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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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达木”,巴根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古怪,见自己这队人走得已经远离了大帐,实在忍不住,再次低声请求:“阿古达木,你就告诉咱吧,我请你喝酒还不成吗。这个人太厉害了,他肯定不是什么商人,就凭他这胆子,我觉得他是个大大的英雄”。
听巴根越说越兴奋,阿古达木皱皱眉,低声呵斥道“别乱猜,那颜说了,不叫大家乱猜,你回头不准乱说”。然后转过头对所有属下吩咐“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们谁都要当没看见,没听见,过两天自有分晓。如果谁活得不耐烦了,把嘴巴张得比帐篷还大,到时候别怪我救不了你们”。
伙伴们耸耸肩膀,不再说话。这事透着邪门,整个秋天也透着邪门。按说每年这个时候那颜们应该下令屠宰牲口了,再不动手,等草一发黄,牲口就掉膘,存不下多少肉,怎么过冬。今年非但没让屠宰,还拼命抓秋膘,难道今年这里就没冬天吗?还是各位首领被严寒给冻疯了,异想天开准备迁移。迁移的路早断了,东边是步步紧逼的震北军,西边是那个就会写汉诗,不管金山部死活的皇帝。还有那狂妄的尔沁部众早就放话出来,如果金山部敢迁徙到他们的地头,绝对要兵戎相见,不管谁是谁的子孙。
“阿古达木”,“阿古达木”,一个传令兵匆忙地观童今晚下榻的方向边跑来,边跑边低声喊。
“什么事”?阿古达木停住队伍,迎上传令兵。
传令兵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直接塞进阿古达木手里,低声道:“太尉让你带着本部人马,封住西北五十里那个谷口,别让任何人西去,看到可疑的人,不要问,当即杀了,其他事情,路上看”。
“是”! 阿古达木心中一喜,扭头招呼队伍,“回去,牵马,半柱香后在部落西边出发,注意不要吵醒别人”。
众人知道有大事发生,精神一凛,用最快速度奔回自己的帐篷。低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部落各个角落响起,一队队嫡系士兵被观童派出去,封锁西去的各个路口。草原虽然广阔,但这两天连头鹰都不用想从金山部中心飞出去。要想躲过观童的嫡系,除非是报信人有胆子横穿大漠。
来的客人正是燕王朱棣,观童前脚回到部落,朱棣后脚就到了。辽阳的部族大会留给了常茂和梅义主持。朱棣进部落时就只带了四十几个随从,和观童进辽阳时一样,乔装成做生意的大食商人。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护驾的震北军被留在了百里之外,当天晚上,朱棣不顾张正心的劝阻,和观童,陈天行三人喝了个不亦乐乎,。醉后随即住在观童的寝帐里,值夜的卫士全部由蒙古人来担任。
等朱棣睡熟,观童和陈天行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寝帐,来到金山部日常议事的大帐内。金山部一干大小首领已经在帐子里等候多时,这决定部族命运的节骨眼上,谁还能有睡意。
观童喝了碗奶茶,轻咳两声,压住众人的议论,低声问道:“各位,今天你们也见到他了,说说感觉如何” !
“即使先帝在世,也没有这番气度”,有几个金山部贵族彻底折服,七嘴八舌地回答。
“我听草原上传言,长生天会降下一个英雄,带领我们走出这天寒地冻的漠北,重现成吉思汗的辉煌,没想到是他”。一个和陈天行(胡和鲁)走得近的贵族巴音随声附和。
“我半年前就听照虚法师预言过,当时咱们这还流传过一个瞎子画的英雄像,和这人真的是一模一样”。有人信誓旦旦的保证。
“听胡和鲁说,他是娜仁托娅的儿子,好像是先怀了他,才在回家探亲的路上被朱元璋捋走的,他是先帝的骨血”。
“可他长得不太像晚年的先帝,和您给咱们看那张先帝年青时画像还有些神似”。也有人心存狐疑,但他的疑问马上被大家的议论压住下去了。“先帝年青时没那么多忧愁,自然神似。老了北归,心情不好,当然就不像了。你们看他像朱元璋多些还是像先帝多些”。
“别多说,这事要紧,不能乱传。反正大家今年冬天不用在这冻死骆驼的地方熬着了,一年只有半年才见绿色,再呆下去,不用震北军,老天就把我们收拾干净了”。有人比较现实。
“北平那帮汉人在开元建了个什么罐头厂,咱们有多少肉,他收多少,现银付帐,比色目人爽快得多”。去过辽阳的贵族阿拉坦乌拉 毫不犹豫地站在观童这边,显而易见的利益是最好的说客。
“我总觉得这事对不起皇上”。
“呸,皇上对得起咱们么,他天天就知道吟汉人的诗,什么都不管。这两年尽拿咱们当挡箭牌,咱们说向西避一避都不行,凭什么”。
“对,至少这个燕王不会亏待咱们,等明儿天一早,咱们就偷偷的开拔回开元,让震北军开过来给咱们断后”。
“如果我们把他给”,一个不开眼的小贵族用手比了个拿刀的手势,“喀,然后把人头献给皇上,说不准皇上会允许我们西迁” !
“乌恩其,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胡和鲁(陈天行)一步踏到那个小贵族身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被叫做乌恩其(忠诚)的贵族在观童的逼视下接连后退几步,嘟嗫到:“我说把他杀了,献给万岁,说不准我们可以西迁到科尔沁草原上”。
胡和鲁哼了一声,对众人问道:“大家听清楚了,乌恩其建议我们把睡梦中的客人杀了,说不定皇上会允许我们西迁,还有谁希望支持我们杀了客人邀功的,站出来说话”!
大帐中的温度一下子下降到冰点,有几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看观童那冷得发青的脸色,又闭上了嘴巴。乌恩其身边的几个贵族悄悄地把脚步向外挪了挪,躲开这个不识相的家伙。
“我,我,我只是提醒大家不要忘了我们都是蒙古人,祖宗告诉我们要环绕在黄金家族周围,万岁虽然辜负过我们,我们不可以辜负他”,乌恩其见没人支持自己,心中气恼,大声说出内心的想法。
几个刚才犹豫的贵族听见这句话,微微点头,慢慢向乌恩其靠拢。
脚步被观童的鼓掌声打断,老观童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错,说得不错,我们不可以辜负万岁,他是黄金家族的子孙。那,你们看看帐子外,这三十万吃得越来越少,穿得越来越不像样子的金山部众就是可以随便辜负的吗”,观童用手透过玻璃指向帐外,漆黑的夜色下,隐约是无数个帐篷。这些帐篷都已经残破,他们在白天曾经看到上面密密的毡子补丁。
众人都不忍再看,几个犹豫的贵族又把探出的靴子给收了回来。他们都是贵族,有吃有穿,但他们治下牧民的日子,的确一天比一天难过,受了伤回来的勇士中,已经有人因贫病而死。
“杀了客人,我们只有一个西迁的希望。而客人带给我们的却是回辽东的承诺,大家不妨比较一下哪边的把握大。再说,一旦脱古思帖木儿不准我们西迁怎么办,我们有本事抵挡住震北军的疯狂报复吗”!胡和鲁的死党巴音(富有的人)给大家分析两种选择的利弊。
“况且此人也不算外人,是观童大人的亲外甥,至少流着一半蒙古人的血。还有可能就是先帝的儿子,也有资额被推选为大汗的”。阿拉坦乌拉(金山)看着观童的脸色说话,心里暗骂乌其根笨蛋,观童如果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会在太尉的位置上坐到现在?
“要走你们走,我们部的牧人肯定要追随大汗的”。见自己被孤立,乌恩其梗了梗脖,冲大伙大声说道:“反正我们部不会东迁,我们部誓死追随大汗”。
“有人不愿意做翱翔天际的雄鹰,非要做草丛乞食的鸡崽,那也由他,乌其恩,你走吧,我们不勉强你”,观童的脸色越来越寒,沉着声音吩咐:“来人,给乌其恩把马备好,送他回家”!
乌其恩看了看大伙,长叹一声,转身跨出了帐外。他的坐骑早被卫士牵了过来,飞身上马,刚离开帐篷十几步,一只套马杆从黑暗中探过来,牢牢地拉住了他的脖子,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
深夜掩盖了一切,阴谋和交易都在夜色中进行。三天后,苏策宇的骑兵接替了阿古达木等人的工作。知道了真相的金山部勇士们并没有出现观童事先猜测的小规模骚乱,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终于解开了心头的疑团。仇敌就在眼前,大家却如释重负般轻松。各自部落的首领带着牧人,卷起毡帐,赶着牛羊,牵着马匹,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归途。与他们方向相反,大队的震北军战士跨着战马,拉着火炮,匆匆忙忙的向西挺进。双方几次都擦肩而过,却没有任何一方想起拔刀,没有人想起在一个月前,大家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北和林彻夜未眠,经过一阵试探性炮击后,城外的震北军大营恢复了宁静。强弩之末不能透鲁缟,千里奔袭,铁打的士兵也需要休息。城内,脱古思帖木儿充分显露出王者之风,从容地安排守城的武将让士兵轮番休息,准备迎接明天早晨开始的恶战,然后被侍卫们簌拥着走下城头。
“皇上,小心”,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士兵掉了一件号衣在下城的台阶上,差点绊了脱古思帖木儿一个跟头。手疾眼快的满都拉图把手伸到皇帝的腋下,牢牢地撑住了他。脱古思帖木儿拍了将军的手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尽量挺直腰杆走向坐骑。马镫上可能因为夜间太冷的缘故挂了些霜,脱古思帖木儿接连认了几次蹬,脚都都给滑了出来,侍卫长赶紧跪在地上俯下身子,用肩膀作为踏板把他硬扛上了马背。
“老了”,脱古思帖木儿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被释放回来北应昌守将阿木儿带来了震北军的战书,朱棣在信中客客气气地把他羞辱了个体无完肤。“……。王当年一战弃应昌,再战弃和林,今北应昌已失,震北军不敢阻挡王出猎,望殿下早做打算,以免为流弹所伤……”。
“万岁,咱们走吧,依臣之见,和林城士兵太少,守不了多久”,回到大帐,一个老臣贴着脱古思贴木儿的耳边说出自己的建议。大元的将士都在大宁、和林、玉门一带,和林城虽然坚固,没有足够的士兵,被震北军攻破是早晚的事。趁对手没合围之前撤离还来得及,草原这么大,总有机会卷土重来。
“再弃,朕还能去哪呢”?脱古思帖木儿苦笑了一下,甩下面面相觑的众臣,径自回去休息。朱棣信上说得好,再往北,就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老林往北,是大海。百年前,蒙古武士把一个中国皇帝逼下了海,这次,该脱古思帖木儿还债了。
“是啊,还能去哪”,众大臣愁苦地在灯下徘徊,偶尔抬头,狠狠地瞪那个出主意建议蒙古分兵三路攻打大明的汪忠义一眼。都是这个家伙惹的祸,不是他和那个乃尔蛮说有实足的把握,北元怎么会轻启战端。云南那么远,丢就丢了呗,反正那里的税收也送不到北和林。说是要兴兵雪耻,现在可好,震北军打到王都来了。离这里最近的东路军主帅捏却来闻讯回援,也得走半个月。等他到了,大伙脑袋早挂到城头上了。
“我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看众人怨恨自己,汪忠义皱了皱眉头,说出了自己的退敌之策。
“卑鄙”,几个蒙古大臣听到了他的计策后异口同声地痛骂。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说什么是卑鄙”!大帐里响起一阵阴阴的笑声,让秋风瞬间从窗子缝隙中钻过来,透骨生寒。
天明,即使战争的正式开始,随着第一枚炮弹飞出,草原在料峭的秋风中打了个寒战。带着尖啸的炮弹擦过城头,落到城墙后边的民宅内,好像被什么软的东西止粘住了,发出令人恐怖的“嗤-嗤-嗤-”声,接着一声巨响,碎石和砖瓦卷着黄土飞起来,伴着浓烟窜起老高。东西方向的主街偏右,一个店铺被削去半边,露出支撑房顶的椽子。被褥,家具,还有大人小孩的衣服被火药点燃,发出焦糊的羊毛味,有人死在炮火之下,哭声响成一片。
悍将李尧带着自己的人马护卫在大明炮队的侧翼,耳朵被大炮震的嗡嗡直响。他旁边的士兵刚刚给了对方一炮,硝烟弥漫。透过硝烟可以看见忙碌的炮手奋力把火炮推回原位,红脸膛一炮手手执火折,叉开脚跳到点火孔之前,麻利地插上火捻。在此同时,二炮手和三炮手相互配合,打开火药袋,把定量装好的火药倒进炮口,用力槌紧。
“把炮口向低调两分,好,刚刚好”,透过北平书院发明的象限和两天尺,火炮班长调整角度。“点火,教训这边兔崽子,居然敢还击,看看咱们谁的炮厉害”。
大炮又开始轰鸣,这次炮弹打到了垛口上,把上面的青砖炸飞了半块。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