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事本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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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事,还自以为了解你。」
「哭什麽嘛!有什麽好哭的呢?」我微笑。
「我好心疼。」
一个女人要抛夫别子,做自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啊!我只是,帮我心爱的
妈妈,打破情感和禁忌的牢笼,尽量地,把自己变成不成牵绊的幽灵,如此而已。
那不是崇高的奉献,不是伟大的成全,太高估我了!我只是受不了,非常非常受不
了看到我那水莲般母亲,在失水的塘中逐渐乌臭败烂。
前世今生,轮回命谱。信者说:「这辈子的泪,都是为偿上辈子的债。」
原来,哭泣亦是一种修行,倾尽该流的泪,方成正果,蜕为人身。
蜷在绵软沙发里,起士蛋糕碎了一地毯,黏了满脸满嘴,仰首猛灌大口可乐娜,
淡淡柠檬香,棒透了!手边烟头把座垫烫出一个焦印子,我跟老爸大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 」老爸把头凑过来神秘说:「我跟Mommy大四那年算遍台北大大
小小算命人,每个都说一模一样的话哦!我们不合。」
「真的啊?」我瞪大眼睛:「全部?」
「连血型星座都不合哪!」老爸笑了:「连纸牌算命都不合哦!扑克牌一张一
张掀,都说相克和无缘,算到同学脸都绿了,我们还是快快乐乐发帖子,准备婚礼。
愈是逆天,才愈有趣啊!」
我们缩成一团咯咯笑了起来,笑至气喘,老爸开始星河泛滥,涓滴成河,抖抖
地凝在笑开的唇角,颤颤跌落。再聚,再落。我搂著他,笑著等待,等待他历劫归
来,修成人身。
据说,多情种子度情关时,连鬼都会夜哭。
天地倾圯,女娲嚎啕。
玩世不恭的晶,狂傲不羁的豪豪,还有冷冽如水晶,鲜艳光彩如木村拓哉的,
我的父,全叩著城墙哀哀呻吟,他们喊:「痛痛痛。。。。。。」泪淌过处;皆成云梦。
无限悲悯,无比委屈,我的胸膛亦随之痛颤,低头赫然发现,手成叶,足成枝,
心口一枚刺。冷月中,我已开成泽畔一朵孤另另的腥红蔷薇。
(六)
晶没有看透,爱情与游戏。
她骗人。
那夜之後,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络,我耐著想见她的欲望,按兵不动。後来再打
电话来时,她仍劈头第一句:「喂喂喂?你在自慰吗?」我叹息了。
「你真狠得下心!」晶骂我:「居然敢一个月不打电话给我,小心姑娘一气之
下阉了你,让你一辈子再不能玩女人!」
晶又恢复昔日花蝴蝶作风,前一阵子断交的男朋友们,通通被她召唤回来,几
回街上遇见,知道是故意冲著来,众星拱月啊!晶在簇簇牡丹俗香间,妩媚招摇,
四周蜜蜂苍蝇垂涎乱舞,故做热情大方:「嗨!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
直冷战至界限边缘,一夜,晶约我出去,初识红茶坊。她气冲冲质询:「难道,
难道我在你心中没有一点份量?」
「原本说不谈爱情只玩游戏的,是你。」
「闭嘴!」
我乖乖闭嘴。
「你干嘛不说话?你说话啊!」
晶的眼神锋利如剑,步步喝叱逼来。你心里想的是什麽你是不是根本就轻蔑我
这种女生说得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双重标准原来你也是个臭贱男人晶你不要这样故
意戮伤自己这样又算什麽我不相信你对我会一点感情都没有晶你不要逼我我不是在
谈责任这不是责任的问题我要知道的是你的心晶求求你不要逼我可以吗你以为我是
傻瓜我不是我绝对要弄得清清楚楚。。。。。。
我步步退落,守一阵,退一阵,後头是悬崖峭壁,无处逃了,无处躲了,晶你
原谅我,我不得不反击,我不能任你戮刺至死,我骤地狂嘶:「是你逼我的!是你
逼我的!」血流成河红了眼,铁了心,天崩地裂乾坤易位,人伦灰飞,纲常湮灭。
鬼夜哭。
晶,抖了起来,笑得凄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说:「原来如此!我
早该看透了!」
豪豪说,初识第一眼,他便将我看透了。
「你的眼神那样一闪而过,活鲜鲜的,我就知道了。」豪豪笑意轻薄,无所遁
形的我,急忙转身故作镇定,依然一路绯红烧到耳根。初识炎炎烈日,汗湿背心宽
阔胸膛,我的身体因为他一个弹性十足的跳跃,狠狠颤了一回。
豪豪爬了过来,把唇附在耳边:「只可惜啊。。。。。。」
「只可惜?」
「可惜当时我有色无胆,按兵不动,白白相思这麽久。。。。。。」
那年盛夏,凤凰晚凋,新生训练时,教室前仍殷红满树。某堂课,高二直系班
级的学长们倾巢而出,据说是惯例,认领学弟未来好照顾,其实大部分是蜻蜓点水
虚晃招式。
直属学长循座号寻来,看起来挺有趣一个矮壮家伙。递上精美小盒:「本家族
的见面礼,是上届学长传下来的,学长无能,派不上用场,学弟多多加油!」
四周学长哄笑声中,好奇拆开,Durex保险套,有颗粒的。
後来,某天中午路经篮球场,巧遇观战的学长,学长说:「来得正好,替高三
学长加油!那边那个看到了没有。 。。。。。」扯开喉咙大喊:「Yuhoo--!学长!高
一学弟来替你加油啦!」
趁著回场豪豪跑过来,锐锐瞄我一眼,笑开了:「学长赢一球送你当见面礼!」
回场厮杀,人群中抄出球来,转身上篮,流金碎光中,凝成剪影。
之後过了许久,没有交集。校园是座苔石城国,沙漠横亘,城东与城西。风起
时,尘沙掩住了这头不知事的喧哗笑语,淹没了那头苦思量的喃喃书声。
後来豪豪说,他在观察、盘算、等待青衣布衫错肩的机会。
机会发生在牵牛蔓延的红砖墙头,因为长年过客翻爬,明显秃了一大块。当时,
我跨在墙头,後面一个声音催促:「快快快!教官跑过来了!」
人与书包落地,身後那个人身轻如燕很像练过轻功,那头已经传来教官怒喝:
「外头那俩个给我站住!」哪有这种白痴哪?死命沿著墙外野草田径狂奔,气喘吁
吁拐入住宅间错纵巷弄间,後面喘著笑:「学弟很有经验嘛!知道往这跑教官抓不
到。」
我回头,张口结舌,呐呐喊学长,模样蠢呆了。
左拐右弯几条巷,领他到我停机车处,原本打算去看电影,但是,因为他没带
便服,骑车入市太嚣张,遂抄棋盘纵横的小路,往市郊去,闲晃一午。
相遇初始。
文章破题後,其势如破竹。顺理成章贴近来,连同毛毛墨条也混熟了,当时,
一干毛头好崇拜,又会玩,又会念,吃喝玩乐样样精,社团学联球场校际活动都风
光,模拟考轻轻松松就可以闪闪动人,这般学长,简直英雄。
联考前一百天,豪豪十八岁生日。他们班藉口留校晚自习,化整为零偷渡了三
大箱啤酒,瓶装的。关上窗户饮酒作乐,我被抓去当陪酒小弟。豪豪说:「学弟,
只准倒酒,不许喝酒。」四面嘘声中他说:「不准吵!待会他要骑车送我回家,你
们想谋财害命哪?」
喝啤酒喝到醉倒,很逊。可是,学长们轮番敬酒,豪豪又来者不拒,至少喝掉
五瓶,空腹。鸟兽散时已经酡红一脸,坐在车上,我一直害怕趴在背上的他会摔车。
他说:「找个地方停停,陪我一会儿,满身酒味不能回家。」
载至河堤吹风,夜凉如水。豪豪说:「想尿尿。」踉踉跄跄往草丛中去,我抱
著他的我的书包,撑著下巴坐在锈红堤阶上,指认唯一识得的北斗星。
豪豪回来,重重地靠过来,只好奋力撑著搂住,心中烦恼这麽大个儿万一睡著
了怎麽办?酒气绵绵在颈际耳畔缠搔著,教人心慌意乱。想转头呼吸鲜冷空气,否
则,我也要醉倒了。。。。。。豪豪的唇舌已经顺著脖颈吮舔上来,低语著:「学弟,我
好喜欢你。。。。。。」
蝶乱蜂喧,春夜,初识男色。
连水滨野姜亦不安骚动了。
(七)
那年暑假,天天和豪豪腻在一起,竞逐动物性满足。放榜後,第一志愿,乃是
意料中事。成功岭一个月,每到星期日清晨六点半,豪豪下山来叩门,蹑手蹑脚不
要吵醒熟睡中的老爸,先热烈拥抱亲吻爱抚性交一回再说,完完全全就是,血统。
大一新鲜人,生活好新鲜。豪豪说:「大一新生最喜欢讨论背景问题和感情问
题。」所谓背景问题,就是比较你们班我们班某某高中毕业的有几个某某高女毕业
的又有几个。感情问题,还不简单,联谊之後男男女女各自回去讨论对方那边的某
某某,就是如此。
新鲜的生活。豪豪说,生活中有阳光的这一面,就毫不保留地尽情地把自己展
现出来,像朵盛开向日葵。但是向阴的另一面,属於他自己神秘的、浪漫黑甜的禁
忌国度, 他就收起来。不去pub不去公司,他说要,专心,等待。「老是有些不自
量力者想做武陵人,」豪豪说:「那些好奇的女生,我把路口封起来。」
「怎麽封起来?」
「我就告诉她们,我在等一个小小的人来。」我的生活,也很单纯。有人寻访
桃花源,客气招待一番,请出去。
我不出去见人,豪豪北上之前替我介绍认识的他的朋友,後来一个也没联络,
这个我住了许多年的城市哪里需要别人再来照顾?此地即是沃土,我是韧贱的螃蟹
兰,随地一插,都能孤孤单单茂茂盛盛地繁蕤起来。
北上之前, 豪豪的朋友们在pub开香槟为他饯行庆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发
现这个小小的城市里,居然就住了这许许多多的同类。
豪豪说:「当个Gay,是很寂寞很孤单的,自己要学著广结善缘。」
我说: 「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当个Gay呢!」豪豪没有认真理我,笑著寒暄著把
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这是我的Lover。」
地下国度的奇妙生态,我在灯红酒绿间,静静地,仔细观察著。大部分的人对
我都很友善,尤其是与豪豪同辈的学长级人物。红黄灯光魔鬼七彩,众男眉目如画,
谈笑好温柔,特别是斜对面那位同龄的男孩,美得惊人,粉雕玉砌不足以形容其万
一,整夜,我仅见他这面侧脸,因为他冷冷把头转开,自始至终故作无视。
後来,在补习班巧遇,原来同班补数学。相逢恍若不识,我明明察觉到远远刺
过一眼来,但他绝美地转头和身边高个儿谈笑,擦肩而过,拥书如舞樱花扇,歌舞
伎般高贵微笑一路完美退场,令我惊异。情敌的宿怨,可以这般历久弥新。
高三下,墨条问我:「咱们数学这笔破烂帐,是不是该想想办法了?」
於是提了一笔款子,什麽也不知道地,莫名其妙跟著在兵荒马乱中报了名,每
日放学我就载著墨条往补习班跑。偶而,也会规规矩矩上足三堂课。补习班,有趣
的地方,白天在学校睡觉的人在这边都炯炯有神,严肃认真得令人讶异,老师的口
才,也永远比授课内容精彩。
原本,这天至少可以耐心上足两堂课,因为,窗外飘进的水煎包香,害我顿时
饿得头晕目眩,冲下楼去,跟墨条两人每人狠狠吃了六大颗。心中起念,让老爸也
尝尝,於是就鸣金班师了。
老爸尚未归来,挂了通电话至豪豪宿舍,不在,留了话。
捧著历史课本盘坐沙发上,啃苹果,看电视。
豪豪在电话中,听得出快乐,他说:「好想你。」
「打电话来有特别的事吗?」
「没有,」我笑了:「只是想到。」
豪豪也笑了,心情很愉快,晶插拨进来:「喂喂喂你现在先暂停自慰听我说,」
她连气都不换:「我想通了我还是不愿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我们还是恢复邦交吧!」
杜鹃花开。
(八)
杜鹃花落。
蓝色贝蒂剜去一只眼,躺在雪白床单上咆啸:「这可恨的生命!它老是横在前
面阻挡著我!」
我不想剜去眼睛,这身子,尽可抛弃。
村上春树叹:这样的青春,真是苍白。
水煮鸡般的,湿漉漉的、缺乏光泽的、令人凄怆的,白。
老爸跟我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事。」这一次,
我用进全身的力量,从肺部挤迸著嘶喊出来:「我--不--知--道--我--
在--做--什--麽--!」
雨季来了,雨的气味烟雾般地氤氲化开,泥土的腥息浓浓地渗进空气沿著墙角
爬上来,血的味道。这个时节,已经没有谁能够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