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腥风血雨-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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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兰兰停止了搓衣服,郑重指出:〃漂亮不漂亮,不光靠长相,还得会打扮。你看迟丽中那身衣服,洗得多干净,压得多平整,说不定还是烫过的。〃
〃可惜她不够胖,〃魏萍尖刻地挖苦道,〃不然就能把衣服撑架得更有样了。〃
〃哟,你想找倒楣?〃皮兰兰装作恼怒地端起半盆水要泼魏萍,魏萍便发出一声尖叫。
〃魏萍,又是你!〃头疼的辛文俊再次提出抗议,〃非让我头疼死了你才解气?〃
〃这回可冤枉,你看兰兰要泼我!〃
上层铺上的杜月梅又把腿耷拉下来,护着魏萍,又颇有威严地制止皮兰兰:〃你快洗你的吧!〃看皮兰兰重又去搓衣服,这才重拾刚才的话题,〃我说的没错,不信你们只管瞧。远的不说,就说咱们队,谁最漂亮?咱们的队长尤兰英!谁第二?可怜的副队长查明月。再往下排,就数杨彩霞了。彩霞现在已经是个红人了,重点发言就指定她,赶明儿补选副队长,肯定错不了,准是她!〃
〃照你这么说,就应该是迟丽中比尤兰英更漂亮得多喽?喂,把臭脚挪挪!〃魏萍这次只是在那悠荡的小腿上拨拉了一下,〃可我看尤兰英并不比迟丽中差多少。〃
〃终归差点!〃杜月梅又把脚搁在栏杆上。
〃光论长相倒差不太多,〃费璇还是竭力保迟,〃可风度差远了。风度是骨头,长相只是一张皮!〃
〃这问题,一人一个看法!〃皮兰兰这回是一边搓着衣服一边说,〃依我看,还是咱们兰英占上风;迟丽中不如尤兰英丰满!〃
这场争论也许会无休止地继续下去,如果不是被议论的人物之一尤兰英突然出现。
〃辛文俊!〃人没到,尤兰英清脆的喊声先到了。
〃有!〃辛文俊答应着,勉强抬起身来。
〃你躺着,杨彩霞呢?〃
〃站哨去了。〃
〃一个人?〃
〃一个人。她说她一个人行。〃
〃糟糕!〃尤兰英一跺脚,就眼来时同样匆忙地走了,只是在门口留下一句话,〃以后有人不能站哨,得有替班的,不能再一个人去。〃
尤兰英走了好一阵,宿舍里还是一片沉默,人人心里都罩上了一片阴影。费璇的眉皱得更紧了,好象伤口又在作疼。在那个流血的夜晚之后,她和头部负伤的常莲莲成了〃联司〃派的俘虏,几经交涉才被遣返回来。所以她对那个夜晚的记忆也更黑暗。
最后还是甘荷香怯怯地说出了大家的心事:〃准是有情况……〃
〃彩霞可别出什么事才好,〃辛文俊不安地说,随即坐了起来,〃我还是去哨位上看看。〃
〃算了,〃杜月梅懒懒地说,〃咱们队长准是已经去了。〃
〃这话有理,〃皮兰兰也说,〃尤兰英跟杨彩霞好着呢。〃
她们猜得不错,尤兰英确实到哨位上找杨彩霞去了。刚才上面通知让加强警戒,虽没说有什么具体情况,还是让人感到气氛紧张。杨彩霞独自站哨,确实让她不放心。
出了学校的侧门,穿过一条大车道,就进入一片丘陵地带。时间还不到十点,这里却早一片谧静。月亮已经升起,但由于树荫和灌木丛的遮掩,弯曲的小路仍显得很黑。尤兰英停下来四周看了看,听了听,把盒子枪抽出来提在手里,仗着胆向前走去,转过几个小山包,就到了分配给她们队的哨位。
哨位上没有人。
这个鬼东西,躲到哪儿去了?她纳闷地想,是不是故意藏起来想吓她?不会的,再三讲过严禁在哨位上开开玩笑。难道出了什么事?这么一想,心里紧张起来。她扳开盒子枪的大机头,把脚步格外放轻,小心翼翼地沿着灌木丛的间隙往山上走,想从高处看看周围情况。
哗啦啦……沙沙……
她吃惊地收住脚。这碰动灌木枝的声音就在附近,恐怕只在五六米以内。心里怦怦直跳,紧张地瞪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间一阵哧哧的轻笑声。
尤兰英下意识地把枪苗子对准那个方向。
〃去,去,放开……〃
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她马上就听出那是杨彩霞的声音。
〃怎么你?嗯?〃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尖声尖气的,听不出是谁,可能是学校的一个男生。或许是哪个战斗队里的野小子跑来欺负杨彩霞?
〃什么怎么?你已经……你有没有够?〃杨彩霞的声音决无反抗之意,倒是带有挑逗意味的娇嗔。
〃说好了不躲,可你又躲,〃那男生的声音是涎皮拉脸的,〃躲了不算。〃
〃好,这回不躲,说好了,就这一回了。〃
尤兰英不知所措地呆立着。一阵树枝的沙沙声,随后是吧的一响,接着又是一阵哧哧的轻笑。
下贱货!她恼怒地暗骂了一声,心里一阵阵冒火。作为队长,她怎能容忍一个队员擅离哨位去干这种事?但她马上又犹豫起来。杨彩霞不是一般的队员。首先,她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就此扯破脸皮,值吗?第二,她是队里的骨干,事情闹开,自己就失去了一个膀臂。最后,这种事张扬出来,全队都跟着丢脸。再说总部的老高还说要在全市树一树这个战斗队……
尤兰英正拿不定主意,那边又发出一阵碰动灌木枝的声响,传来杨彩霞的娇嗔:〃坏蛋,你要干什么?〃
男的没有搭腔;树枝又响了一阵,然后是杨彩霞的更低的声音:〃滚开,再动,我可要喊了。〃
〃你喊吧。〃
〃我可真地要喊啦。〃
〃别忸怩了,又不是头一回……〃
〃王八蛋,我咬死你!〃
下面是更低的耳语,听不清了。夏夜的风令人沉醉地吹拂着,间或送来一阵树枝的沙沙声,和一些模糊的、难以分辨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喘息声和呻吟声。
〃好吗?〃男的问。
〃不许说话!再说,我咬死你!〃
尤兰英傻了。她明明猜出了那是怎么回事,偏偏又要一再怀疑:难道这真地就是那回事儿?她觉得混身像被火炙烤着,奇热难禁,而腿却在一阵阵发软,站立不住。似乎还稍稍有点儿舍不得,但她还是觉得没有力量再听下去了,终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离开,倒像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发现似的。她回到哨位上,在一个长着茂密的野生花草的小土堆后面卧倒隐蔽。身下是柔软的草,草叶子擦着她燥热的脸。一簇淡紫色的小花就在她的鼻子旁边,发着刚能嗅出的淡淡的清香。她仍然抑制不住心头一阵阵慌乱,又像是有几百条小虫子在她的心窝上、胸脯上、鼻尖上、头皮上乱爬。她烦躁地翻了个身,仰天躺着,用迷乱的目光望着天空。天空是暗蓝色的,闪烁着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星辰,一条轮廓朦胧的亮带横贯天宇……呀,天空竟是这么深邃,这么神秘,又这么空旷!
过了大约半小时,杨彩霞来了。显然心神还没有收进躯壳,直到离得很近,才猛然发现直挺挺立在哨位上的尤兰英,大吃一惊。
〃哪儿去了?〃尤兰英黑着脸,冷冷地问。
〃我……〃杨彩霞急忙低下头,〃我稍微离开了一会儿。〃
〃我已经来了五十分钟!〃停顿一下,又给杨彩霞加上一个新打击,〃把周围都转了一遍!〃
〃你……〃杨彩霞的脸由红转白,〃到过……〃
〃对,包括你去的那个地方!〃
一个漫长的停顿之后,杨彩霞突然往前一扑,跪在尤兰英面前,抱住她的腿说:〃好姐姐,你打死我吧,你给我一枪打死我吧!我不能活了,不能活了……〃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快起来!〃
〃不!〃杨彩霞反而把尤兰英的腿抱得更紧了,〃你快给我一枪吧!〃
〃胡扯!我怎么能打死你?〃尤兰英生气地说,〃快松手,你把我弄疼了。〃
〃那……〃杨彩霞放松了手,仰着脸望着尤兰英,求告说,〃好姐姐,那我求求你,你要我怎么都可以,只求……〃
〃你起来!〃
〃你答应吗?你答应了吗?〃
〃嗯。〃尤兰英脸色仍是冷冷的,口气却缓和下来,〃你起来吧。〃
〃噢,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你真地答应了吗?〃看到尤兰英又点了点头,杨彩霞才缓缓地站了起来,但仍然不放心地看看尤兰英的脸色问:〃你真地不对任何人讲吗?你要是讲出去,我就没法活了……〃
〃你还知道害臊?既然知道,怎么还做得出来?〃
杨彩霞不再说话了,缓缓地在土堆旁坐下。
〃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尤兰英挨着她坐下,用不太严厉的口气数落她,〃总部老高刚说过要在全市树一树咱们队,你就……〃
〃是我不好。〃杨彩霞低声认错。
〃这是碰上我,要是碰上别人呢?〃
〃……〃
〃那男的是谁?〃
〃……〃
〃不告诉我?〃
〃不,姐姐问,我敢不说?不过,好姐姐,我求求你,还是等以后……〃
〃早晚还不是得公开?〃
〃不一定。〃
〃我不信。早早晚晚总是得结婚吧?〃
〃我不骗你。你待我这么好,我能骗你?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要跟那个人结婚。〃
〃我不信。〃
〃骗你不得好死!我看他也没想过这个。〃
〃那你们怎么可以……那个?〃
〃不知道。真地不知道!要说结婚,你也知道现在必须晚婚,要过六七年、七八年才够登记年龄,谁知道这么多年里会出什么事?没法儿想啊,也就干脆不想它了。〃
〃那也不能太轻率了啊!咱们是女的,跟他们男的不同,咱们一辈子只有一次……〃
〃你是说处女的贞操!〃杨彩霞嘴角浮起一个冷笑,显得有些神经质地说,〃我知道,人人都说要像保护珍宝似地保护这东西。可我早看透了,什么珍宝不珍宝,那不过是一个骗局,一点小把戏!它让我们受苦,欺骗自己,作践自己!该痛快的时候不敢痛快,该享受的时候不敢享受,护着它,留着它。留着它干什么?为了在结婚时留给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不是转眼之间就把它毁了?〃
尤兰英骇然地听着,只觉得身上有些地方冰一样冷,有些地方又火烧般热。
〃说出这些话,你也许会说我不要脸。就算是吧!我不过是说出了好多人心里都有的东西,只不过他们嘴上不说,做就是了。〃
〃你指的是谁?〃
〃我不指谁。反正,咱们队里就有。〃
〃谁?〃
〃你别问。我起过誓保密。〃
〃真没想到……〃
〃我不是劝你学坏,不过你对这种事,至少对别人不必那么认真。我们手里都有枪,它可以打死别人,别人也可以拿它打死我们。康平市每夜都打掉上千发子弹……〃
〃你要是怕死,可以不干。〃
〃已经干上了,还说什么?让人家骂我是怕死鬼?我不比哪个人更怕死。死就死呗,早晚得死一回。趁着还没轮到,想开点儿,也不枉为人一世。你看查明月,有个小崽子追她追得忒起劲,她也挺喜欢他,可是她相信那个骗局,舍不得那个宝贝。留着啊,留着啊,结果怎么样?留给谁了?〃
关于查明月的事,尤兰英虽不详知,也略有耳闻,但万没想到会在人们心理上产生这种影响。看来这个队伍越来越难带了。她对这些事毫无经验,根本不知道怎么管,或许只能像杨彩霞所说的那样,睁一眼闭一眼?
〃不说了!〃她有些烦躁地站起来,〃记住,刚才这些话,不许跟别人说,免得扰乱军心!你回去休息吧,叫甘荷香来接班。下一班该我和甘荷香值班。〃
杨彩霞走后,尤兰英又在小土堆后面的草丛中卧倒,竭力不再想这些事。有一段时间,她认真而警惕地观察、谛听着周围的情况。平安无事。灌木丛凝然不动。在夜色里泛着青白色的小路,沿着山沟蜿蜒而来,静悄悄,空荡荡。渐渐地,她又松懈下来。她心里也认为这个哨位多半无关紧要,否则也不会交给她们这些女生。
忽然想起了枪声。枪声来自离这儿不很远的〃后方〃,先是零星的几响,紧接着就变得相当密集了。枪打得这样紧,说不定出了点什么事。她又变得警觉起来。这时靠边界那边也打起枪来,但是对枪声已经有了一些经验的尤兰英断定,那不过是一种策应,或者干脆就是乘机过过枪瘾,如果真有事,出事的地点还是在后方。于是她换了一个地方隐蔽起来:这儿面对后方。
枪声由稀疏而停止,周围又恢复了谧静。看来没事。这时她想到甘荷香胆子比较小,只身来上岗可能害怕,决定去迎迎她。不料刚走出哨位,前面便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她急忙闪身躲在一丛灌木侧面,同时就看见有一个侧面,同时就看见有一个人影,顺着山沟里的小路不是在路上,而是沿着和小路平行灌木间隙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她抽出枪,顺势张开了机头。
那人似乎受了重伤,只是在勉强挣扎着。挣扎到离她还有十来步远的地方,像是支持不住了,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