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 作者:卢梭-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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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听命于它的。如果说一个基督徒的儿子不经过一番公正无私和深入细致的考察就信奉
他父亲所信奉的宗教,是做得对,那么,为什么一个土耳其人的儿子信奉他父亲所信奉
的宗教就做得不对呢?我敢断言,所有一切不容异教的人对这个问题都不能够作出可以
使一个明理的人感到满意的回答。
“有一种人虽然被这些问题问得无言回答,但他们也宁可使上帝成为不公正的上帝,
宁可让天真无辜的人为他们父亲的罪恶而受到惩罚,也不愿意放弃他们的野蛮的教义。
另外一种人的办法是:见到任何一个极其愚昧然而还过着很好的道德生活的人就好心好
意地派一个天使去教导他。想出这样一个天使来,这个办法真好!他们拿他们妙想天开
的东西来愚弄我们还觉得不够,还要使上帝感到他自己也需要使用他们发明的东西。
“所以,我的孩子,你看,当每一个人都自以为是,都认为只有他说得对而别人都
说得不对的时候,骄傲和不容异说的做法将导致多么荒唐的事情。我以我所崇拜和向你
宣扬的和平的上帝为证:我进行探讨的时候完全是诚恳的,而当我发现我这番探讨将永
远得不到什么成果,发现我掉入一个无边无际的海洋的时候,我马上就回过头来,依旧
按我原始的观念保留我的信仰。我绝不相信:我不成为那样博学的人,上帝就要罚我入
地狱。因此,我把所有一切的书都合起来。只有一本书是打开在大家的眼前的,那就是
自然的书。正是在这本宏伟的著作中我学会了怎样崇奉它的作者。任何一个人都找不到
什么借口不读这本书,因为它向大家讲的是人人都懂得的语言。要是我出生在一个荒岛
上,要是我除我以外就没有看见过其他的人,要是我一点也不知道古时候在世界的一个
角落里所发生的事情,那么,只要我能运用和培养我的理性,只要我好好地使用上帝赋
予我的固有的本能,我就可以自己学会怎样认识上帝,怎样爱上帝和爱上帝创造的事物,
怎样追求他所希望的善,怎样履行我在地上的天职才能使他感到欢喜。难道说人们的学
问对我的教益比它对我的教益还大吗?
“谈到启示,如果我是一个高明的推理家或有学问的人,我也许能意识到它的真理,
意识到它对那些幸而能理解它的人的用处;不过,虽说我看到了一些我无法反驳的论证
它的证据,但另一方面我也看到了一些我无法解决的否定它的疑难。在论证和否定两方
面都各有许多充分的理由,以至使我无所适从,因此,我决定:我既不接受启示,也不
否认启示。只有一点我是要否认的,那就是有些人所说的人有相信启示的义务,因为,
这个所谓的义务和上帝的公正是不相容的,而且,不仅不能排除阻止我们得救的障碍,
反而使那些障碍成倍地增加,使它们变成了绝大多数人不能克服的难关。我在这个问题
上将始终保持一种敬而疑之的态度。我不敢自认为是没有错的,所以,其他的人要相信
我不相信的东西,那就让他们相信好了;我是为我自己而不是为他们推演这些道理的,
我不责怪他们也不摹仿他们:他们的判断也许比我的判断更正确,不过,如果说我的判
断和他们的判断不一致的话,那也不能怪我。
“我还要坦率地告诉你:《圣经》是那样的庄严,真使我感到惊奇;《福音书》是
那样的神圣,简直是说服了我的心。你看哲学家的书尽管是这样的洋洋大观,但同这本
书比较起来,就太藐小了!象这样一本既庄严又朴实的书,是人写得出来的吗?书中的
故事所叙述的人,哪能是一个凡人?书中的语气象不象一个狂信者或野心勃勃的闹宗派
的人的语气?他的心地是多么温柔和纯洁!他的教训是多么循循善诱!他的行为的准则
是多么高尚!他的话说得多么深刻!他的回答是多么敏捷、多么巧妙和多么中肯!他对
他的欲念是多么有节制!哪里有这样一个人,哪个圣者在自己做事、受苦和死亡的时候
能够这样毫不怯弱和毫不矜夸?当柏拉图描绘他心目中所想象的一生虽蒙受罪恶的种种
羞辱但确实理应享受美德的奖励的好人时,他所描绘的人和耶稣基督是一模一样的,其
间的相似之处是那样的明显,以至所有的神父都可以感觉出来,都不会弄错。一个人要
多么有成见和多么糊涂才敢同索福隆尼斯克的儿子和玛丽的儿子相比呢?他们之间的差
别是多么大呀!苏格拉底在死的时候没有遭遇痛苦,没有蒙受羞辱,因此可以很容易地
一直到最后都能保持他的人品。要不是因为他死得从容而使他一生受到尊敬,我们大可
认为苏格拉底虽然是那样的睿智,但终究是一个诡辩家。有些人说他创立了道德,其实,
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把道德付之实践了;他只不过是把人家所做的事情加以叙述,把他们
的榜样拿来教育人罢了。在苏格拉底还没有阐明什么叫'公正'以前,亚里斯泰提为人已
经是很公正了;在苏格拉底还没有说爱国家是人的天职以前,勒奥尼达斯已经是为他的
国家而牺牲了;在苏格拉底对做事谨严表示赞扬以前,斯巴达人已经是做事很谨严了;
在苏格拉底还没有下'道德'的定义以前,在希腊已经是有许多德行素著的人了。但是,
耶稣在他同时代的人中间,到哪里去找只有他才教导过和以身作则地实行过的这样高尚
纯洁的道德呢?在最疯狂的行为中,我们听到了最智慧的声音,坦白的英勇的道德行为
使人类中最卑贱的人蒙受了荣光。苏格拉底在死的时候还能安祥地同朋友们谈论哲学,
所以他这种死法是最轻松的;至于耶稣,他临死的时候还在刑罚中呻吟,受尽了一个民
族的侮辱、嘲笑和咒骂,所以他的死是最可怕的。苏格拉底拿着那杯毒酒的时候,向那
个流着眼泪把酒杯递给他的人表示祝福;而耶稣在万分痛苦中还为屠杀他的残酷的刽子
手祈祷。不错,如果说苏格拉底的一生是圣人的一生,他的死是圣人的死,那么,耶稣
的一生便是神的一生,他的死便是神的死。我们能不能说《福音书》里的故事是为了消
遣而虚构的呢?我的朋友,不是为了消遣而虚构的;苏格拉底的事迹虽然大家都不怀疑,
但不如耶稣的事迹那样确凿。其实,要回避难题就不能解决其中的疑难;说这本书是由
几个人合起来编造的,比说这本书是以一个人的事迹为其主题,更令人难以相信。犹太
的著述家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寓意,而《福音书》中的那些真实的人物是这样的
伟大,这样的吸引人和这样的无法仿效,以至撰述这些人物的作者比书中的主人翁还令
人惊异。‘尽管这样,在《福音书》中还是有许多的事情不可相信,还是有许多的事情
违背理性,是一切明智的人不能想象和不能接受的。遇到这种种矛盾,你怎样办呢?’
我的孩子,你始终要虚怀若谷;对你既不能理解又不能否认的东西,你要默默地尊重;
对那唯一知道真理的伟大的上帝,你要谦卑。
“我所持的这些怀疑都不是故意的,不过这些怀疑并不使我感到痛苦,其原因是一
则由于它们不涉及到实践中的重大问题,再则由于我是十分坚持我应尽的天职的原则的。
我要心地坦然地敬奉上帝,我要竭力寻求在我的行为中必须知道的东西。至于说到教义,
由于它们既不能影响人的行为和道德,而且还使许多的人深受折磨,所以我对它们是一
点心思都不花的。我把各种宗教都同样看作是有益的制度,它们在每一个国家中制定了
一种公众一致采用的敬拜上帝的方法,它们在每一个国家的风土、政治、人民的天才或
其他因时因地使大家喜欢这种宗教而不喜欢那种宗教的地方原因中找到了它们存在的理
由。只要大家在那些宗教中适当地敬奉上帝,我便认为它们都是好宗教。真正的崇拜是
心的崇拜。只要是真心诚意地崇拜,则不论崇拜的形式怎样,上帝都是不会拒绝的。当
我信奉的宗教叫我服务教会的时候,我就尽可能准确地克尽教会给我的职责,如果在某
一件事情上我明知故犯地不尽我的职责,我的良心就会谴责我。正如你所知道的,我的
教职被停止了一个很长的时期之后,通过德·默拉勒德先生的力量,我才重新获得教会
的许可,担当牧师,以维持生活。以前,我做弥撒的时候是很马虎的,因为,即使是最
严肃的事情,只要做的时间太多了就会逐渐逐渐地草率了事的。然而,自从我明白了这
些新的原理以后,我就毕恭毕敬地做弥撒了:我深深地思念至高的上帝的威严,思念他
的存在,思念人类心灵的贫弱,对它的创造者是那样的无知。当我想到我要按一定的方
式把人们的祈祷带给他的时候,我便仔仔细细地做礼拜,我十分留心地诵读原文;我全
神贯注,即使是一个字或一段仪式也不遗漏;当我接近贡献圣体的时刻,我便聚精会神
地按照教会和庄严的圣礼所要求的种种步骤去奉献神灵;面对着那至高的智慧,我竭力
消除我的理性;我对自己说:‘你是什么人,竟想衡量那无限的权能?’我恭恭敬敬地
念诵圣礼的赞辞,我衷心相信,只要我心怀至诚,它们就会产生它们的效果的。不管这
不可思议的奥秘结果怎样,我都不怕在末日审判的时候会因为我在心中亵渎过它而受到
惩罚。
“尽管我的职位最低,但是,既然以这种圣职为荣耀,则一切使我不配担当这崇高
职责的事情,我都不做,我都不说。我要向世人谆谆宣讲道德,我要时时勉励他们为善;
如果可能的话,我要尽量地以身作则。能不能使他们觉得宗教可爱,不决定于我;能不
能使他们对真正有用和人人都必须相信的教义具备坚定的信念,也不决定于我;不过,
为了使上帝喜悦,我将永远不向他们传布不容异教的残酷的教义,我将永远不使他们憎
恶邻人,不使他们对其他的人说:‘你要受到惩罚;’不教他们说:‘不入教会,就永
不得救!’如果我的职位更高一点,我不这样做就会给我招来一些麻烦;不过,我的职
位是太低了,所以没有什么可耽心害怕的,我的职位再降也不会降得比现在低的。不论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决不侮慢公正的上帝,决不毁谤圣灵的。
“我很久以来就抱有掌管一个教区的志愿,而现在我还是抱有这种志愿,不过我没
有得到这种职位的希望罢了。我的朋友,我再也找不到比做教区牧师更美的事情了。正
如一个好的官吏是正义的使者一样,一个好的牧师就是慈爱的使者。一个教区牧师不会
做什么坏事,如果他不能亲自动手去做好事,他恳求别人去做,也是可以做到的,只要
他知道怎样赢得人家的尊敬,他就会常常达到他的目的的。唉!在我们这个山区里,只
要我能掌管一个贫穷的教区,服务于善良的人,我就很高兴了,因为我觉得,我可以为
我教区中的人创造幸福。我并不使他们个个都成为富人,然而我要同他们一块儿过穷苦
的生活,我要替他们消除比穷困更难忍受的污辱和轻蔑。我要使他们热爱和气和平等,
因为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驱逐灾祸,就可以在灾祸来临的时候能够加以忍受。只要他
们发现了我虽然并不比他们富裕,然而我对我的生活感到很满足,这时候,他们就懂得
要以他们的命运安慰自己,要象我一样满足于自己的生活。在我讲道的时候,我将少讲
教会的精神而多讲《福音书》的精神,因为《福音书》中的教义不仅简单,寓意高尚,
而且谈到宗教行为的时候少,谈到慈善行为的时候多。在教导他们应当做什么事情以前,
我要尽我的力量一再做那件事情,以便让他们看见我心里是怎样想,我就向他们怎样说。
如果在附近或我的教区中有新教徒,我在基督徒的慈善事业方面,对他们也跟对我本教
区的教徒一样,一视同仁。我将教他们平等地互相亲爱,教他们彼此看作是弟兄,教他
们尊重一切宗教,教他们在各自的宗教中安宁地生活。我认为,勾引一个人离开他生来
所属的宗教,无异是勾引他去做坏事,因此也无异是我自己在做坏事。在期待更无限光
明的时候,我们要保守公共秩序;我们在所有的国家中都要尊重法律,不能扰乱法律规
定的崇拜形式;我们决不能叫那个国家的公民不服从它的法律,因为我们一方面不知道,
叫他们抛弃自己的见解而采纳别人的见解,对他们是不是有好处,而另一方面我们又十
分确切地知道,不服从法律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