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特典 by: 黑白剑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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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请漱洗。」二名宫侍捧着清水立在门外。
李从青随便洗漱一下,就冲出去了,一边跑一边结着官帽系带。
大殿中已开始议事,他屈低身子蹑手蹑脚地悄悄摸进去,幸好自己的位子在最后面最靠近门边的地方,不会惊动到其他人。
皇帝高坐龙座,自然能看到他偷偷摸进来,不解心忖,他怎么会坚持要上朝呢?封他做尚君的念头更强了,但终究忍抑下来,不欲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当然,在床上滚来滚去的那事儿例外。
忆及昨夜春风一度,身体不由自主涌上一股热潮,皇帝并非性好渔色之人,可李从青却激起他前所未有的巨大欲望,想拥抱他、亲吻他、深深埋进他的身体内,一次次狠狠的冲撞……想着,几乎要微微战栗起来,下腹荡开一波波甜美的电流。
「皇上、皇上?」一名老臣轻唤失神的皇帝。
「这事让朕再想想。」皇帝敛回目光,一半心思在朝政上,一半心思在李从青身上,索性再议了几件事后即退朝。
李从青回到礼部,情绪显得烦燥不安,屁股坐不住椅子,一坐下去就又弹了起来,彷佛上头铺了块针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老尚书瞧他面色有异,身子貌似不大舒坦,便让他告假回家休息。
当皇帝让魏小渺去召见他时,他已离开皇宫了。魏小渺回报,询问皇帝是否要去李府将人召回,皇帝说不用,心道回去了也好,如果李从青在伸手可及之处,他只会想再把他拖上床去这样又那样,而这令他觉得自己简直快变成纵荒淫纵欲之人了。
摇摇头自嘲一笑,长久以来第一次如此渴望一个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贪鲜吗?或者真喜欢上了?无论哪一点,都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罢了,平生难得一次不经过深思熟虑的率性而为,只要李从青不拚死拒绝恩宠,在他身上将可找到难以言喻的乐趣,所以别把他逼得太紧吓跑了或横生枝节。
李从青回到家后,直接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想睡睡不着,脑子一团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也什么都没法想。
李从银听下人说二爷白日返家,便从商行回来,登堂入室的明知故问:「老二,你昨晚在宫中过夜是吗?」
「嗯。」有气无力的闷应。
「忙什么呢,瞧你累的,要不要叫人熬碗鳖汤给你补补啊?」
「我不吃鳖。」
「嗳,有时这鳖不吃也得吃,你哥哥我怕你肾虚呗。」
「你才肾虚!」忍不住冲口反嘴,伸出脖子瞪人,只露出个头的模样还真有那么点像只鳖。
看见李从银一脸贼兮兮的奸笑,好似看透了什么,李从青觉得自己不是肾虚,而是心虚。昨夜之事无疑是见不得光的禁忌,若单单只是和男人苟且也就罢了,可那男人是当今天子呀,要是坦白说,你弟弟我宝贵娇嫩的后庭花昨儿如你所愿,让伟大英明的皇帝陛下给开苞了,准保会乐死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吧,啧!
李从青又把头埋回鳖壳里,懒得睬一心卖弟求荣的李家老大,继续龟缩在自己的棉被世界中。唉,好烦呐……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再说,什么都不要再想了,脑筋伤太多会折寿的,他还想悠个长命百岁哩!
烦躁归烦躁,睡照样睡,不然他就不是瞌睡侍郎了。
睡过一天,隔日一如既往入宫早朝,坚持不旷职。
原以为皇帝会召见他,忐忑了一整天却不闻任何声息,第二日、第三日亦同,皇帝似乎忘记这个人了。
按理说,李从青应该心存侥幸,松一口气才对,可他却隐隐有些怅然若失,在殿上也不打盹开小差了,时不时偷瞟坐于最高处的那人,竟期待那人能有一点点注意自己,然而那人却没多看他一眼。
就这样,皇帝对他不闻不问到了第六日,李从青心中不觉生起一股莫名怨气,心道,皇帝果然只是一时起了兴致想尝尝鲜,结果发现他并不好吃,所以一下龙床便把他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哎哎,好吧,就当是做了一场诡异的春梦好了,反正他是男人,除了吃个不能与人说的哑巴亏之外,身上没少半块肉,不若女子因需顾及贞操名节而寻死觅活的。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也好。
第七日,李从青波动的心绪沈淀了下来,于是打算将自己调整回原来的心静如止水,不再想把与皇帝的事搁在心上,继续懒散渡日,虽然心底犹自一抹失落的惆怅。
另一边,这几日皇帝的表面看来与平常无异,永远是不冷不热,有条不紊,没让人看出他其实频频走神。
事实上,皇帝注意着李从青的一举一动,见他和以前一样准时上朝,每日每日对他的渴望愈加强烈,却强抑着不再召幸他,一方面不想自己耽溺于欢欲之中,一方面再给李从青一段思考与适应的时间。
皇帝时常为此心不在焉,不论是早朝议事或御书房处办政务时,甚至到御花园中散步,都会怔怔凝视绽开正盛的月季花良久。
直到第八日,皇帝要到白鹄寺礼佛拜祖,皇室祭仪之事由礼部负责,理所当然地召礼部侍郎伴驾,且不让其他高官贵族跟随。
白鹄寺离皇宫不远,有专道可直接到达,皇帝乘坐龙銮,伴驾的李从青依照规矩应该步行跟随在后,可皇帝破例赐他金轿傍在銮舆旁,以往能有这等荣耀同行的,只有皇后,而伴驾同行的朝臣中以李从青的官位最高,没人敢对此破例提出异议。
本来准备回复心静自然凉的李从青的心跳节奏不禁又快起了一些些,金轿比龙銮低了半尺,只要稍转头即可看见皇帝的侧脸,但他的头一直低低的不敢抬,更不敢看皇帝。
轿子轻轻摇来摇去,尽管心神不宁,可实在晃得太舒服了,才到半路眼皮便忍不住眯起来,又贪起小盹儿了。
皇帝瞥见他的头左撇右点,怕他从轿子上摔下去,出声唤道:「李从青。」
「嗯?」睁开蒙胧的眼,下意识望向出声唤他的人。
皇帝正注视着他,嘴角一抹哂意,那惺忪的迷糊模样在皇帝眼中显得相当可爱,没见过有谁比他更喜欢睡觉了,很少放过任何可以瞌睡的机会。
「皇上有何吩咐?」李从青忙打起少许精神,低眉顺眼。
「爱卿近日夜观星辰,可有观出特异星象?」
李从青呆了下,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皇帝的「爱卿」,他怎么都不知道?「回皇上,微臣已多日未夜观星象。」
「呵,难怪早朝都不磕睡了。」皇帝笑了笑,又淡淡道:「钦天监司命官倒观出朕红鸾星暗动。」
李从青怔怔地接不上话,胸口那只小鹿又开始不听话地跃动。皇帝是在跟他暗示什么吗?为何会感到心跳加快?
皇帝瞧他颊面微红,一脸傻愣愣的似懂非懂,可爱得好想将他扯进銮舆,抱入怀里,然后直接在銮舆上这样那样,以抒解近日所压抑的欲念。
数日以来,皇帝见李从青早朝虽不再瞌睡连连,然精神显得不甚安稳,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掩不住一分焦躁、一点沮丧、一抹失落,皇帝表面虽不相闻问,暗地里却看得一清二楚。
试探也好,欲擒故纵也罢,皇帝至少能看出李从青对那夜的情事并不完全出于被迫与无奈,多少也动了心。而皇帝发觉自己不仅渴望李从青的身,亦渴望他的心,如果他是女人,皇帝想,必会迎入宫中册后封妃。
可惜,李从青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为后为妃不可能,做尚君他又不愿意,只得另寻将他留在身边的法子。
身为皇帝想要一个人何需花费太多心思,只要一声令下,有什么得不到的?可强取豪夺不是他的作风,他不要迫于无奈的卑顺屈从,他要李从青的心甘情愿。
李从青,李从青,你可知朕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心思呀。
陌上花开…9(完)
当李从青跳上马车时,他和皇帝的流言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炒翻了锅地沸沸扬扬,不知道的人还会被笑跟不上时代潮流,连反应时事的童谣都出来了──
牡丹花儿开,心花朵朵儿采,仙子啊报恩下凡来。小菊花儿开,心花朵朵儿摘,仙子啊你在哪儿待。牡丹花儿开,小菊花儿开,爷爷等你快快归来,莫叫花儿都谢了,你还不回来。
歌词浅显直白,三分童趣七分旖旎,街头巷尾传唱一时,人人朗朗上口,小孩唱得很无邪,大人唱得很暧昧。大绍国境内因为君臣绯闻一整个很欢乐,全体国民上下一条心的一起萌翻了天,礼部侍郎迟迟不回来,大家比皇帝更着急,甚至担心起他们伟大英明的皇帝让礼部侍郎给甩了。
「三哥,您和李从青的传言愈滚愈大,而且愈来愈离谱啦!」宋炫每日都会进宫报告最新进度。
「朕晓得。」皇帝依旧没多大反应。
「您还不接他回来吗?」
「等他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呢?」
「他一定会回来的。」皇帝自信的说。李从青在六年前已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不管走得多远多久,终归要回来,只有这里才是他唯一的归属。
「我真不明白当初您为何要将他调离京城。」
「朕由着他任性太久了,朕希望他这次能完全想清楚。」
宋炫闻言顿了顿,登时恍然大悟,仔细想来,原来那天皇帝是故意让李从青在御书房睡大觉,给人瞧见为他覆盖黄袍之类的亲腻举止,继而派遣他出京,紧接着便八卦满天飞等等的,都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嗳,可能压力太大,终于忍受不了和李从青偷来暗去搞地下情,才会九弯十八拐的闹得满城风雨,逼迫李从青不得不认了这禁忌之恋。
「三哥……您是在试探他吗?」宋炫谨慎的问。
「朕与他之间毋需试探。」
「那为何……?」
皇帝只是笑了笑,不多做解释。
宋炫亦不敢再多问,套句自己讲过的话,要是皇帝的心思猜得透,换他当皇帝得了。反正聪明的皇帝凡事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不管做什么都自有道理,他又何必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呢?
说到底,皇帝为李从青倒也煞费苦心,希望他们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然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不过三哥啊,你听过民间最近的市井歌谣吗?」
「花儿开吗?」
「不止,还有其他更……咳……不登大雅。」
「哦,唱来朕听听。」
「真要听?」
「无妨。」
于是宋炫唤了个小太监进来,叫他唱,小太监用怯怯的嗓子唱道:「惜花哥,惜牡丹,讨尽花儿债。我体娇骨嫩温存些,莫像牛嚼了牡丹,慢慢挠枝叶,频频浇荫水,功到自然揉得花心开。娇滴滴的花儿也,还得个俊亲亲的惜花哥,轻怜蜜爱来采。」(注:取材改编自《挂枝儿》/明.冯梦龙)
畏畏缩缩的歌声唱出了香艳火辣的字句,小太监唱完,宋炫面红耳赤,谁听不出来歌词中的「惜花哥」和「牡丹花」隐喻皇帝和礼部侍郎。
皇帝依然好整以暇,不动声色,只是嘴边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唱得挺好,还有吗?再唱几首听听。」
小太监听到皇帝称赞,高兴得快飞上天,胆子一壮又唱了起来,歌词内容一首比一首露骨大胆,什么「君与郎夜夜合,休负良宵」,又什么「紧密密,暖温温,爱煞郎亲后庭花儿」,一首首都暗示着皇帝和礼部侍郎的风月之事,淫歌秽词精采得喷鼻血。
皇帝听了未有怒意,听到末后甚至笑到不行,那个开怀的啊。
宋炫则是愈听愈颜汗,心忖,被那样用猥琐淫曲影射,竟能不怒反笑,说他的皇帝老哥包容心特大,不如说是……闷骚……
不过这些市井小曲淫秽归淫秽,倒多包含了正面认同的意义,咏叹二人之间恋情的浪漫美丽,龙床春光无限好,你侬我侬爱欲横流。
翌日,皇帝收到飞鸽传书,简洁有力的短短三个字:「青已回。」
终于愿意回来面对了吗?微笑琢磨这三个字,想起当年和李从青初夜后的那数日,心情与此时颇有几分相似,都在等待着,一个确切的答案。
皇帝表面上处之泰然,其实心情没有比李从青轻松多少,他所要思考衡量的层面更多,必须承受的压力更重,但是他仍沉静等待李从青的一个点头说好。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他想,李从青合该是他这一生当中最甜的一颗瓜、最香的一朵花。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