给肖南宇在京城置办下了一处宅院,免得肖南宇入赘到仲府,男人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再说肖南宇此次为南军高层在大殿上力挽狂澜,免去了陈、林二人的灭顶之灾,出些银子置办一处像样的“婚房”也是情理上的酬谢。这几日陈敏也特批了京中南军驿馆里的不少杂役和下人到这座新落成的“肖府”中洒扫庭除,披红挂彩,营造出一派喜庆景象。
正日子那天,迎娶新娘的队伍在林允贞的示意下,绕遍了整个苏威城,一个四品的书办能够这么大张旗鼓地娶妻,即便在见多识广的京城人眼中也是头一遭,要知道这可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无论是在任的还是卸任的,四品官都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但是,林允贞就是要让京城里都知道,南军有个将军,京城有个书办,肖南宇在今天成亲了,这其中深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陈敏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虽然碍于身份,不能做的像林允贞一般露骨,但陈敏也做足了提携后辈的姿态,答应为仲蕙与肖南宇主婚,这算是给了肖南宇这个后生一个天大的面子。
二人行过了礼,分别给仲老夫人和林允贞敬了茶,又在陈敏面前正式结拜成了夫妻,就算是了了一桩人生大事。
行礼过后,酒宴开席,宾客其实早已在堂下落坐,而且毫不夸张地说,确实是“蓬荜生辉”,为了给陈、林、仲三位军中大佬面子,在京的高官几乎全到了:仪阁里的李嵩代表军方道贺,仪阁中的王悟承则代表文党来恭喜,接下来还有仪阁的其他几位阁臣,除了重病的姚崇以外,仪阁阁员到齐捧场,就连“吴呆子”也来讨杯酒喝,至于都察院的罗应龙,礼部的侍郎赵韬等辈,那更是不胜枚举,可以说,凡是进得门中的,就是达官贵人,还不是一般的贵人,有一个算一个,头衔就没有比新郎官低的。
肖南宇当着满座宾朋,饮下那杯合欢酒的时候,真可谓是春风得意,一展人生二十多年来的襟怀。
可更令众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本章完
第67章 (三)()
王悟承何等的聪明,从林允贞一言不发就能看出来,这位林帅有疑虑。王悟承不动声色地问道:“林帅莫不是在想着自家的田亩?”
林允贞摆摆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呼了口酒气说道:“我不是在想自己,我是在想王相,想王相日后的名望。如果王相对豪绅动手,那就是与整个仕林翻脸,一旦成行,将来天下汹汹之语,恐怕对您极为不利啊。”
王悟承却很淡然,他显然早就考虑了,于是答道:“如能使国家富强,老夫就是舍下一副身家,担个万世骂名又有何妨!”
林允贞站了起来,向王悟承行了个鞠躬的大礼,然后落座讲道:“林某钦佩王相公忠体国。我比王相年齿上小一些,算是晚辈。可干的是为国守边的差事,生死的事也许比王相看的还要透彻些。林某在此劝相公一句,要是王相真为了所谓“新法”而殉道,那结果最好也不过是人亡政息,如果王相真想推行新法,那就千万保重千金贵体,绝不能轻易言死。”
王悟承到底是个书生,书生都有个通病,平时也许怯懦,但真到了执拗的时候,往往就走向极端,王悟承确实是个有担当的忠臣,他把国家的事当作自家的事,又能舍得下真正自家的事,这是难能可贵的,但他此时显然犯了一个和众多书生一样的毛病——意气,他想凭着自己一副身家与整个豪绅阶层拼个鱼死网破,恐怕是真话,也正因为是真话,林允贞才想让他止住这个念头。
王悟承看着林允贞交心的言谈,不禁有些动容,本想再干一杯酒,可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早就见了底,又看看林允贞面前的杯子,也见了底,不由得尴尬地笑笑,向林允贞拱拱手,以示道谢。
二人刚才的话题谈的有些沉重,也都是借着酒劲,装着醉意说了几句真话而已,这当中是政坛里难得的情谊,不过很快这种情谊就会被掩藏起来,因为官场从来不是讲情谊的地方。双方沉吟片刻,还是林允贞打破了沉默:“王相刚才说有一事相求,不妨直说。”
王悟承也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把话给扯远了,说了些心底里的想法,但这毕竟不是今天来找林允贞的重点,刚才的寂静与沉默里,他理了理思路,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要开口相求,只是希望林允贞能先给个态度,现在,他等到了。
王悟承:“老夫刚才说了那么多,有些话也是失言了,但有些话,还望林帅能够体谅。”
林允贞:“林某明白,王相直说就是。”
王悟承:“现在朝局对我不利,想必林帅也看得出来,朝廷上下有很多人希望我倒台,这样就没人再谈国库空虚,谈整理税赋,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林允贞正色道:“王相放心,林某,绝不是这样的人。”
王悟承欣慰地点头:“这一点老夫当然清楚,林帅忠烈之后,国之栋梁,岂会与宵小为伍。”
林允贞面露愁色:“但不知林某对这现下的朝局,能做什么呢?”
王悟承这才把话说开:“其实眼下的朝局看似复杂,实际上就是在打一个劫。”说着王悟承在桌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圈。
林允贞会意地点点头。
王悟承:“这个劫,说白了就是钱。”
林允贞有些困惑:“怎么讲?”
王悟承:“现在老夫党政,做的差事其实就是给国库补窟窿,为朝廷敛财。朝廷的账面上如果风平浪静,那宵小之辈就会趁势而起,攻击老夫,陛下纵有仁爱之心,恐怕也挡不住悠悠众口。但若朝廷没钱,捉襟见肘了,要拆东墙补西墙了,那宵小之辈也不敢狺狺狂吠,陛下也能保全老夫,如此,朝廷的法度,才有变……才有转圜的余地。”此时王相酒意消散了。
林允贞直接发问:“那王相需要我怎么做?”
王悟承也不再避讳,直抒胸臆:“将军要是能上一道折子,历数南军财政弊端,或者指出南军财政艰难,请求朝廷支持,那便是大旱之云霓,救老夫于万难。”
林允贞低着头,右手转着面前的空杯,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王悟承等不及了,迫切问道:“怎么?林帅有难处?”
林允贞转杯子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直视王悟承,一脸无奈地说:“王相的这个法子是个好办法,可林某有林某的难处。南军的财权,莫说不在我手里,连陈帅恐怕也说不清,至于在谁手里,您心里比我有数。”
王悟承明白了:是杨佩纶,一定是这个通天的人物!原来南军的财政攥在杨氏的手里,这倒是自己之前没能想到的,可上次给林允贞告密以后,自己再想结交杨佩纶就来不及了。
此时的王相,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说后悔,谈不上,说惋惜,也过分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而这遗憾很快表现在他空洞的双眼里。
林允贞见王悟承若有所失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加上感念之前王悟承对他的提点,林允贞有一丝内疚涌上心头,也就因为这点内疚,他说了句话:“王相,林某……林某可以试一试。”一度停顿之后,林允贞竟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让呆坐的王悟承有些惊喜,双目恢复了神采,好像宝物失而复得一般。
林允贞接着说:“三年前有件事,我和杨佩纶有争论,现在看来,他肯定是上了秘折参我的,自那以后,我对南军的财政就更不清楚了,也不敢多问,要我指出什么理财的弊端,怕是难为我了。但南军此次损兵折将,既要补充兵员,又要发放抚恤,还要重新操练,这些都是花银子的事。按理这件事不该我来提,陈帅在朝,杨佩纶理财,这两个人都更能说话,不过今日王相一番话着实让林某感佩不已,相公尚且能舍弃身家,林某又为何不能冒险直谏一次呢?”
本章完
第68章 (四)()
王悟承听见林允贞的表态,激动不已,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林允贞身旁,两手扶住林允贞:“果能如此,老夫在此先谢过了,林帅真是拯斯民于水火,天下苍生能有林帅,是社稷之福,黎庶之福啊!”
林允贞也慌忙站起,抱拳拱手:“惭愧惭愧!林某哪里当得起。”
王悟承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愣了一下,可马上又笑容满面:“当得起,当得起。”
林允贞觉得二人离开酒宴的时间太长,尤其是他自己,作为男方的长辈,要是宾客遍寻不得,找到这里来,那就不好解释,尤其陈敏还在,如果传到陈帅那里,自己这番行为恐怕也会招来猜忌,所以林允贞朝王悟承一伸手,引向门边:“王相,去吃酒吧。”
王悟承也点点头,觉得似乎该离开了,可刚走了两步,王悟承突然定住,回身对跟在他身后的林允贞说:“林帅,今日这酒,你恐怕吃得有些醉了。”
林允贞一愣怔,没明白王悟承的意思,却又不便接话,于是呆立原地。
王悟承紧接着说:“林帅这酒,恐怕不是做给仲平看的吧?”
林允贞明白,他那点道行在对方王相公面前着实太浅,自己如果矢口否认反倒显得做作虚伪,何况经过刚才一番言谈,林允贞这点名堂也不需隐藏了。所以他苦笑道:“相公高明,林某做的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