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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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鸣谦在吴淞口率边防舰队易帜,曹振和武安国带领水师逆流而上,沿岸要塞官兵不愿内战,在方鸣谦的劝说下纷纷易帜。数日内,越过江阴,扬中,力克网中要塞。马上就要杀到京城边上。而庭议中。朝中大臣们却拿不出半点应付主意。黄子澄嚷嚷着要廷都。方孝儒则劝自己身死社稷。好不容易问到了李景隆,这个家伙却让自己下旨调耿柄文火速挥师勤王。
那耶柄文的讨逆军驻扎在山东一线,若想回师,非但路上来不及,即使到了长江边上,沿途躲过了朱棣所部的截杀。也没有战舰敢在曹振面前大摇大罢的运送士兵渡江。至于黄子澄的那个迁都主意,更是一个馊点子。如今朝廷控制的地方只剩下巴掌大一块儿。在京城,好歹还有一水三山作为屏障,迁了都,几天只内就得被人破城灭国。
前来早朝的臣子不多。阳光透过窗子将人影打在地板上。稀稀落落,显得金殿愈发空旷。安泰、建文两朝,高薪养士二十多年。大难临头,却没有几个人真正愿意为它出力。
平素与建文皇帝相得多,多是方孝儒举荐的文人,其中亦有两三个坚贞者,誓与朝廷共存亡。但他们却挽狂澜与即倒的能力。只会呆呆的站着,偶尔擦擦昏黄的眼角,抹去两滴愁泪。方孝儒大人倒是依旧慷慨激昂,可惜,除了说一些慷慨激扬的话外,他同样什么都不会做。
看来只有身死社稷了,应了方孝儒这张乌鸦嘴。朱允文笑了笑,目光有些凄凉。自己与方孝儒、黄子澄等精英交往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其中会有一两个国之干城。谁知道都是些光会给别人挑毛病,自己干啥啥不灵的主儿。还是常茂的后人说得好,这些自诩的精英,只有在捞好处时才附和他们身份。到需要他们承担责任或做实际事情时,见识和胆量连不识字的村夫都不如。
“万岁,依臣之见,不如议各。”终于有个肯承担责任的人站了出来。大声说了出了心中所想。众大臣抬头一看,却是禁军中的武将高巍,一个四品小官儿。
到这个时候,建文皇帝也顾不上他职位低微,点点头,和颜悦色的问道:“依卿之见,朕空间要怎样容忍,各地联军方才肯罢兵呢?”
“这,这,臣,臣本武职,具体议和之事,陛下还得问各位大人。”高巍支吾了两声,红着脸说不出所以来。阶前诸臣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开口。燕王和武安国的势力已经远远大过了朝廷,想平息这场战火,恐怕只有皇帝退位,双方才能达成协议。可今天,这话要是说出来。谁说谁掉脑袋。眼前这个高巍未必真的不知道,就是不肯说而已。
金殿里的场面有些冷,完全不是当年刚刚开战时,众臣踊跃,指点江山的样子。有人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看建文的脸色,盼望他自己说出退位的话来。免去大伙的麻烦。跟着皇帝降了叛贼,不能算不忠。况且到了燕王那边,凭借这些人的钻营本来。过上几年,累官依然不失洲郡。
“诸位爱卿,你们看,朕如何做,才能使得曹贼罢兵呢。”朱允文笑了笑,示意高巍退下。他能承受的底限是放弃对各地的控制,朝廷只保留目前所占领之地和诸侯共主称呼,就像东周后期的王室。偏偏这些话他自己不能说,而诸臣没一个知心的。黄子澄,方孝儒那僵硬的脑袋。打死也想不到这层。
“万岁,龙潭急报。”门口值守的侍卫跑进来。慌慌张张的汇报。诸位大臣吃了一惊,金殿内立刻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战乱时刻,顾不上太多规矩了。如今城内一日三惊,随便哪个信,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特别是沿江各地。他们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要命。
“念”朱允文挥挥手,大声吩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坏消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龙潭要塞失守,守将胡兴阵亡。贼船已过仪真,两日内必达江浦。”御前侍卫打开加急公文,紧张的念道,还没念完,只听咕咚,咕咚两声,礼部侍郎王崇德和户部侍郎韩贵池双双昏了过去。
“来人,扶两位大人下去休息。”事到如今,朱允文反而看开了,扫视一眼众人,自己将议和的条件提了出来。“朕以为,如今贼兵了,扫视一眼众人,自己将议和的条件提了出来,朕以为,如今贼兵势大。不如暂且示弱。朕拟下诏罪己,应诸侯自治之请,至于朝廷,只留京畿诸地以奉宗庙,诸卿意下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稀稀落落的朝堂上,大臣们低着头,谁也不肯率先表示支持,黄子澄楞了楞,向前走了几步,看样子要反对。但想了想,又退回了他自己的本来位置。方孝儒两眼赤红,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过了片刻,驸马李琪出班施礼。低声奏道:“万岁,臣,臣恐怕武安国和曹振此番前来。志不在此。”
“除此以外,朕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将整个江山都拱手让人。”朱允文挥手,重重的拍了下御案,打断了李琪的话。
自讨苦吃吧,翰林院编修杨士奇看看李琪,肚子里暗笑对方到现在还想给建文皇帝寻找一条出路。如果数月前。朱允文肯听从李琪的建议,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的立宪改革。危机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甚至,朱棣连号令各路诸侯的机会都没有。可惜,当初建文皇帝对黄子澄的驱虎吞狼之计抱着厚望,根本不顾当时的实际形势。而眼下,纵使朱允文答应立宪,有谁还会相信他的承诺。民心可欺。但只能欺骗一次。当一个朝廷失去信誉后,他的所有承诺都会被绝望的百姓看做花招,拒绝再信。哪怕,这次朝廷真的没有恶意。
杨士奇没心思听李琪和诸位大臣们对议和条款的争议,这个争论注定没有结果。他的眼睛偷偷看向窗外。已经是盛夏,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深绿色,不断有生了虫的枯叶落下来。在树根边陷入泥土。当这些落叶在泥沟里腐烂后,就会成为大树的养料。而那棵大树,也因为摆脱了病痛而显得生机勃勃。
“既然如此,臣愿意去叛军那里斡旋,劝其体谅陛下宽宏之心。”驸马李琪低下头,不再多费唇舌。
“去吧,明日朕亲自给你送行。若贼军还有什么额外要求。爱卿尽管虚与委蛇。”建文皇帝轻叹一声,话语中带出些不甘心。如果能暂缓曹振和武安国的进攻,也许还可以使用别的方法寻找出路吧。带着些侥幸的想法。朱允文把心思又放到了权谋方面。自幼的权谋教育给了他太多的影响。安泰皇帝手把手教导他如何使用权谋,从来没来得及告诉他,如果形势已经无法挽回,再不顾一切去玩权谋,只会给人留下笑柄。
站在武将行列的徐辉祖抬起头,快速看了李琪一眼。随即,又回到低头耷拉脑袋的沉思状态。就在这个时候,御前侍讲大博士方孝儒站了出来。大声启奏道:“万岁,逆贼在水师素有声望,沿江堡垒皆负君恩。依臣之见,李大人前去议和的同时,沿江防务,需要重新部属。”
李琪和武安国私交甚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果他以议和之名,暗中勾结叛军,京城更就没有坚守的希望了。和方孝儒交好的几个大臣听出了弦外之音,精神猛然一振,跟着站了出来。同心协力声讨沿江要塞水师的不忠。有人趁机提议,将阵前投敌的将士家属抓起来处以严刑。
这些议论,朱允文听着很头疼。脸色渐渐发青,按耐了几次,方才压住了拂袖而去的心思。末了,依众人之言将京城防务交给了打了败仗待罪在家的李景隆和谷王朱穗。这两个人虽然是一个在北平城外缕战缕败,一个尚未接战就溃逃千里,好歹都是皇帝自家人。不用怀疑他们的忠诚。至于那些与武安国和曹振有牵连的将领,朝廷下了一道旨意,要他们即日起退出军队,回家静养。
地方越打越小,公务自然也少了很多。一干大臣又议了几个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廷议草草的结束了。方孝儒冷冷的看了徐辉祖和驸马李琪一眼,高昂着头向外走。仿佛又失败了一次未遂的阴谋,为朝廷立下了不世功劳。
驸马李琪无奈的摇摇头,不与这个刚愎的书生一般见识。
“走吧,我们,”徐辉祖叹了口气,拉着李琪走向马车。原京城江防主将杨振羽对朝廷的忠心固然可疑,但却是个知兵善战的名将。换了李景隆和朱穗为统帅带领守军,已经不需要总参推演,守城之战结果。徐辉祖心知肚明。
“走吧。”诸位大臣各怀心事,没精打彩出了宫墙,谁也没注意到。刚刚上任的京城防备主帅李景隆与岸防大臣朱穗彼此对视的目光,竟然充满了兴奋。
那,绝对不是武将对战斗的渴望。
和议的结果不出人们所料。逆贼武安国和曹振再次辜负圣恩,严辞拒绝了建文皇帝分封天下,保留朝廷为诸侯共主的请求。在水师战舰上,曹振回复朝廷派来的和谈使者:两天内,建文必须退位,开城投降,否则水师将发动进攻。大学士李琪厉声叱贼,晓之以君臣大义,惹得武安国着恼,一声断喝,叫上数个虎狼侍卫,将李琪拖入了底舱,绳捆索绑,只待战斗开始时用来祭旗。三人这番做作,把个与李琪一同前往水师和谈和副使丘政吓得屁滚尿流,慌慌张张带着曹振的口信回城汇报。
听到这个消息,半朝文武立刻又少了二分之一。黄子澄、方孝儒两位辅政大臣,一个再次提议迁都,一个坚持劝允文身死社稷,在空荡荡的朝堂内闹得不可开交。这一吵,吵得建文皇帝也没了主意,望着诸臣,怔怔的落下泪来。诸文官见皇上落泪,心中也觉得难过,一时间,朝堂之上,君臣相对哭成一团。
“万岁莫慌,贼兵虽然势大,却未必能攻得下京城。”大将军李景隆出班施礼,打断了建文君臣的悲泣。“京城禁军尚有三万人马,周围各镇,皆可进京入卫,曹贼虽然来势汹汹,但其实力俱在水上。陆上决战,未必能攻下京城。守军只要拖上两三个月,曹贼粮绝弹尽,必将散去。”
事到如今,也只好按李景隆的建议去做,抱着一线侥幸的希望,建文皇帝赐给李景隆尚方宝剑一口,着他全权调度禁军兵马。同时下旨京城周围各地,号召豪杰起兵勤王。李景隆得了尚方宝剑,知恩图报,先从军中抽调精锐,给皇宫和朝廷肱骨之臣的宅邸加了双倍卫兵,严防武安国派人趁乱打劫。另一方面,整顿江防。挑选将领,在城外对水师摆出一幅严阵以待的架势。
到了第三日头上,曹振率水师强攻,景隆奋起迎战。双方打了一天炮。直到天黑也没分出胜败。激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吓得京城内家家闭户关门,整个城市如死去了一般,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影。惟独城西的驸马府邸。白纸糊窗,黑纱挂门,阖宅追悼李琪殉国。与李琪交好的一干朋友,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悼念,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京城中一干无赖少年,如常承祖、李琪之子李芳、李茂等,收拾兵器,吵吵嚷嚷,要找武安国拼命。
一直折腾到三更天。入李琪府吊唁的人才散去。七月的风、热得出奇,配着围城中的墨一般的黑夜,愈发衬托得京城像一个鬼蜮。突然,一双人影从驸马府的角门内滚出来。烟一般,消失在黑暗里。几声夜枭嘶鸣在街头柳树下响起,“嘎嘎”。“嘎嘎”。与李琪府内的鸟鸣声相和,伴着这令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的鸟鸣声,一队阴影从同一个角门跑出,紧接着。又是一队。仿佛考验人们的视力般,一队接着一队出个没完。瞬间,黑影全部散去,角门嘎吱一声关上,整个街头再次恢复宁静。好像刚才根本没人出现过。或者刚才雾气般在黑暗中移动的,不过是一群尘埃凝聚成的孤魂。
“大帅,时间到了。”黑暗中,有人低低的说了一句。随着这句话,整个江防阵地都跟着动了动。几点灯光亮起,有规律的暗了暗,再次闪高。用玻璃镜子和牛油大蜡做成的聚光灯将聚拢起来的亮光扫过江面,旋即灭去,整个长江旋即被遗忘于黑暗之中。
“出发”,谷王朱穗果断的挥挥手,几个心腹将领立刻从堡垒中跑了出去。谷王的心腹幕僚高翔凑上来。用手指了指桌案上的沙盘。“王爷,如果我们……”他低声问道。
谷王朱穗的眼睛刷的一亮,一个冒险的计划出现在脑海。想了想,这位喜爱玩阴谋的王爷,带着幕僚走下了堡垒,没有说一个字。一阵江风吹进指挥所,沙盘上,几个凸前的炮台被摇曳的烛火照亮。如果把这几个炮台用支线连起来。交叉点,恰好是长江侧,当年朱元璋命工部人工开拓出来的。玄武湖入江口的位置。
数艘水师战舰,缓缓的靠近玄武湖入江口,这个口原来并不适合战舰行使,洪武年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