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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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兴安粗暴地打断道:“把敌人看成狐狸是对的,可有时候又必须把敌人看成驴。黔驴技穷正好可以形容蓝军的表现,你要学会分析。朱海鹏和常少乐那些杀手锏什么的不都已经完蛋了吗?一个女兵中队就可以制服一个单兵飞行中队,这就是辩证法。”
一个上尉跑来报告说:“师长,三营长报告,○八号阵地失守。”
黄兴安甩掉大衣道:“混账,你告诉三营长,中午十二点以前,让他把阵地给我夺回来。夺不回来,他就去八连当连长吧。”
焦守志说:“师长,蓝军火力确实太猛。”
黄兴安道:“你该学学怎么当团长。你记录一下。我团自上午九时开始,遭到敌约两个团主力攻击,现战斗在进行中。我们认为,敌采取的仍是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企图先打掉我团,以挫我军锐气。目前的一线态势是:敌主力都集结在我军原三号地区,我五、六号地区正面只是敌负责监视、打援的零星部队。我们认为,在一号、三号地区聚歼敌主力的条件已经存在。建议二团,坦克团一部,摩步团,独三营及坦克团一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敌四、二号地区显然已形同虚设的防线,从两侧向三号地区形成包围圈。战机稍纵即逝,请你们认真考虑。”
焦守志试着问道:“师长,这请示电,是不是考虑一下语气?”
黄兴安怔了一会儿,“什么语气?”
焦守志用笔杆点道:“譬如这最后一句,请字前面是不是加个恳字。是不是还应该表示一下等候电示。”
黄兴安冷笑一声,“很细嘛。”捡起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你想添什么,就添吧。”
焦守志拿着请示电出去了。
黄兴安拿起电话说:“接二团简团长。”
红军指挥所收到一团请示电时,王仲民也提出了聚歼蓝军主力于三号、一号地区结合部的方案。理由和黄兴安的理由相差无几。
王仲民说:“黄师长这个请示电也证实了我刚才的判断。朱海鹏确实没有力量再玩出什么新花样了。这么轰轰烈烈打一仗,输了,蓝军上上下下也都能交代了。”
刘东旭说:“他们两个团攻一团,决心要快些下。如果一团有失,全局就被动了。”
范英明心里十分犹豫,走到沙盘前说:“在沙盘上看得清楚些。如果蓝军主力确实全部在一号和三号地区结合部,聚歼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只用投入百分之七十的兵力,就可以做到。”
刘东旭问:“那你还犹豫什么?”
范英明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一场标准的古典战役。蓝军有必要在一次演习中扮演必败的角色吗?仲民,你做蓝军司令,你会用这种笨办法吗?”
王仲民摇摇头说:“我不会。可你怎么解释目前这种战场态势呢?你不管他,他突然发力来个陆空配合,就能吃掉一团。”
范英明感叹道:“打仗,就是猜对手的心,有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我们把一线主力全部投入,敌人突然间不见了,会出现什么情况?”
王仲民笑道:“几千人呢,怎么可能突然从包围圈中消逝?想象,纯粹是想象。”
范英明道:“你们看,三号地区是整个演习区交通状况最好的地区。如果他们主力撤走了,我们的主力却突进这个河谷会师了,你用什么对抗来自空中的打击。”
王仲民说:“这只是一种假定。”
范英明道:“这是一种假定。这种情况也是我们失败的一种可能。把朱海鹏朝笨了想,他很可能想在那个地区动用导弹。”
刘东旭问:“总该有个对策吧?”
范英明说:“让一团退后二十里,看他跟进不跟进。”
王仲民道:“一团现在已经和蓝军正面接触,突然在白天撤退,要吃大亏的。”
范英明果断地说:“现在是不能撤。命令一团固守,但不要计较一山一丘得失,坚持到天黑后,主动后撤,静观蓝军动向。命令五、六号地区一线部队,严密监视敌动向。命令各雷达站,严密监视蓝军空军行动。等等看。”
刘东旭忍不住说道:“如果他们长驱直入,我们不还得跟着他们转?”
范英明没有表态。
刘东旭只好说:“最后决心由你下,这个原则不变。走,去看看午饭好了没有。”
两人走出作战室,便看见秦亚男和几个值夜班的女战士在打整一堆半斤来重的小鱼。
刘东旭说:“这是谁办的事,一次买得太多了,又没有冰箱存放。”
秦亚男双手都沾着鱼血,用衣服擦擦脸上的汗,笑道:“这是我们在沉水打的鱼,给你们补补脑子。”
范英明蹲下来,捡个木棍翻看着鱼,“野外吃鱼,这么整出来烧,又费事又不好吃。”
秦亚男翻个白眼,“有吃的就不错了,别挑肥拣瘦了,怎么做也比罐头好吃。”
范英明说:“谦虚一些嘛,剩下的只用取了内脏。再去河里挖些青泥来,把盐和调料放在鱼腹中,糊了青泥用火烧。”
秦亚男撇撇嘴说:“你们都是君子,只动口不动手。大司令是不是带头去挖点青泥,示范示范呀。”
范英明说:“那就教你学道名菜,在北京失业了也能有个糊口的手艺。”
秦亚男有些动情,突然伸手抓住了范英明的两只手,使动捏了捏,笑着跳起来,“先拉你下水再说。小姐们,跟范司令挖青泥去。”
范英明无亲而又满足地摇着头,跟了女兵们去挖青泥去了。
王仲民看见这个情景,诧异片刻,说:“英明还有这么听话的时候,真新鲜。”
刘东旭意味深长地笑道:“一物降一物、范英明怕是要双喜临门了。”
王仲民说:“这小秦要是媳妇、恐怕……”
刘东旭道:“媳妇倒是媳妇,不过,是可以自由恋爱的媳妇。没弄清这个关键,我一个师政委怎么能祝他双喜临门呢?”
王仲民笑道:“到底是政委,工作细致。他们要是成了,要算一段佳话。”
刘东旭道:“《战地浪漫曲》那个调子是怎么哼的?”
王仲民说:“一下想不起来,我倒是想起《魂断蓝桥》的调子了,是这样吧?”撅着嘴吹出了《一路平安》的旋律。
方英达已经在依靠杜冷丁止痛了。他靠在床头上,望着窗外远处那个依旧翠绿的土岗,举着手中的杜冷丁空瓶子,“现在两天就要用三支了。”
女医生收着针管,“首长,你早就该住院静养了。这杜冷丁含有毒品,用久了上瘾,越用剂量越大。”
方英达道:“也用不了多少支了。”
梁平扶方英达下床,“是啊,好了,还用这些干什么。”
方英达取下军帽戴上,“善良的谎言。你这个梁平呀,以后少给我说谎。我说过,演习不达到目的,我死不瞑目。所以我还得活,还得当瘾君子。”
女医生劝道:“首长,你要到哪里?你应该休息一会儿。”
方英达笑道:“我是总指挥,能躺得住吗?请批准我回到我的岗位上。”
女医生闪到一旁,含着眼泪看着方英达出了房门。
方英达走进作战室,开口问道:“僵局打开了没有?”
陈皓若道:“越来越僵了,像是两个生手。○八号阵地争来争去,已经四次易手。看这个局部,红军也是寸土必争。范英明刚才却报告说天黑后一团要撤退二十里。”
方英达盯着屏幕看看,“那几个小蓝点是蓝军的什么部队?”
赵中荣解释道:“是朱海鹏亲自指挥的二十个班。我看不出这二十个班二百多个人,在这种演习中能有多大作为。”
童爱国道:“这就是蓝军的数字化部队。”
方英达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起来了。美军和英军如今都在耗巨资研究如何把单兵作战能力发挥到极致。朱海鹏这个思路不错,为什么在作战方案中他没有特别强调?”
童爱国道:“他说这只是个尝试,作战计划上还是四个步兵排,屏幕上只能用排一级的小圆圈表示。”
方英达对这个问题发生了兴趣,“每一个班装备了什么?”
童爱国道:“运输工具和补给由蓝军司令部根据要求尽量提供,或由数字化班自行解决。除常规武器外,每个班都带有一个和蓝军C3I系统联网的终端,可随时和指挥所信息中心发生联系。另外,每个班带有一套夜视装置、一个传输距离不超过三公里的保密性极强的电台、一套探测装置。班与班之间可以相互联络,也可和坦克、装甲车和直升飞机直接通信。这都是前几天海鹏给我讲的,到底这种部队威力有多大,还不好预测,因为到现在为止,尚未看到有关它的战例报道。”
方英达又站起来,仔细看看屏幕,“看来范英明准备撤退是有道理的,中路全力突破,可能是个陷阱。这二十个班,眼下恐怕是作雷达使用的,负责监视红军左翼、右翼行动。”
童爱国钦佩地看了方英达一眼,“方副司令,确实如此。如果使用炮击,它现在就能引导炮兵精确射击。”
方英达笑了起来,“陈军长,这一阶段还是有新东西嘛。差一点被他们蒙住了。”
陈皓若跑到显示屏前仔细看看,“他们已经跑到红军左、右翼主力部队的眼皮下了。红军的大规模行动,蓝军马上就会知道。哎,它们可能不是作雷达用的,你看,有一个已经越过红军一线了。”
方英达道:“红军不是准备让出中央了吗?如今处在斗智阶段。告诉蓝军每隔一个小时,要上报一次这二十支特殊部队的具体位置。”
陈皓若道:“赵处长,你去通知后勤,中午给来观摩的同志加两个菜,顺便把演习的新内容给观摩团通报一下。”
天已过午,红军两翼仍没一点动静。红军两翼不动,蓝军的连环计就无从谈起。吃过午饭,朱海鹏一个人到小树林思想对策。江月蓉端了一盆衣服,在一条小溪里无精打采地洗着,不时地一眼又一眼看朱海鹏。朱海鹏回来后在学着抽烟。一个男人学习这种不良嗜好,一般都是在哪个方面特别地失落了。朱海鹏学习抽烟,可以说是苦不堪言,抽一口,要咳一串,每一声咳,都让江月蓉感到不安。朱海鹏在小树林发出的咳,声音空洞,带着山的回音。江月蓉放下衣服,站起来准备要去小树林的时候,丁参谋一路小跑去了小树林,接着,朱海鹏跟着丁参谋回了指挥所。江月蓉又蹲了下去,从水中捞出一个大鹅卵石,用力地捶打着衣服。
朱海鹏拿起一叠电文看看,黑着脸道:“命令楚天舒,马上组织力量,把○八、一一、一二、一五号阵地全部拿下来。”
常少乐问:“要是他们还不动呢?”
朱海鹏说:“那就尽快下决心把他们一团啃下来。命令混编步兵团,向混成旅靠近,准备打援。命令工兵营,准备去四、六号交界地区设置障碍。”
常少乐说:“黄兴安这小子真进步了。”
朱海鹏担忧道:“等到天黑,他们要是一撤,就把咱们的主力晾在半道上了。不做两手准备可不行。”
两人走进作战室,常少乐忙问:“咱们的宝贝,又有几个过河了?”
丁参谋答道:“已过去八个,报告说红军一线戒备森严,漏洞较少,耽误了时间。另外十二个还没有消息。”
朱海鹏叹道:“我们要有隐形轰炸机,只用二十分钟,就把这二十个班全部空投过去了。剩下的十二个只要能过去一大半,这台戏就能唱了。告诉楚天舒,把硬吃中部的戏做足了。”
蓝军对红军一团一线阵地发起了规模空前的攻击。一时间,横向四五公里,纵深两三公里的一团防区,山摇地动,狼烟四起。蓝军火力延伸后,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冲向一个个高地。
黄兴安在一团指挥所发火了,把红军指挥所的电令狠狠摔在地上,“中计中计,中他妈屁计,动不动就拿高科技吓唬自己。坚守三个半小时,损失两个连,等不到天黑,这个团就耗光了。”
焦守志小心捡起电报,“师长,看来你是对的,要不再发个请示电?”
黄兴安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在作战室转了几个圈圈,“怕败怕败越怕越会败。焦守志,你再发一个电,重申上午电请,一团主力已被敌人缠住,后撤要遭重大损失。”坐下来做了几个深呼吸,声音低了下来:“再加上这层意思:同时,一团已在做撤退准备。按天黑撤离计划执行,一团在下午可能会有重大损失,建议提前撤出一线。”
焦守志拟电文时,黄兴安又拿起了电话,“接二团简团长。我是黄兴安。前两天接了这条电话线算是接对了。教条主义成风,高科技了,自动化了,连师与团的电话联系也不要了。蓝军又向一团攻击了,这回攻得很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