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日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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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波露出惊喜的神情，快步跟在护士身边。护士很快地讲清了江久伟受伤的情况。
“不用担心，他受的伤并不是很重。他的右手本来就脱了臼，这次只需要重新对接一下就行。他有点内出血，不过已经控制住了，只要住院几天观察一下，很快就可以出院。”
内出血？韩波倒抽一口凉气，急急地问：“他怎么会内出血？”
“……嗯，大概是因为受到重击的关系。不严重的，不要担心。”护士走到一间病房，推开门，道：“江久伟，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韩波从护士的身后闪出来，站在江久伟病床前的几位医生正在帮他扎针吊葡萄糖。看见韩波，都侧了侧身，立刻，江久伟的脸露了出来。韩波看见了江久伟，江久伟同时也看见了他。
江久伟突然挣扎起来，医生们一时没有料到，刚扎进手腕的针被甩了出来，江久伟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医生们反应很快，立刻将他又压住。但是江久伟挣扎得非常厉害，被子被他踢到了床下。护士大吃一惊，抓住韩波就往外推，同时叫道：“你真是他的朋友吗？天啊，出去！快出去！”
韩波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用力一甩，将护士的手甩开。他大叫道：“江久伟，我想见你！”
只一句话，江久伟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医生们吃惊地回头看着韩波，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一句话就使江久伟安静了下来。护士好奇极了，原来他真是他的朋友啊！
韩波走到了江久伟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韩波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不想见你是骗你的。你去怪乔薇吧。”
江久伟伸手抓住了韩波的衣袖。他不说话，只是大睁着眼睛看着他。韩波心突然好痛，好像被江久伟的手死死抓住了一般。他有一瞬间想挣脱，却最终在江久伟凝视他的目光下丧失了勇气。握住江久伟的手，他突然间明白了自己。
他喜欢江久伟。
在不知道江久伟是不是傻子的情况下，他已经动了心。
他怕，怕江久伟是个真正的傻子。但是如果江久伟真傻，他应该不会被他吸引。他看着他的眼光如此执着，抓着他的手如此强硬，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摆脱。他不应该是傻子，他不是……是什么让他如此？是谁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那个人，对江久伟很重要吗？他是谁？是谁？
韩波心乱如麻。
医生们为江久伟扎好了针，看见江久伟平稳的表情，他们互相点了点头，放心地离开了。这里是观察病房，所以没有第三个人在。韩波看着江久伟头上重新包扎过的绷带，看着他右臂的夹板——这是第三次了。如果再让他失踪，如果他不在自己身边，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惨事！
看向江久伟，他那双眼睛仍然大睁着看着自己，韩波彻底投降了。他一把捂住江久伟的双眼，强行逼他闭上，深吸一口气，问道：“江久伟，你一个人住吗？”
江久伟点了点头。韩波握紧了他的手，突然之间觉得话像哽在咽喉，鼓不起勇气说出来。他怕家里知道自己同性恋的身份而躲了出来，一个人租房子住在校外，虽然期望遇到同伴，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努力过，更没有碰到。想要邀请某个男生一起住，对他来说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或许，江久伟会拒绝他。
韩波觉得有点泄气。勇气一旦鼓不起来，很快就会消失。他不禁想起乔薇的话：“如果刺激他不行的话，就去了解他。”如果江久伟真如他们希望的那样并不是傻子，那么想要寻找症结就只有深入他的生活去了解他了。
鼓起勇气来，鼓起勇气来。
韩波松开捂着江久伟双眼的手。江久伟双眼仍然保持紧闭着，大概是因为韩波希望他的吧。韩波感觉到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一瞬间，勇气突然涌了上来。
“江久伟，我们一起住吧。”
说完，韩波的眼睛盯住了江久伟。他会怎么反应？是明白还是会不明白？看他的反应，应该可以知道他是不是真傻。
江久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凝注在韩波的脸上，然后，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秋风吹过校园，树上的落叶被刮了起来，在空中飞舞。踩在落叶上，会听到轻脆的嚓嚓声。
韩波和乔薇在校园的树林中漫步。乔薇带着笑，轻轻地拨弄着从树上不断飘下的树叶。
在一个星期后，江久伟就出院了，第二天，韩波就搬到了江久伟住的地方。据江久伟说的，那是他租的房子，实际上根本不像。首先是江久伟住在豪华住宅区A栋电梯房的16楼，那是四室两厅的大屋子，而且家电家具一应俱全。每间屋里还铺了红色的地毯，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看得韩波咋舌不已。
“真意外……”乔薇笑道，“你这算得上是傍到了大款呢！”
韩波瞪了她一眼。最近她的用词越来越刁钻，调侃得令他受不了。他当时就不相信这会是租来的房子，要知道租这么一套房子需要多大一笔钱！过后果然被他找到了证据。房间转角柜的一个抽屉里，放着一张存折和房屋产权证。而产权证上的屋主名字就是江久伟。换言之，这套房子根本就是江久伟的，而且房款已经付清，他是完全的房屋所有人。
“那是真正的房产证，不是复印件？”乔薇惊奇地问。
“废话！我骗你干嘛。”韩波靠在一棵树上道，“你不知道当时我的感觉有多狼狈，差点就想落荒而逃了。”
“这是好事嘛，你逃什么逃？”乔薇伸手刮了他的鼻子一下，吓得韩波一下子跳了起来，揉着鼻子叫道：“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那有什么，反正我又不怕你会对我怎样。”乔薇嘻嘻地笑着，注视着韩波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丝寂寞。
“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呢。”她幽幽道，“至少可以说明，江久伟并不是天生就这样的。或许，是因为某些缘故而如此。”
韩波的神情立刻振奋起来，搓着手道：“呵，我也是这么想的。有这么大笔家产，又是房屋所有人，他肯定不是傻子。这下我总算放心了，哈哈。”
“加油罗，社会主义改造的大任可交给你了。”乔薇微笑道，“这次模拟考，江久伟考到了全班的第十五名，进步真的大得吓人。”
“这算不算是高分低能？”韩波哈哈笑道，“我只考了三十六名，三科不及格——看来我绝对不是读大学的料。”
他回头看向教学楼。他们在这里说话，实际上是在等江久伟。他放学的时候被老师叫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韩波咂了咂嘴。他等得心烦起来，很想冲进教师办公室看看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乔薇看出了他的焦躁，突地一笑。
“等得不耐烦了吗？不用担心啦，老师叫他去，只为了一件关乎他前途的大事。”
韩波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乔薇接住一片落叶，轻轻地将它撕成一条一条，然后伸开手掌，让它随风而起。
“高二要分科，只有他还没有决定读文还是读理。”＇墨＇
8
理性与感性
江久伟选择了读文科。这对于韩波来说到不是什么意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然谈不上意外。可老师们就不一样了。江久伟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上，如果不考虑他“傻”这一点，很有可能考上个大专什么的。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科，文理的成绩差不多，语文稍好一些。这就是为什么老师们背后怀疑他不是傻子的理由。
江久伟的父母离异之后，父亲便出国不知去向，母亲在两年前被送入精神病院，现在生死也不清楚，加上他又没有亲戚，独个儿住也理所当然。老师们虽然说着担心的话，谁也不愿意去捡个烫手的山芋来坑自己，所以对他的情况是装着不清楚，能不问就不问。班主任肖老师大概因为责任感，所以才会让乔薇去“看”着他一点，实际上目的不外有二：一，乔薇漂亮聪明，只有江久伟不会去纠缠她；二，有乔薇盯着，至少防着江久伟做些怪事出来，那时候她这个班主任的面子可就搁不住了。
自从上次打架的事件发生后，肖老师是有些坐不住的担心，幸好江久伟仍然和平常一样笑嘻嘻的，也不抱怨，既然那帮混混说了不找他的麻烦，想必应该会清静一阵子了。文理科的分科在开学的时候已经说过，但是只有江久伟一直没有反应，他们也不敢擅自为他做主，所以就叫他来问问。
江久伟最初的时候是沉默，听着老师说理说文的，最后他开了口。他要学文。
江久伟就读的学校是个不怎么正规的学校，文科的老师非常的少，从去年开始，报考理科人数的增加就使文科班险些成为了泡影，今年理科的形势更是明显。偏偏江久伟坚持要文科。肖老师没办法，就告诉他，学文科就要转到另外一所学校去。江久伟想了很久，还是答应了。从那天起，他没有再出现在学校里，学校帮他办好了转学手续，转到了邻校的文科班。
“这下我真的可以相信，他根本就不傻。”乔薇呵呵一笑，“幸好老师还有点良心，不然他一定会被逼着上理科班。”
“嗯。我也是理科。”韩波将手中的烟头弹了出去，“不过我八成考不上大学。大专也危险啊……”
“现在见不到江久伟，觉得还有点不习惯。你也是吧。”乔薇微微笑问。
“……我就算不想见他也会见到。”韩波烦躁地在地上踩着，表情失常地焦虑不安。乔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怎么了？你们还住在一起吧。”
韩波嗯了一声，突然转头看着她道：“我在想我是不是找个朋友比较好？跟他在一起，也许我也会变成疯子。”
乔薇看着他脸上扭曲着的烦闷，些许地吃了一惊。韩波骂了句“Fuck”，一转身走了。只留下乔薇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韩波烦躁的原因是他怀疑江久伟根本不是傻子，而是个疯子。疯子在不发疯的时候往往会如常人一样行止。从住到江久伟家里开始，他就在不断地收集希望的资料，除了知道他父母离婚，父亲跑去国外的事情，还知道了他的母亲是个精神病患者。这个消息使得笼罩在江久伟身上的神秘变得清楚到刺眼的地步。如果用疯子来解释，江久伟大概就是这么个精神病人。可是乔薇告诉他说，医生只是觉得他精神上有点压抑，还不认为他患有精神病，理由非常简单，他对问题都会有正常的反应。
他妈的，正常个屁！医生又怎样？他们又不用跟他一起生活，少一个麻烦是一个，又不用他们负责！Shit！
知道江久伟是个疯子本来也可以说是件好事，可是韩波却觉得自己也要发疯了。因为他每次想离开那间屋的时候都迈不动脚。当然那样的房子是很漂亮很舒服，非常诱人，可是更关键的东西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而且越想就越清楚，他的理性都快被江久伟磨光了，他要发疯了。
他想要江久伟。
可是江久伟是个疯子。
老天，谁来解开这个死结！
韩波对着天空狂吼了一阵子，给了自己一巴掌。见鬼！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疯子，绝对不是江久伟，是他！
江久伟睡在他隔壁的双人席梦思床上，韩波自己一个人睡单间。他的情绪非常不稳，一想到隔壁躺着个人，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那个人还是个——疯子，谁睡得着觉啊！一个翻身坐起来，他粗重地喘着气。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好像——曾经听过这声音。好像是有一天，他一个人在学校教室里抽烟，肚子饿了想去吃饭，在走廊上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有点像鬼的脚步声，也有点像自己的心跳声，总而言之，这声音诡异到了极点。当时他虽然壮着胆子说着闲话离开，实际上是被吓得有点脚软。现在这声音竟然从他的屋子里发出来。
现在几点？起码凌晨两三点了吧——正是见鬼的时候，My god！上帝也太不怜惜人了，就算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也不要刺激他最弱的那根神经啊！
对了！韩波想起来了，床头上有一盏灯，据说鬼都是怕灯光的。开关在哪？好像是在这里……
“啪”，灯突然亮了起来，整个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缩在墙角的黑影似乎是被灯光吓到，蜷成一团。
韩波呆住。那件白色的睡衣和那惊惶的动作，是江久伟！他在这里干什么？他知道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该死的疯子！站起身，他走到江久伟的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掰开来，江久伟那双带着惊惶的大眼睛落入了他的眼里。如果说疯子都是凶残分子，那说这番话的人肯定是个白痴。至少江久伟这样的疯子，对谁都没有威胁。
看着江久伟慢慢露出的笑容，韩波差点想吐了。他最近真的已经被江久伟的笑容�
