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重写版)by:流思镜-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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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恐惧惊愕:“你要干什么?”
萧决冷笑:“杀了你的母亲——你会不会永远记住我?”不管是不是爱,我要作你心中永远无法抛弃的那个人!
你的母亲被你父亲杀死,这会成为你心中永远的痛吧?
只是不知道你的痛,是否能够抵过我的。
若溪厉喝一声:“你疯了?!”那样的话,小念是否会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是否会带着这样的伤痛苦闷地度过一生?!
萧决冷笑:“我当然没疯,只不过——”他看着小念,微微眯起眼睛,轻柔地邪恶地,阴森地,亲昵地呢喃,“妖精,你伤到我了!”
——你伤到我了!
小念脸色惨白。
老李低喝一声:“萧决!放下枪!”
萧决半回头,眼底余光看到老李手里握着一把,正在指住自己。
萧决挑挑眉毛:“你要干什么?”轻蔑地,“杀我?”
老李郑重地:“我不会杀你,不过,我宁可废了你的一只手,也不会让你杀人!”尤其是小念的母亲!
萧决冷笑。
这时候,张简也终于长叹一声:“萧决,对不起了。”他也掏出一支枪,同样指住萧决。
萧决咬牙冷笑:“张简,你也……”
张简道:“不,不萧决,我是不敢杀你,更不敢废你一条胳膊,不过,”张简耸耸肩膀,“我总得表示一下我的立场吧。”我也不赞成你这么做。
萧决沉默。
若溪冷笑:“怎么样,萧决,众叛亲离的感觉,好吗?”
萧决冷笑。打开保险。
子弹上膛。
小念脸色惨白,可是,手脚却还利落。
他从身边阿朗那里,抢过枪支。
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指住萧决。
萧决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渐渐消逝。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表情。
小念直视着他——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目光,低低地,艰难地坚定地,咬牙!:“如果你开枪,我就杀了你!”
萧决怔怔看着小念。
表情空白。
然后,五官慢慢渐渐地扭曲。
不像是恨,也不像是愤怒悲伤。倒像是——忍痛。
那是一个剧烈的忍耐疼痛的表情。
若溪叹息:“你看你,萧决,你天怒人怨了。”连你儿子都要杀你。
萧决忍痛良久,悲凉地,绝望地,嘶哑地沉痛地:“那你杀了我吧!”
——开枪!
小念瞳孔收缩!
阿朗惊呼!整个人骤然猛扑上去!
若溪痛叫一声。
张简老李两个人,全都傻了。
小念怒吼!:“不——!”悲愤——!“萧决!”
——小念开枪!
就这样,两声枪响之后,原本幽雅静谧的江边别墅,重又归于沉寂。
只是惊起一林飞鸟。
窗边,林外,山的尽头。
夕阳仍是安静,殷红依旧如血。
第二十一章
三年后。
郊外别墅。
早晨。
天气阴。有暴雨。
一个隐秘的房间里,张简聚了帮会里十来个得力手下开会。一脸的凝重:“确定吗?别冤枉了人家。”
底下有个脸上带疤的瘦削男人阴沉沉冷笑一声:“证据确凿!”
张简也冷笑:“那么,他还有没有什么同伙,他掌握了我们多少内幕?都查清楚了么?”
刀疤脸一愣,旁边有个胖子接过了话茬:“那也好办,老大你放心,你把他交给我,不出三天,我都能给你问出来!”
张简叹息一声:“人家既然有胆子过来做了卧底,想必就是个不怕死的。要从这种人嘴里问出什么,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胖子情绪激动,张嘴还要再辩,张简一伸手止住了他。转过头去问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人,“你怎么看?”
众人齐齐转过了目光去,盯住了张简身后那人。
这间屋子既然是被用来做了这个阴暗勾当的,光线自然黯淡,不过这一屋子凶煞男子之间,却只有那人一人,是坐在了一整块阴暗之间,眉目模糊,神情亦是不辨。
众人一时间都盯紧了那人,那人轻咳一声,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这事多少人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胖子道:“除了在座这几个,就只我、朱鸾、左毅还有王俊的几个得力手下知道——我们一起查的他。”
那人又轻轻咳嗽两声:“那他自己呢?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么?”
几个人又相互看了一回:“应该不知道。调查的事我们做得隐秘,又不知道老大到底怎么打算处置,也没立刻戳穿他。”
那人点点头:“你们做得好。”很是满意赞许的样子,“既然他还不知道,那就索性别让他知道,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暗地里调查他防范他的事,也都加点小心,别让他察觉出来了。好了,就这样吧,都散了吧。”
这指令下得奇怪,众人愕然一愣,也有那么一两个反应快点的,一脸的深思。剩下几个都是懵懂,胖子等人简直要跳起来了。可是张简对那人素来是恭谨有加,所以他说出来的话,竟无一人敢于反驳反抗。再怎么不明白,也只有勉勉强强地鱼贯退了出去。
外人都渐渐的走光了,张简亲自关门开灯,灯光大亮,张简一脸担忧地看着好朋友微微有些黯淡的苍白脸色:“疼得厉害吗?”
三年以前,小念手里那一颗子弹,正好穿透了萧决的肩胛骨头。自此落下了病根,一到下雨阴天的时候,伤处就禁不住的隐隐作痛。
萧决轻轻揉着右边肩膀,淡笑一声:“还好。”
张简问:“刚刚那个卧底的事,你的意思是,不办他?”
萧决恹恹地:“办又如何?都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我们多少内幕。怎么办?办了人家又再派一个过来,还不如眼前这个过了明面的呢!”
张简道:“话说这么说,只不过,”一脸愁容,“唉,以后要有多少精神防范着他!”
萧决道:“就是没有他,凡事也该多加小心!”
张简静一会儿:“萧氏到底是易了主了,今天早上的新闻发布会——以前你身边那个姓李的小子,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萧决恹恹笑了一笑:“说这些做什么,我早就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张简欲言又止,良久:“小念昨天又打电话来。他……他还是疑心你在我这里。”
萧决仿佛事不关己地点点头说:“他本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张简又是欲言又止,良久:“也是个很无情的孩子。”
萧决笑:“你还在为我抱不平?”这都多长时间了,我都快忘了。
张简沉默。沉痛地望着自己这个老朋友。
肩膀的旧伤固然是痛的,可是更深更痛的伤,还在暗处。
那样深那样疼痛的伤口,生生把萧决血管里流着的热血换成了冷水。于是萧决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懒懒的,恹恹的,黯淡无光的,以前的那点意气风发全没有了。只余下一片深深的,死亡一般的冰冷疲惫。深入骨髓的阴郁。沉重得让张简感觉心里疼痛。
三年以前的萧决,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瘦削,平静,黯淡,阴郁,他不绝望,只是没有希望,没有活力,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情绪——他甚至不仇恨。一个人被仇人重重打倒了还能忍痛再站起来,被亲人爱人打倒,怎么办呢?恨与怨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可又不能忘记,也不能去死,别无他法,就只好继续这样冰冷地疲惫地生无可恋地活下去了。
张简也是看着小念长大的,对小念如今的境况,他也不是不关心不同情,可是看着老朋友这个样子,就忍也忍不住地激愤滔天。所以昨天晚上小念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反问小念:“记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摔了我的电话?”
小念一下子语塞。
那也还是三年以前的旧事了。那时候萧决右肩中枪,血直流了半身,小念不顾而去。张简把他送到何亮的私人医院。子弹嵌在了骨头里,萧决伤口感染,在医院里高烧不退性命垂危,张简打电话去求小念过来看他一眼,还没张口小念就开始质问张简:“云锦纵火案是不是你们做的?昨非是不是你们杀的?简叔叔,你对你身边的亲人朋友这么积极上心,就不知道别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么?昨非怎么招惹你了?!云锦厂子里那几十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是何其无辜?!你怎么下得去手?!”
小念一张嘴滔滔不绝,骂得张简呆若木鸡,才想起来他安排再云锦厂子里的人正好是那几天下的手。云锦一间厂房燃起大火,烧死二十七人,重伤十九人,后来又有十二个人在医院不治身亡。为的就是利用这事重重挫击富升公司的品牌形象和诚信度。和昨非那件事情一样,这一切都是他张简造孽不错,可这两件事情真真儿和萧决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可是听了小念那话里意思,这一对儿屎盆子好象都扣在了萧决身上去了。
张简气得大声骂娘——当然是骂的小念的娘——那主意是她出的,可结果却成了萧决的罪孽,这明明白白就是栽赃么!这回富升倒了霉,刘若溪帮了小念的收购计划顺手也离间了小念和萧决之间的感情关系,真真是一箭双雕啊!可恨他张简倒给人当了刀子了,事到如今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却也是辩无可辩。张简又恨又急破口大骂,话赶话也激得小念恼恨起来,撂下一句:“告诉他,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了!”之后“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张简随手也摔了电话:“萧念!我干你娘!”一回头却看见萧决喘吁吁扶着门框站在身后:“……他怎么说?”张简无话可答,眼睁睁看着萧决脸上那最后一丝血色也渐渐地消失殆尽。咕咚一头倒了下去。
22
萧决这一倒下,整整昏迷了一个礼拜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退烧了。伤口也在渐渐痊愈。
可是人变了。
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何亮没什么感觉,他不过是个大夫,病人生理机能恢复正常,对他来说就是成功。
可是张简不同,他是萧决过命的兄弟,他看得出来,萧决的心是死了。
张简后悔不迭,把和小念那天的纷争一五一十和萧决说了清楚,说:“小念现在一定是误会你了,不过你放心,年轻人都是爱钻牛角尖的,等你好一点,我就去找他,一定能和他解释清楚了!”
“不必。”萧决大病初愈,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只有嘴角边一丝冷笑依稀还有着昔日睥睨天下的傲气清高:“我讨厌解释!”
张简愣了很久,怒道:“难道就眼看着刘若溪那女人得意不成?!凭什么?!”
萧决长出口气,闭上眼睛,靠着床头沉默良久,叹息一声:“他已经和我闹到了这个地步,再和他母亲决裂了,以后怎么办?”
张简愣住:“萧决你……”
萧决淡淡一声:“要是小念再联系你,说我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之间,和小念没再见过一次面,通过一次电话。彻彻底底断了联系。
可是小念常有信来。
当然不是传统的书信方式。按张简对小念的说法,萧决已经不在国内。鸿雁传书,小念连个地址都没有。
所以小念只好把信件发到萧决以前常用的一个电子邮箱里面。
虽然小念似乎不能确定萧决是否可以看到,可是一直坚持在写,三年来从未断过。有时候一天一封,有时候一周一封。
最近这一封迟了一些,半个月才来。
萧决点击打开。
内容如下:
最近公事繁忙,所以迟了一些。
萧氏易主的事,你知道了吧?新闻发布会刚刚结束。
老李选择了我的一个堂叔做了新的执行总裁。内部的几个元老也支持他。
我走了——还记得富升吗?那是我新的据点。原来萧氏大部分的资金和人力,都已经顺利转移到了那里。
那里,是我真正的天下,以前的萧氏,已经被我彻底抛弃了。
原来那个环境,太束手束脚了。那么多开国元勋,随便一个人出来,都比我的资历大。我的实权不小,可是阻力更大。老李也有不臣之心,而且,知道我们太多事情——你知道吗,萧氏以前帮助简叔叔洗钱的事,证据都在老李手里。
所以我就走了。反正萧氏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壳子。
我说这话是不是太叛逆了?
要是爷爷还在,一定骂我。
萧氏是他一生的心血呢。
也是你半生的努力。
可是爷爷死了。你也不在。
你们都离开我了。
现在我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了。
可是她比我还寂寞。
因为那个人死了。离开她了。
——你还记得他吗?那天,突然冲出来替妈妈挡住子弹的那个人。
他叫阿朗。
今天,是他死亡三周年的忌日。
原来,他一直爱着妈妈。
因为爱,才可以让人不顾生死地要去保护另一个人的安全吧。
他是死在你的枪下的。
可是妈妈说,是她害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