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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教化场-第23部分

小说: 教化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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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奈地摇摇头,冲卧室吼了一声:“那玩意少喝,容易引起钙流失!”

  卧室里毫无回应。

  杨锦程把可乐箱塞进储藏间里,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有整整两面墙的书架,其中一侧书架上摆着杨锦程的各种证书、聘书和奖杯。杨锦程从皮包里拿出公安厅的聘书,打开来,摆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架子上。然后,他后退几步,上下端详了一阵,又走上前去调整了一番,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杨锦程个人荣誉的展示柜。从排列密集的各种证书、聘书和奖杯来看,这些年来,他的科研成果颇为丰厚。展示柜中的有些地方已经显得拥挤不堪,但是他仍然在正中间留下了一大块空白,似乎在等待着最具重量级的一个荣誉。

  杨锦程久久地看着这块空白,一丝微笑渐渐爬上他的脸庞。

  填充这块空白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深夜。

  杨展小心翼翼地拧开卧室的门,探出头来张望着漆黑一片的客厅,片刻,他拎着一个大大的塑胶袋,蹑手蹑脚地向储藏间走去。

  须臾,杨展吃力地端着一箱可口可乐走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后,他撕开纸箱,掏出一罐可乐,坐在马桶上开始慢慢地喝。

  他已经整整喝了一个下午加晚上,早已腹胀如鼓,手中的可乐只喝掉一半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他有些忧愁地看着箱子里余下的23罐可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跳起来,把可乐倒进了洗手池里。

  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孩子轻手轻脚地拉开可乐罐,尽量把气体迸发的音量降至最低,然后把可乐倒进洗手池,再将空罐子小心地放进那个塑胶袋里。

  略带药味的甜腻气味很快就充满了卫生间,在这让人稍感兴奋的气味中,孩子平静地重复着动作,嘴里轻轻数着:“31……32……”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第二十一章 回忆]


  “我说,我给你叫两个人下来帮忙吧。”邢至森看着满头大汗的方木,又看看那一大堆棉被。

  “不用,邢局,你这就帮了我大忙了。”

  “你小子,客气什么。”邢至森敲敲收发室的窗户,值班民警马上凑过来,“去,叫几个人出来帮忙搬东西。”

  邢至森算是方木的老相识了,在他没做C市公安局副局长之前,曾经担任过经文保处的处长,在C市师大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时认识了方木。此后在黄永孝系列杀人案等案件的侦破中,方木都给他帮了很大的忙。方木毕业之后,决定作警察的时候,邢至森还专门打电话来游说他去市局刑警队,后来是边平先行一步,硬把他的档案调到了公安厅。为此,边平还特意请邢至森吃了一顿海鲜,聊作赔罪。

  这一次是方木找他来帮忙,由于他做过经文保处的处长,所以跟C市各高校的头头脑脑们都挺熟,方木找他弄一批高校毕业生弃置不用的棉被。老邢问清是给孤儿院送去的,答应得很爽快,没过几天就弄来了一大批旧棉被,还让自己在医院工作的妻子帮忙洗得干干净净。

  在其他同事的帮助下,棉被很快就被打包塞进了吉普车里。邢至森递给正在擦汗的方木一根烟,自己也点燃一根。

  “孙梅的女儿也在那儿?”

  “嗯。”

  邢至森不说话了,靠着吉普车和方木默默地吸烟。一根烟吸完,方木拍拍手说:“邢局我走了,不跟你客气了。”

  “等会。”邢至森从怀里掏出钱包,数出10张百元大钞,塞进方木手里,“给那孩子带去。”

  “不用了。”方木急忙推辞。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邢至森把钱直接塞进方木的口袋里,“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方木无奈,只得收下,跟老邢打了个招呼后,转身上了吉普车。

  天气越来越凉了,尽管已经是下午,路面上仍然随处可见尚未化开的薄冰。在这样的气温下,天使堂那些露着棉花的被子肯定是无法挨过严冬的。方木从后视镜里看看塞满车厢的棉被,心下稍感欣慰。

  天使堂二层小楼右侧的小平房里,周老师正和赵大姐领着几个稍大些的孩子清理锅炉。锅炉连接着房间里的那些简易暖气,这是冬天里唯一的取暖设备。锅炉房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煤堆,几个小孩子正在上面兴奋地摸爬滚打,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黑黑的煤屑。

  周老师看着满满一车棉被,既意外,又感激,他拍着方木的肩膀说:“这让我怎么感谢你……”

  方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周老师你别客气,都是些旧的。”

  赵大姐眉开眼笑地招呼孩子们帮忙把被子抱进楼里,刚从煤堆上下来的二宝也呀呀叫着要来帮忙,结果被赵大姐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赶到了一边。

  卸完车,方木又自告奋勇帮忙清理锅炉,这一干就是两个多小时。等清理完毕,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洗过手脸,又把身上的黑灰拍打干净,方木和周老师就站在院子里闲聊。

  赵大姐大呼小叫地把那些在煤堆上玩耍的孩子一一拎进小楼里洗脸。方木看看煤堆,问道:

  “新买的?”

  “是啊。”

  “够用么?”方木大致估算了一下,“至少要烧到明年3月份呢。”

  “先烧着看吧。”周老师愁眉不展地说:“再说,这小楼能留到哪天还不一定呢。”

  方木有些纳闷,刚要问为什么,就听见院子外有人在叫周老师。

  是一个老者,看打扮似乎是附近的居民。周老师跑到门口跟他说了几句话,走回来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方木忍不住问道。

  “通知明天开会。”周老师轻轻地叹了口气。

  “开会,开什么会?”

  “拆迁会议。”周老师摇摇头,“这附近的居民觉得我还算有点文化,让我出头跟开发商谈条件。”

  “什么?”方木瞪大了眼睛,“这里要拆迁?”

  周老师没有回答,苦笑着点了点头。

  方木的心一沉,看到周老师同样郁闷的表情,开口安慰道:“没事,拿到补偿款,我们可以重建天使堂。”

  “哪有那么简单,拆迁这段期间,让我领这些孩子住在哪里?”周老师回头望望天使堂的院子和二层小楼,“再说现在要买一块地建孤儿院,那要花多少钱啊。”

  “实在不行,恐怕就得去农村买地了。”

  “现在农村的地也不好买。”周老师摇摇头,“再说,如果离市区太远,孩子们上学就太不方便了,影响他们接受教育。”

  方木不说话了,绞尽脑汁帮周老师出主意。想了半天,试试探探地说:“周老师,寻求一些社会捐助吧。靠你自己的力量,恐怕挺不过这一关。”

  “不。”周老师轻轻地笑笑,“要是我肯的话,早就这么做了。我说过,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们从小就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他扭过头,认认真真地对方木说:“心灵的贫穷比物质的贫穷要可怕得多。”

  “那我不也算一个捐助者么?”方木试图说服周老师,“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分别啊。”

  “你不一样。”周老师冲方木笑笑,“你只是代表你个人,而且你不会向我提出回报的要求。”

  提到捐助,方木一下子想起邢至森的嘱托,他从怀里拿出那一千块钱,递到周老师手里。

  “你这是干嘛?”周老师有些惊讶,“你这个月已经拿过钱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的。”方木把邢至森的意思简单转述了一遍。周老师掂着手里的钱,沉思了一阵,又看看前后左右,低声说:“小方,我一直都有件事搞不清楚。”

  “嗯?”

  “你为什么要帮助廖亚凡?”

  方木看看周老师的眼睛,老人的目光温和宽厚,让人心生信赖。

  “因为我认识她的妈妈。”方木艰难地开口,“我读大学的时候,她妈妈是我们宿舍的管理员。大三,也就是1999年,我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她妈妈用自己的性命救了我。”

  方木无意谈及细节,而周老师也无意追问,沉默片刻后,周老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知恩而图报,可见你是个品格高尚的人。”

  “这算不了什么。廖亚凡的妈妈付出了生命,她付出了童年。我能做的和这些相比,太微不足道了。”方木看看周老师,“我觉得品格高尚这个词,和你才恰恰匹配。”

  不知为什么,周老师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不一样。”他看看西方越来越低的太阳,喃喃地说:“我和你不一样的。”

  回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能够让你瞬间就跳入一条曾经的河流,而且难以自拔。方木不知道此刻的周老师想起了什么样的往事,而且相信周老师也同样不知道他的。也许都是难以启齿的经历吧,它们让回忆者都陷入了一种低落的情绪中。周老师的阴郁直到晚饭后也不曾减轻,而方木的阴郁则一直绵延到回家的路上。'本文件由龙…凤…中…文TXT下载独家首发'

  吉普车在C市平整的路面上飞驰,两边是熟悉或陌生的街道与楼群。对方木而言,这是一个有着太多回忆的城市。无忧无虑的童年,懵懵懂懂的学生时代,悲喜交集,幸福与恐惧并存的大学时光。21岁的时候,一生的快乐似乎都在1999年戛然而止。而这场悲剧,一直延续到他离开家乡前往J市求学。

  方木想起第一次看到鲁旭的时候,他眼中那种无助、惊惧的目光。是的,那曾是自己的目光。这也是方木一直不愿正视的问题:在师大的系列案件发生后,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PTSD患者。

  方木曾经自我封闭,曾经让那把军刀片刻不能离身,曾经噩梦连连,曾经无法正视火焰和烧烤的味道,曾经为那些人的死伤内疚得撕心裂肺……

  吉普车穿过华灯初上的市区,车内亮如白昼。方木从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眼睛,那里面早已没有了恐惧、焦虑和自我否定,取而代之的是镇定与坚韧。没有阶段ⅠⅡⅢⅣ,没有心理剧,方木依然可以平静地活着,每天沉沉入睡。

  自从在地下室里向手握军刀的孙普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或者难以正视的,一旦回头认真审视,恐怕我们都要对某个曾经确定无疑的事实大吃一惊。

  难道杀人,真的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么?

  方木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窗外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泼洒进来,桌上的事物影影绰绰,唯独警官证外皮上的警徽闪闪发光。

  也许邰伟断言自己不适合作警察,还有别的原因。

  猜透别人的心思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更困难的,是正视自己不堪的内心。

  这一夜,方木失眠了。

 第二十二章 J先生的故事  
 我今天要讲给大家听的,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在我开始讲述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你们的鄙视,甚至是唾骂的心理准备。Z先生,你可以把照片分给大家了。   
  是的,你们都看到了,这是一些被TP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就是我———在ZW。  
  和你们大家一样,我这种让人不齿的心理源自于一场遭遇。说起来,那是19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15岁,是一个单纯到极点、每天只知道闷头读书的初二学生。升初三那年暑假,我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到处去玩,而是天天在空无一人的学校里读书。那是一段很苦的日子,每天坐在一片死寂的教室里背单词、做数学题,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窗边看着操场发呆。  
  渐渐地,我发现每天下午都会有一对父女来校园里玩。我之所以肯定他们是父女,是因为我听见那个女孩叫那个男子“爸爸”。女孩子大约十二三岁,梳着两条辫子,很漂亮,经常穿着颜色各异的花裙子。爸爸也很英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J先生的表情迷茫,带着微笑,同时又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回忆一个让他既感到痛苦,又感到甜蜜的场景。)  
  我记得那是个非常热的下午,没有一丝风,我坐在教室里汗流浃背,感到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我想这么热的天,他们不会再出来玩了。可是下午三点多左右,那对父女又出现在校园里。  
  他们径直来到我窗下的花坛旁边,女孩的爸爸还冲我点了点头。不过我发觉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很紧张。女孩则一直没有抬头。接着他就掀起女儿的裙子……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开始到结束,然后女儿把擦拭身体的手帕放在窗台上,双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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