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 作者:卢梭-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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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根本。要想最恰当地运用我的理性,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使它听从你的旨意:我的心
灵之所以这样喜悦,我柔弱的体质之所以这样可爱,正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伟大。”
可以感知的客观事物给我以印象,内在的感觉使我能够按照我天赋的智慧去判断事
物的原因;我根据这些印象和内在的感觉推出了我必须了解的重大的真理之后,我就要
从其中找出哪些准则可以用来指导我的行为,哪些规律我必须遵循,才能按照使我降生
在这个世界上来的神的意图去完成我在世上的使命。由于我始终是按照我自己的方法去
做,所以我这些规律并不是从高深的哲学中引伸出来的,而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发现的,
因为大自然已经用不可磨灭的字迹把它们写在那里了。我想做什么,我只问我自己:所
有一切我觉得是好的,那就一定是好的;所有一切我觉得是坏的,那就一定是坏的;良
心是最善于替我们决疑解惑的;所以,除非是为了同良心刁难,我们是用不着那种诡谲
的论辩的。应当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然而内心的声音一再告诉我们说,损人利己的行为
是错误的!我们以为这样是按照自然的驱使,而实际上我们是在违抗自然;我们一方面
听从它对我们感官的指导,而另一方面却轻视它对我们良心的指导;主动的存在在服从
它,而被动的存在却在命令它。良心是灵魂的声音,欲念是肉体的声音。这两种声音往
往是互相矛盾的,这不是很奇怪的吗?我们应该听从哪一个声音呢?理性欺骗我们的时
候是太多了,我们有充分的权利对它表示怀疑;良心从来没有欺经过我们,它是人类真
正的响导;它对于灵魂来说,就象本能对于肉体一样;按良心去做,就等于是服从自然,
就用不着害怕迷失方向。说到这里,我的恩人看见我要打断他的话头,马上就接着说这
一点很重要,叫我等他进一步把它解释清楚。
我们的行为之所以合乎道德,在于我们本身具有判断的能力。如果善就是善,那么,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也应当好象在我们的行为中一样,把善看作是善,而行为正义的第一
个报偿就是我们意识到我们做了正义的事情。如果说道德的善同我们人的天性是一致的,
则一个人只有为人善良才能达到身心两健的地步。如果它们不是一致的,如果人生来就
是坏人,那么,他不败坏他的天性,他就不能停止作恶,而他所具有的善就将成为一种
违反天性的病根。如果人生来是为了要象狼吞噬动物那样残害他的同类,则一个人如果
为人仁慈的话,反而是败坏天性了,正如豺狼一发慈悲,反而是失去狼性了;这样一来,
我们就必然要悔恨我们做了合乎道德的事情了。
年轻的朋友啊!现在再回头来谈一谈我们自己,让我们放弃个人的利害,看一看我
们的倾向将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是他人的痛苦还是他人的快乐最能打动我们的心弦?
是对人行善还是对人行恶最能使我们感到快乐,而且在事后给我们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你看戏的时候,最关心的是戏中的哪一种人?你喜不喜欢看作奸犯科的事?当你看到犯
罪的人受到惩罚,你流不流眼泪?人们说:“除了我们的利益以外,其他一切对我们都
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恰恰相反,正是温存的友情和仁慈的心在我们遭受痛苦的时候
能安慰我们;而且,甚至在我们欢乐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同我们分享欢乐的话,我们也
会感到孤寂和苦闷的。如果人的心中没有一点道德,那么,他怎么会对英雄的行为那样
崇敬,怎么会对伟大的人物那样爱慕?这种道德的热情同我们的个人利益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为什么愿意做自杀的卡托而不愿意做胜利的凯撒呢?剥夺了我们心中对美的爱,也
就剥夺了人生的乐趣。一个人的邪欲如果在他狭隘的心中窒息了这种优美的情感,一个
人如果由于只想到自己,因而只爱他本人的话,他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叫快乐了,他冰
冷的心再也不会被高兴的事情打动了,他的眼睛再也不会流出热情的眼泪了,他对任何
东西都不喜欢了;这可怜的人既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生气,他已经是死了。
但是,不论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多么的多,象这样除了个人的利益之外,对一切公正
善良的事情都无动于中的死尸般的人还是很少的。不公正的事情只因使人能得到好处,
所以人们才喜欢去做,除此以外,谁都是希望无辜的人能够获得保障的。当我们在大街
小巷看到凶暴和不公正的事情时,我们的心中马上就会激起一阵愤怒,使我们去保护受
压迫的人;不过,我们受到了一种强制的义务的约束,法律不允许我们行使我们保护无
辜者的权利。当我们看到慷慨仁慈的行为时,我们将产生多么敬慕之心啊!谁不在心中
想道:“我也要这样做呢?”两千年前的某一个人是好或是坏,当然是对我们没有多大
的关系,然而我们对古代的历史仍然是那样地感到关心,好象它们都是在我们这个时代
发生的一样。卡提利纳的罪行同我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我怕做他的牺牲品呢?我为什么
把他看作跟我同时代的人,对他感到那样的恐怖呢?我们之所以恨坏人,并不仅仅是因
为他们损害了我们,而且是因为他们很坏。我们不仅希望我们自己幸福,而且也希望他
人幸福;当别人的幸福无损于我们的幸福的时候,它便会增加我们的幸福。所以,一个
人不管愿意或不愿意都会对不幸的人表示同情;当我们看到他们的苦难的时候,我们也
为之感到痛苦。即使最坏的人也不会完全丧失这种倾向,因此,他们往往使他们的行为
自相矛盾。抢劫行人的匪徒见到赤身裸体的穷人也还拿衣服给他穿;最残忍的杀人者见
到晕倒的人也会把他扶起来。
我们说悔恨的呼声在暗暗惩罚那些隐藏的罪行,将很快地揭露它们的真情。唉!我
们当中谁不知道这种声音是令人不愉快的呢?我们是根据经验说这种话的,我们想扼杀
这种使我们极其痛苦的酷烈的感觉。我们服从自然,我们就能认识到它对我们是多么温
和,只要我们听从了它的呼声,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做自己的行为的见证是多么愉快。坏
人常常是提心吊胆的,而他一快乐,他就会得意忘形的;他带着焦急的目光环视他的四
周,想找到一个供他取乐的目标;他不挖苦人和取笑人,他就感到忧郁,他唯一的快乐
就是嘲笑他人。反之,好人的内心是十分恬静的,他的笑不是恶意的笑而是快乐的笑,
因为他自身就是快乐的源泉;无论他是独自一个人还是在众人当中,他都是同样的高兴;
他不是从他周围的人的身上取得他的快乐,相反地,他要把他的快乐传给他们。
看一看世界上的各民族,并浏览古今的历史:在许多不合乎人情的怪诞的礼拜形式
中,在千差万别的风俗和习惯中,你到处都可以发现相同的公正和诚实的观念,到处都
可以发现相同的道德原则,到处都可以发现相同的善恶观。古代的邪教产生了一些在世
间可能被当作罪大恶极的人来惩治的丑恶的神,这些神所描述的最大的快乐是罪恶,是
欲念。但是,邪恶即使具备了神威,也徒然从上天降临人间,因为道德的本能是不让它
进入人类的心的。人们虽然赞赏丘必特的放荡,然而对芝诺克拉底的克制仍然是十分钦
佩的;贞洁的卢克莱修敬拜无耻的维纳斯,勇敢的罗马人供奉恐惧的神,他祈求那杀害
父亲的神保佑,而自己却一声不响地死在自己的父亲的手里。最可鄙的神竟受到最伟大
的人的膜拜。圣洁的自然的呼声,胜过了神的呼声,所以在世上才受到尊重,它好象把
一切罪恶和罪人都驱逐到天上去了。
因此,在我们的灵魂深处生来就有一种正义和道德的原则;尽管我们有自己的准则,
但我们在判断我们和他人的行为是好或是坏的时候,都要以这个原则为依据,所以我把
这个原则称为良心。
我到处都听见一些所谓的智者在闹闹嚷嚷地议论这句话,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这是
幼稚的错误,是教育的偏见!在人的心灵中只蕴藏着由经验得来的东西,而我们完全是
根据我们获得的观念去判断其他的事物的。他们做得太过分了,这些所有各个民族都普
遍承认的东西,他们也敢否认;为了反驳人类的这个一致的看法,他们暗中去寻找了一
些既难于理解,而且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例外的情形;好象一切自然的倾向都因一个民族
的败坏而全部被抹杀掉了,好象整个人类都因出现了穷凶极恶的人而不能再存在了。多
疑的蒙台涅要那样辛辛苦苦地到世界的一个角落去发掘一种违背正义观念的习惯,有什
么用处呢?他为什么要相信最不可靠的旅行家而不相信最有声名的著述家的话呢?世界
上的各个民族,尽管在其他方面各有不同,但在这一点上大家都共同归纳了这样一个一
致的看法,所以,能不能单单凭我们无法理解的地区原因所形成的一些奇怪的习惯,就
可以把这个看法完全推翻呢?啊,蒙台涅,你自己夸你为人坦率,说的都是真理,要是
一个哲学家真能坦率地说实在话,那就请你老实地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哪一个地方
的人把遵守自己的信念,把为人慈善和慷慨,看作是罪恶,而且,在那个地方,好人是
受到轻视,而不忠不信的人反而受人的尊敬。
人们说,每一个人都是为了他个人的利益才赞助公众的福利的。那么,为什么好人
要损自己而利大众呢?难道说牺牲生命也为的是自己的利益吗?毫无疑问,每一个人都
要为自己的利益而行动,但如果不谈道德问题的话,是可以用私利去解释坏人的行为的,
这样一解释,别人就不会再进一步问个究竟了。这种哲学是太可怕了,因为它将使人畏
首畏尾地不敢去作善良的行为,它将使人拿卑劣的意图和不良的动机去解释善良的行为,
它将使人不能不诬蔑苏格拉底和诋毁雷居鲁斯。这样的看法即使在我们中间有所滋长,
自然的呼声和理性的呼声也会不断地对它们进行反驳,决不让任何一个抱这种看法的人
找到一个相信这种看法的借口。
我不打算在这里讨论形而上学,因为它超出了我和你的理解能力,所以讨论一阵实
际上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我已经向你说过,我并不是想同你讲什么哲学,而是想帮助你
去问问你自己的心。当举世的哲学家都说我错了的时候,只要你觉得我讲得很对,那就
再好不过了。
为此,我只要使你能够辨别我们从外界获得的观念跟我们的自然的情感有什么不同
就够了,因为,我们必然是先有感觉,而后才能认识;由于我们的求善避恶并不是学来
的,而是大自然使我们具有这样一个意志,所以,我们好善厌恶之心也犹如我们的自爱
一样,是天生的。良心的作用并不是判断,而是感觉:尽管我们所有的观念都得自外界,
但是衡量这些观念的情感却存在于我们的本身,只有通过它们,我们才能知道我们和我
们应当追求或躲避的事物之间存在着哪些利弊。
对我们来说,存在就是感觉;我们的感觉力无可争辩地是先于我们的智力而发展的,
我们先有感觉,而后有观念。不管我们的存在是什么原因,但它为了保持我们,便使我
们具备了适合于我们天性的情感;至少,这些情感是天生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就
个人来说,这些情感就是对自己的爱、对痛苦的忧虑、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幸福的向往。
但是,如果我们可以毫无疑问地肯定说人天生就是合群的,或者至少是可以变成合群的,
那么,我们就可以断定他一定是通过跟他的同类息息相连的固有的情感才成为合群的,
因为,如果单有物质上的需要,这种需要就必然使人类互相分散而不互相聚集。良心之
所以能激励人,正是因为存在着这样一种根据对自己和对同类的双重关系而形成的一系
列的道德。知道善,并不等于爱善;人并不是生来就知道善的,但是,一旦他的理智使
他认识到了善,他的良心就会使他爱善;我们的这种情感是得自天赋的。因此,我的朋
友,我并不认为我们不能把良心的直接的本原解释为我们天性的结果,它是独立于理智
的。要说是不能够这样解释的话,还不如说是不需要这样解释,因为,有些人虽然否认
一切人类所公认的这个本原,但却无法证明它不存在,他们只能够硬说没有这个本原罢
了;而我们之断言它的存在,也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