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令-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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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士英忽然失声嗟讶,原来他已想起来一件事。
几年前他曾奉了七步追魂董元任的命令,在杭州城内一处屋宇中,要杀死一个人。
那个青年十分俊美,当时他觉得眼熟得很,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现在,他可想起来了,那个美少年魏景元正是和眼前这个韦千里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惊讶还不算厉害,最教他吃惊的是当日董香梅表示出对那魏景元有情,曲士英虽是铁石心肠,倒底因她求情之故,饶了他一命,仅仅把他点了天残穴,变得又聋又哑。
如今他可联想起来,董香梅之对那魏景元有情,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和韦千里一般模样。
记得昔年在榆树谷中,董香梅常常爱捉弄这个书呆子的韦千里为乐。也许在嘻玩之中,爱苗已种,是以见到魏景元,芳心不克自持。
但也许当日的魏景元便是这个韦千里,当日是因为那魏景元面目眉宇间没有流露出怯懦之色,因此他一时想不起来。而目前这个韦千里,不也是挺英俊潇洒么?哪有一丝当年的怯懦味道。
“我可以回答你。”小阎罗曲士英强自忍住满腔妒火。这种炉火足以毁灭整个世界。但他却明白如今硬干一定不成,那三危老樵金莫邪的武功果真宇内无敌,自己根本猜不透人家的招数,尤其最后那一掌,这韦千里是不知已练成什么武功,居然臂坚如钢,这的确是震骇天下的一桩绝艺。
因此,他唯有采取阴谋毙敌的办法。“我可以回答你,不过,我先问你一句,你可曾在杭州城住过?”
这小阎罗曲士英心中颇以韦千里不提这一笔旧帐为异。因此他必须弄个清楚,假如杭州城内不是他,那么可以证明董香梅果然对这个童年伴侣有了情感,故此后来便移到魏景元身上去。
韦千里摇头道:“没有,她现在在哪里?”
小阎罗曲士英冷冷道:“我不知道,我这是刚从北京回来,我把她的未婚夫杀死了。”
韦千里暗中打个寒噤,忖道:“他的确对董香梅有情,会不会也来害我呢?”
曲士英霍地站起来,大声叫喊道:“我不须瞒你,我的确是爱她,你想怎样?”
韦千里想道:“这厮疯了……”口中道:“我并不怎样,不过问问罢了”
“我现在正要寻她下落,那老家伙传令榆树庄手下的人说,你也可以暂时放过,务须全力搜捕我和香梅两人,所以我急急要找她
“哦……”韦千里意味深长的哦一声,道:“那么你和她不是一道出走的了,你们为什么要出走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警戒地注视着韦千里,但终于道:“她不愿意嫁给那个家伙。而我呢,也因爱她而露出马脚,我却想不到她也逃走。否则我也不必费事跑一趟帝都,把那厮杀死……”
韦千里思忖一下,道:“你看她能不能逃得出榆树庄的耳目?”
曲士英不悦道:“这个你不必多管,我自会替她打算。”
韦千里耸耸肩,道:“好吧,那未我走我的路,你的骏马归我所有了吧?”
曲士英阴沉地点点头,过去把鞍后的包袱解下来,和韦千里对换了一匹。
两人认镫上马,曲士英问道:“你这要上哪儿去?”
韦千里没有立刻回答,歇了一下,道:“我要查一查董元任如今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找他?”
“只要知道他在何处,我所找的人大概就有了下落。”
曲士英瞿然动容,登时疑心韦千里这句话,意思是指董香梅的下落。事实上也是道理,董元任已离开了杭州,那么他所赴的地方,除了是他曲士英现身所在之处外,一定就是董香梅。
“听说他去了襄阳。”曲士英道:“但这消息不知确否?”
韦千里嗯一声,策马走出大道上,却不是向邯郸进发,反而向南而驰。曲士英紧紧追上来,他一脸尽是阴森森的笑容,但韦千里在前面,瞧不见他的表情。
“我和你一块走吧,你要找董元任,我较为容易查出来……”
韦千里道:“随便你吧,反正你不容易和董元任妥协来害我……”
两人走了老远一程,天已近午,他们便在一个镇店歇下来打尖。
饭后一出饭馆子门口,曲士英突然一跃两丈,把墙角后一个人兜心抓住。
那人登时双脚尽软,跪倒地上。韦千里牵马走来,听到曲士英那股冷酷无错的声音道:
“要命的便乖乖的跟着我的马,出镇外我有话问你。”
说完之后,也不征求那人同意与否,一径放手,接过韦千里手中缰绳,跳上马去。韦千里忙也上马,心中已猜想到这人一定是榆树庄手下,正在窥看他和自己的行踪,却被这个魔头发觉。
两马当先缓缓出镇,那人果然害怕无比地跟出镇外,曲士英找处荒僻的地方,勒马跳下来。
那人登时又双膝俱软,跪在他面前,连连叫道:“少庄主饶命,小人但凡知道的,都尽量说出来。”
曲士英阴阴一笑,道:“这样还可以,我先问你,榆树庄如今改了什么记号?此镇是有分舵抑是恰巧路过此处?记着,如有一字虚言,我叫你挣扎哀号个十天八天才死得掉。”
那人叩头如捣蒜,道:“榆树庄的记号一律改为绣有十字的酒帘,远远一望便晓得了。
帘杆失所指的方向,第三座屋子便是。老庄主已下令凡是江湖上有点名望的武林人,都给安上咱们往日的记号。但小的们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阎罗曲士英道:“现在你晓得了,对么?”声音奇冷惊人,那人身体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韦千里道:“你先别怕,快回答少庄主的问话。”此言一出,自个儿突然感慨万端,想想现在居然安慰别人不必害怕,真是一桩奇迹。
那人抬头看看韦千里,又打个寒噤。
曲士英笑道:“你认得他是韦千里么?嘿嘿,本来这功劳真不小,可惜你运气太背了,快说下去。”
“是……是……小的只有一人经过此镇……”
“哦,你是传讯的?”
“小的正是,老庄主已到了襄阳。”
“董姑娘呢?”韦千里忽然大声问:“她可是也在襄阳?“小阎罗曲士英面容突然变得异常惨厉可怕,只因韦千里一再触发他的妒火,然而他又无可奈何。
那人叩头道:“这个……小的可就不知道了。”
静寂了一会,那人满面流汗,浑身直抖,显然惊恐无比。要知曲士英在董元任未隐退之前,一向是掌刑责之职,握有生杀大权。而他为人天生冷血冰肠,常常杀人,是以榆树庄中之人,见到他比谁都要害怕些。
韦千里也觉得这一阵静默,有点肃杀难堪,正想开言。却听曲士英道:“姑念你将一切从实供出,因此免你惨死之罪……”
那人一听此言,叩头不已。韦千里却听出不妙,突然想起一事,立刻大声道:“曲士英且慢,我还有话问他!”
曲士英冷漠地摆摆手,着他询问。韦千里便道:“还有一个姓陈名进才的人,可曾被你们擒捉住?”
那人战栗道:“没有,他逃出之后,至今小的没有得到他又被擒捕住的消息,不过小的只知道从这儿起往北的消息,其他地方都不知道。”
“唔,陈进才么?他不是早已脱离榆树庄的么?”曲士英居然还知道这个人,可见得他和董元任虽然不管庄中之事,其实却十分留意。
韦千里把救陈进才,杀死镇秦中的前事说了。曲士英显然没有什么兴趣听他的话,待到他的话头一顿,便向地上那人道:“你惨死之罪虽免,但好死之罪难逃,我经你全尸以及毫无痛苦而死。”
冷酷的声音,真像是森罗殿中的阎罗王爷在宣判,那人叩头流血,极口大叫:“饶命。”
曲士英回头瞪瞪韦千里,韦千里怕他看出自己往日的弱点,只好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他道:“这几天我憋得太难受了,杀个人来解闷,倒是很好的方法。可惜要留他全尸……”说到这里,突然回头道:“我有心放你逃命,无奈榆树庄规定,泄漏本庄秘密者,而又畏罪隐匿不报,须受尽三十六种毒刑而死。我谅你也没有田谝们隐瞒行踪的胆子,只好杀你灭口了。”言罢,一脚踢去。
韦千里心中实在不忍,疾如闪电般扑下来,不去救那人,反而一掌劈向曲士英脑后。
曲士英突觉脑后风声,踢出之脚改为斜迈,闪开一旁。回头怒目而视,却见韦千里含笑望着他,道:“我怕来不及了,故此只好这样。”
那人叩头叩得血流满面,膝行过来,抱住韦千里双腿,直叫救命。
韦千里甩开他,过去向曲士英道:“刚才你有一句话,使我忽然出手拦住你……”他歇一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灵机,继续侃侃而言道:“你说他绝不能为我们行踪保守秘密,但你敢不敢试一下?”
要知韦千里深知凡是榆树庄的人,都是死有余辜,大可任他死掉。二则他最怕自己露出怯懦的天性,哪怕仅仅是近似怯懦,诸如仁慈,就常常令人误以为怯懦。有这两桩缘故,是以他没有早点拦阻,但后来见那人的确可怜,便忍不住出手相拦。
曲士英倒没有想到他怯懦与否,冷冷道:“你这叫做妇人之仁,终必受害于这一点上。”他含有深意地诡笑一下,又道:“你既不信榆树庄的严刑峻法,不妨教你开一次眼界。”
当下转身到那人面前,道:“你可明白韦千里的意思,你要是能田谝们保守行踪的秘密,我们便放过你狗命……”
那人用衣袖抹抹面上的血汗,大声道:“小的……小的一定不泄漏半个字。”
韦千里想道:“我还得激他一下,才能教他决意不杀那厮。”于是大声道:“曲士英你别太迷信榆树庄的家法,现在你可以看看例证了。”
曲士英冷嘿一声,一脚把那人踢出半丈,道:“你记着自己的诺言,如敢不遵,嘿……”
不久,两人又驰出老远,韦千里等他的马上来,道:“我想来想去,那厮一定不敢泄漏咱们踪迹。”
小阎罗曲士英阴森森地笑道:“他们可以为咱们如碰上董元任,一定会被他擒住,因此他绝不会因害怕我们而隐瞒不报,你不相信,前面就是开封府,一定有分舵。咱们一定比那厮快,人了开封,先找到分舵所在,然后半夜守伺,那厮必定随后赶来报告。然后在开封发出信鸽。”
韦千里想道:“刚才那厮乞命之时,情真词挚,难道不可相信么?我倒要查看个究竟才死心。”于是告诉曲士英道:“你说得十分有理,但我真个不能死心,假如今晚果然正如你之言,我可就服气了。”
曲士英忖道:“我何不跟他打赌,赢了就叫他干掉董元任。以后我才想法子把他暗杀掉?”这法子想得甚好,便向韦千里道:“你现在既不服气,咱们不妨赌一下。我赌他一定会急急报告,你敢不敢跟我赌?”
韦千里以为他赌银子,便道:“有什么不敢的,咱们就赌一下好了。”
小阎罗曲士英暗喜,道:“若是我赢了,你得听我一个命令,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若是你赢了,想怎样你随便说好了。”
韦千里一愣,道:“不行,我以为你跟我赌银子。”
曲士英消声而笑,道:“银子,我们江湖人几时瞧得起银子?你不敢就拉倒,不必故意节外生枝。”
“也许我是不懂江湖规矩,因此被他见笑。”他想:“江湖人的确瞧不起银子,像他这种人,还不是遍地皆是银子。”
韦千里这时不由得沉吟不决起来,耳听曲士英冷笑的声音,跟着蹄声更急,原来是他催马疾驰。
须知韦千里一向没跟这种等级的魔头接触过,如今自己已挤上这一层,不得不极力想学得像些,是以这时脑筋有点迷糊,催马追将上去,大声道:“赌就赌吧,但你得先说明要我办什么事?”
曲士英欢喜异常,但面上丝毫不露神色,答道:“你敢是已准备输给我?如果你这么没有信心,何不干脆别赌?”
韦千里哑口无言,奋然道:“好吧,咱们公平交易,你若输了,也得听我一个命令,不得反悔。”
小阎罗曲士英哈哈大笑,探身伸掌出来,韦千里也伸出手掌,两掌相击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夜色迷茫中,他们赶到开封府,曲士英地方甚熟,便带着韦千里到处找寻酒帘,果然在一条横街上,发现了这么一处。
两人认准了杆尖所指方向的第三家,便策马投店,曲士英先去运功调养伤势,韦千里无所事事,便站在店门看看街上的行人。
他看呀看的,站了大半个时辰,心中一动,忖道:“我不如到北门等候,如果那厮换马不歇地赶来,这刻正好碰上,我便暗中把那厮收拾了,这一场赌赛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